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去探看情况的弟子很?快归来,大声汇报道:“师祖,是黑水城的人族修行者得知咱们来了,特意御剑来迎接。”
说?话时,他的眼角眉梢是压抑不住的骄傲。
他想,师祖真不愧是师祖,也只有?他,配得上这?样盛大的排场。
——好家伙,那恐怕得有?上百号人吧?
容泽松了口气,感觉到?身下的飞翼背翼肌肉轻轻一抽,显然也有?些激动?。
不过……
他悄悄瞟了眼元始的神色,心中轻轻一叹:果然。
元始眼中蕴了层薄薄的寒意,冷声道:“滚!”
“师祖?”弟子们面面相?觑。
此时此刻,神经再大条的人,也能察觉到?元始的不快,就是不知道他究竟因何发?火。
容泽微微摇头:他也听说?过黑水城的一些事。在这?次兽潮中,这?座曾有?两万人口的人族小城损失惨重,若不是有?阐教弟子相?助,只怕现在黑水城早已不在。饶是如此,幸存下来的修行者也不过千余人。
可?这?些人在经历了这?样的祸事之?后,居然不是想着该如何抵御兽潮重建家园,而?是搞这?么大排场,就为了来接十多个人……
大概是意识到?对?徒孙们发?火似乎有?些不讲理,元始缓了缓语气:“让他们回去。”
“是,师祖。”那名负责传递消息的弟子半步不敢停留。
“敢问仙人,天尊怎么说??”见他重新出现,石立言激动?地迎了上来。
不想,方才还对?他和颜悦色的弟子连好脸色都?不给他一个,硬邦邦道:“师祖让你们回去。”
石立言被一个小辈——至少从?面相?看是他的孙子辈——撅了面子,脸上白一阵红一阵,像打翻调料罐子一样难看。
不过,石立言既然能打败竞争者,坐上黑水城城主这?个位置,说?明还是有?些本事。
他很?快挤出一抹挑不出任何毛病的笑,恭恭敬敬作了个揖,道:“小人谨遵天尊之?命。”
很?快,浩浩荡荡的御剑迎接团就退散了。
一行人又飞了没多久,容泽便看到?一条水色暗沉的大河,以及大河边上的城镇。
城门口已经有?人在等候,这?次石立言只孤身一人,连随从?都?没带。
元始见了他自然没什么好脸色,这?个擅长投机取巧的人族修行者似乎也毫不在意,脸上仍挂着热情洋溢的笑容,就连最挑剔的人,也无法挑出什么毛病。
容泽抱着小小白,好奇地打量这?座由人族修行者建造起的小城。
城墙看起来历经沧桑,但很?结实,显然是用术法加固过。城墙上有?由人族修行者组成的巡视小队,时刻不间断地来回巡视。
进了城,街道还算宽敞,道路两旁的房屋也同样被加固过,除了巡逻的守卫,几?乎没有?闲杂人等。
容泽挑了挑眉:这?与他想象的似乎不大一样?
先前观那“石城主”做派,他还以为这?是个好大喜功的人。
容泽不知道的是,就在他悄悄打量黑水城风貌时,也有?一双眼睛在暗中观察着自己。
石立言很?早就看到?这?个明显是人族的少年,他似乎与其他人格格不入,除了元始天尊外,众人都?有?意不与他走在一起,双方间连个眼神交流都?没有?。
片刻,石立言进一步发?现,这?个人族脚步轻浮,步行的时间久了还有?些喘。
这?体力,别说?那些已经修成不死之?躯的仙者,就连水平最差的人族修行者都?比不上。
他撇撇嘴,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屑与嫉妒。
随后他的目光又落在容泽怀里那只安静乖巧的幼兽身上,不知想到?什么,眼神剧烈闪烁。
终于到?了驿馆,容泽轻轻呼出一口气:没有?车辇,城中规定非紧急情况不允许飞行,走了这?么久,还抱着小小白,说?不累是假的。
驿馆从?外头看着气派,但步入其中,迎面扑来一股土腥味。
“什么味?”有?人捏着鼻子小声抱怨。
“实在抱歉,”石立言连连作揖,胖胖的脸上堆满歉意的笑,“这?是在晒黑草。”
“黑草?就是那种吃了能固本培元的水草?”飞翼问。
“正是。”石立言指了指晾晒在院中那一条条黑漆漆的长条植物,满脸悲戚道,“请天尊恕罪。这?段日子以来,我黑水城备受狂化兽潮侵扰,城民?们誓死抵抗,然伤亡惨重。这?种黑草的功效虽比不上昆仑仙境的仙草,但已经是我们能找到?最好的药了。
说?着,他还抹了把泪。
闻言,不少人都?露出恻隐之?色。
“兽潮实在可?恶!”飞翼干脆从?袖里乾坤中掏出一瓶丹药仍到?他怀里,“石城主,此乃我师普贤真人亲自炼制的丹药,有?医死人药白骨之?效,送你了。”
“多谢仙师,多谢仙师!”石立言眼中划过狂喜,但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当场跪地,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小人代表我黑水城所?有?子民?叩谢仙师!”
这?也太夸张了吧……
容泽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瞅了瞅周围人的脸色,还是吞了回去。
其他弟子见状,也纷纷慷慨解囊,有?送仙药的,也有?送法宝的。
对?于这?些仙二代仙三代而?言,这?些东西不过是唾手可?得的小玩意,然而?对?人族修行者来说?,却是难得的宝贝。
啧啧,石城主这?头磕的可?真够值的。
容泽暗想着,下意识看了元始一眼。
元始仍是那副修了无情道似的表情。
不知是不是错觉,容泽仿佛从?他眼里看到?了一丝嘲讽。
石立言收礼收到?手软,最后一点,发?现在场的除了元始以外,也就那个容泽没给他礼物了。
元始他不敢肖想,至于容泽……
他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不屑,又立刻堆满了笑,道:“诸位仙师,客房在这?里……”
***
黑水河。
第一次听到?这?名字的人会以为,这?是条黑色的河流。其实不然。
与一般河流相?比,黑水河的水色的确较暗,但那是因为河中生长着墨色水草的原因。
这?种名为黑草的水草是当地特产,出了这?片水域,就无处可?寻。
黑草形状细长,约莫有?半米长,叶片呈针形,叶柄很?长,一到?夜晚,就会发?出“沙沙”的声响。
之?所?以对?它这?么了解,因为容泽屋子外有?条黑水河的支流,里面长满了黑草。
白天还好,每每入夜,那烦人的沙沙声吵得人难以入眠。
来到?黑水城的第一天夜里,容泽几?乎整晚都?没怎么睡着。小小白也被吵醒过好几?次,最后干脆把脑袋埋进他怀里睡觉。
第二天,他找到?这?座驿馆的管理者,向他提出,能不能换间不靠河的房间。
“想换房?”那个留着山羊胡的人族修行者高高挑起眉,露出“你在开玩笑吗”的表情。
“不好