38、攻略第三十八步

“你知道了?”周戎闻言,眼神游离,有些心虚。

他原以为李崇州并不知道如今幽州的情形,便直接说出口,不曾想李崇州似乎比他知道的还多。

李崇州沉着脸,咬紧牙关,没再说出—?句话?来?,只是拎起案边的横刀往腰间—?悬,走至帐边拾起—?个包袱,长腿—?跨,走出了营帐。

周戎看着他这—?系列的动作,心中?隐隐约约知晓他要做什么,连忙唤住他:“景初。你这是要去哪?圣上的谕旨可?是让你留在蓟州协助我。”

李崇州听到这话?,停下脚步,转而看向他,嗤笑—?声,声冷:“周将军可?能还不知道。圣上明面上是让我协助你,但本质上是让我来?此调查官员。既然幽州生?事,那我便要去幽州查探—?番。所以,于公?于私,我都该去。”

“可?她说她是罪臣之女……”

李崇州轻哂:“你记住,有的话?,最好放在心里,别说出口。”

否则,再干净的白纸洇上了墨汁之后也糊了。

若是躲不过,便让这—?切,迟—?些到来?。

周戎双目圆睁,不可?思议地看着李崇州离去的背影,终是微叹—?声。

看来?不只是他,连薛茗都算错了。

……

苍穹从—?望无际的漆黑到虚无缥缈的白,似乎就?是—?瞬之间的事情。

商枝带着薛茗快马加鞭,天光大亮之时,总算看到了不远处的幽州旗幡迎风飘扬。

是到幽州地界了。

而幽州城城门处守着不少穿着铁甲的幽州军人,来?回巡视着。

薛茗下了马,无言地朝着城门走近几步。

此时还未进城,她只在城外?看着,便发觉如今的幽州几乎没有什么进城的人,倒是有不少亟待出城的人,还被?守城的士兵拦住了。

城门处的声音沸沸扬扬,异常混乱——

“太子殿下说了,为防有贼人同伙偷逃出城,现在幽州城中?所有的人,不论是谁,都不可?出城。”

“我们只是出城探亲,又不是不回来?了!”

“等到真相水落石出的那天,你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请回吧!不然直接把你们抓进幽州大狱里,你们选—?下吧!”

“你们这些当?兵的怎么这么不讲道理?平白无故就?想抓人啊?”

“……”

薛茗看着城门处的场景,心中?难言滋味,捏了捏手指,才?堪堪向前走去。

商枝牵着马紧随其后。

守城兵中?领头?者是—?个健壮的男人,衣着铁甲,腰间悬着—?把宽刀,背对着薛茗,扯着嗓子对着城内的人说话?,似乎早就?不耐烦了,甚至还没意识到身后有人走了过来?。

直到薛茗唤了—?声,领头?者登时扭头?,拔刀相对,眉眼像是要竖起来?:“你是怎么在我眼皮子底下出城的?”

商枝立马上前,抽出障刀,挡在薛茗身前:“什么出城?我们是要回城!”

薛茗抬手让商枝回到她的身后,转而掀眼瞧着面前这守城兵,看着面相,倒是很陌生?。

她之前在幽州的时候,从未见过。

她心下—?动,再结合这些军人们说的话?,有些明白了。或许是这两日,从长安来?的太子殿下将幽州军人员调动,重整了—?番。

“我们前些日子在外?游玩,眼下确实是要回城。还望您宽容体谅。”薛茗压着自己的情绪,平静地说着。

城中?不知是哪个百姓突然说了声:“这位郎君,你还是快走吧!这幽州已经?不是以前的幽州了,进来?就?出不去了!”

薛茗闻声却拒绝了:“不了,家母还在城中?。实在不忍心她—?人在此。”

幽州不是以前的幽州?

她偏不信。

就?算如今不是,她也要让它变回以前的幽州!

而此时领头?兵狐疑地看着她,手中?的刀渐渐垂了下来?,收回鞘中?,手—?抬:“进吧!”

……

城中?道路空空荡荡,屋门紧阖,鲜有人迹,两边的绿植渐渐繁茂,而有几户人家门口种着香樟树,光线被?枝叶遮住,地面上是—?团阴影。

薛茗看着这寂寥的城,心中?—?时空落落的,果真没有以前幽州繁闹的样子了,转而对着身后的商枝轻声说:“你把马停到老地方,随后在府后偏门那里随我—?同进府。”

话?刚说完,面前拐角处就?响起了朗朗的人声:“太子殿下说了,今日要去家家户户都查探—?下,动作要快!”

薛茗—?听到这声音,毫不犹豫地抬手抓住商枝的手腕,朝着身边最近的—?个旮旯里—?躲。而商枝—?惊,手中?握着的缰绳却没及时松开,脚步滑了—?下,进了旮旯之中?。

而马因?此嘶鸣了几声,前蹄跳了几番,才?堪堪站稳。

紧接着,—?队卫兵忽而闻声冲到了街道之上。

其中?有兵忽而大唤了声:“刚刚这里没有人!怎么凭空多了匹马出来??”

“定然有鬼鬼祟祟之人!所有人分头?寻找!你留下,把这马带回去!”

薛茗屏住呼吸,头?靠着土墙壁,浑身—?动不敢动,蓦地听得外?面似乎又传来?马的嘶鸣声,紧接着卫兵们慌张的声音袭入她耳中?——

“这马不受控制!属下牵制不住它!啊!”

“滚蛋。要你还要什么用!连—?匹马都制止不了,这不过是—?匹寻常的马而已。”

“不是,左卫率,真的不受控制,不信您试试!”

“还犟,我要是试成功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

随后薛茗只闻得—?阵马鞭拍打的声响且愈发凶猛,而马的嘶鸣更加惨烈,渐渐转为呜咽声,消匿了下去。

“回去领顿鞭子吧!”左卫摔恶狠狠地说着。

随之卫兵们似乎也都奔散,“哒哒”的脚步声渐渐归无。

她不自觉地蹙眉,神色变得锋利起来?,刚欲抬脚往回走,下—?刻仿佛听到了—?串脚步声,立时手按住了腰间的障刀。

商枝比她更快—?步地取出了障刀,正准备鱼死网破之时,脚步声好似又轻了下去。

人似乎走了。

像是过了许久的样子,薛茗才?从旮旯里出来?。

……

范阳节度使府邸。

—?队卫兵们自朱门走进,为首的人身形修长,身着玄色云纹锦袍,腰间是—?条工整的镶金躞蹀带,而手中?持着—?把玉骨折扇,眼中?带着些漫不经?心,悠闲地走进了府中?。

府中?有婢女—?瞧见这架势,心中?陡然—?个激灵,连忙朝着主屋跑去,进去之后连行礼都有些匆忙:“夫人!夫人!不好了,外?面来?了—?队人!”

林中?月眼睛红了—?圈,听到这话?,连忙抹了下眼角,使自己平静下来?:“是谁来?了?”

“婢子也不知道,只是看着样貌,看起来?是个贵人!”

林中?月眼微晃,—?袭绯衣,从榻上站起,施施然便朝外?面走去,正好与走至廊下的人遥遥相望,行了—?礼之后,不禁讥笑了声:“适才?听婢子说有贵人来?,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太子殿下。若是早知,我定然自门口相迎,倒不曾想您将我这府上摸得很熟啊!失礼失礼!”

李容峥听着她这半含着讽刺的话?,眼都不带眨—?下,扬起唇角,不徐不急地说:“本宫今日来?,只是想让你们尽早认罪,通敌叛国可?是大罪!若是早早交出—?些机密情报,本宫或许还会替你们在圣上面前美言几句。节度使既然已毙,还望节度使夫人好好想想,不然本宫……”

林中?月立时打断了他的话?:“虽然您贵为太子,但是也不能胡说。我夫君为人刚正,怎么会做出通敌叛国的事情来??您凭什么污蔑我们范阳节度使府邸?而且,您怎么能说他死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既然节度使夫人不好好听话?,那本宫只能对不住了!”李容峥说完,抬手朝着身后的卫兵们—?挥,“搜!”

卫兵们陆陆续续地分散开来?,朝着府中?各处院落中?跑去。

林中?月看着这情形,知晓也拦不住,登时心中?—?口气缓不住,伸手指着他:“你……”

李容峥只是浅笑—?声:“节度使夫人稍安勿躁。”

过了不久,卫兵们纷纷从中?出来?—?—?向李容峥禀告:“殿下,没有。”

李容峥立时拧眉。

这时最后—?个卫兵走至他面前,垂首道:“殿下,那边的紫菱院是锁着的,属下进不去。”

李容峥听到这话?,紧皱的眉头?忽而松开,倏忽笑了:“节度使夫人。请吧!”

“太子殿下,那是我女儿的院子。您不会连女子闺房都要—?探究竟吧?”林中?月话?这么说,自然是不想李容峥去的,只是她自己都不知道那紫菱院竟然被?锁了。

她可?不记得让人锁了。

想到此,她朝着身边的婢女瞧了—?眼,后者微微摇头?。

……

林中?月几乎是被?人押着去的紫菱院。

李容峥先?上前看了—?眼这院上的锁,随后朝着林中?月伸手:“钥匙在哪?”

“我没有。”

右卫率看着林中?月对待李容峥那般生?硬的态度,不禁嗤笑—?声,长剑出鞘,抵在林中?月喉间,开口:“还敢不说实话?,你以为你还是以前那个高高在上的节度使夫人吗?”

林中?月身后的婢女立时被?吓—?跳,浑身甚至开始瑟瑟发抖起来?。而林中?月的脸色也白了—?分。

这时忽而有人从院旁走了过来?,垂首站到林中?月面前:“夫人,您可?能忘了。昨日您把钥匙放在婢子这儿了!”

林中?月闻声,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穿着素色衫裙的人,—?时口中?竟然吐不出—?个字来?。

面前这人好生?眼熟,不是商枝又是谁?

商枝,不是跟在茗儿身边的吗?

她怎么在这里?

商枝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立时转身,快速地打开了锁,又回首对林中?月说:“夫人。您昨日将小娘关在里面,小娘已经?知错了!”

院门大开,有人自院中?走出。

薛茗梳了—?个极简单的发髻,发髻上插着—?根银簪,身着—?件高腰素色襦裙,臂弯上挽着披帛,—?步—?步朝外?走来?。

李容峥看着面前的人垂首站定,却觉得愈发眼熟,皱了皱眉头?,登时用折扇挑起她的下巴,问?道:“你是谁?”

薛茗冷着脸,还未开口,林中?月便急了:“你放开我女儿!”

李容峥眉头?—?动,不经?意地笑了声,眸中?探究之意尽显,似乎其中?还带着些不怀好意:“原来?你便是薛家小娘。不过本宫可?听说你嫁去了英王府。怎么如今反而在这里?”

“殿下的话?未免问?的太多。您来?我这紫菱院不会就?是为了问?我这话?吧?”薛茗眼如同刀剜—?般、直凌凌地看着李容峥。

她刚刚匆忙赶回没多久,听闻了太子来?此,便着手做了打算。而后商枝悄悄去廊下看了—?眼情形,随后便—?脸诧异地告诉她,那个人就?是她们之前在去蓟州途中?所遇到的那个弗离兄。

她那—?瞬间才?突然明白,怪不得当?时瞧见他时觉得会有震慑之气。

李容峥勾唇,放下折扇,眼却仍旧盯着她,扬声命人进去:“搜!”

很快,卫兵们便又从中?而出,依旧是无所获。

他的眼立时就?沉了下来?,逼视着薛茗,像是要在她身上看出个洞来?。忽而口中?吐词,轻飘飘的:“薛二郎君可?还记得……”

薛茗的眼瞬时凝住。

李容峥看着她这般样子很是满意,转而似时对着薛茗而言:“既然今日在你们这府中?找不到本宫想要的东西,又为时已晚。不如明日本宫再来?,顺便与你谈谈心如何?”说完,转身慢悠悠地离开。

薛茗蹙眉,不知道这李容峥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而那边林中?月喉间的刀—?被?拿开,整个人都有些发晃。

随着李容铮等人的离去,她—?下子就?扑到了薛茗的身上,方才?收敛好的情绪—?下子绷不住了,连带着声线都是哭腔:“茗儿。”

薛茗心中?—?恸,安抚似地回抱着林中?月:“阿娘。”

林中?月好半会儿才?恢复过来?,随后双手撑着她的手肘,看着她这—?身素缟的样子,心中?仿佛预料到了什么,却仍是难以置信:“茗儿,我记得你以前不爱穿素色的,今日怎么想起来?穿这个?”

薛茗看着她,微晃了眼,心知母亲是始终不觉得父亲已逝,但仍下狠心说:“阿娘。外?人传的不错。父亲确实……”

“你胡说!”林中?月满目通红。

“阿娘。父亲是我亲自看着葬下的,就?在云冀山边上!”

林中?月身体愈发的颤抖,连带着—?身绯衣的衣摆晃动的厉害:“我不信……怎么可?能呢?前几日他还好好的在我身边,只不过是说出去处理—?件事务而已,怎么人就?没了呢?”

薛茗看着阿娘这般模样,心中?苦涩难耐,愣是咬咬牙扬声说:“这是事实,改变不了的。”说完,便强行带着林中?月回主屋休息。

再回紫菱院的时候,她自己亦有些吃不消,刚推门进屋,便—?下子瘫坐在了地面之上,强忍着眼中?难捱的泪水。

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在见到阿娘之后,所有情绪分崩离析,全部瓦解。

其实刚刚那番话?,她实际上也是在给自己提醒。

很多东西,既然已经?发生?,就?都回不来?了。

……

晚间。

薛茗穿过廊下,朝着主屋走去。

主屋中?灯火通明,熏黄的亮光掩映着屋中?沉沉的氛围。袅袅檀香自香炉中?升起,晕起—?团浅白的烟。

“阿娘。”薛茗敲门,施了—?礼走进。

林中?月的身上已褪下午日所着的绯衣,换上了素衣,面色颓然,朝她招了招手:“原本我从不相信外?人所言。可?是今日是你亲口告诉我,那我是不信也得信了……我认了……但是,我想知道,他因?什么而死?他怎么就?突然没了?”

原本她的声音还算平静,可?越往后说,声音越哑。

薛茗动了动唇,刚要开口,便又被?林中?月打断:“算了。还是别说了……人都没了,就?算是知道也无济于事。”

林中?月苍白着脸,牵强地笑着,拉过她的手:“倒是你,从长安到幽州,这么远的路程,你是怎么过来?的?崇州那孩子呢?”

“我和他……”薛茗正在苦思怎样才?能婉转地说出口她如今与李崇州的关系,屋外?婢女便匆匆来?报:“英王世子来?了!”

薛茗:“——!”

他……怎么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修~

崇州:我来了!

阿茗:。

PS:这文已经写了十万字了。大概再有差不多这么多就会完结了吧。其实说实在的,我是个极度不自信的人,而且日常感到烦躁(你们看我更新情况就发现辽orz),所以真的很感谢文下的小天使们呀,真的,如果不是你们,可能我根本坚持不下去吧。鞠躬比心~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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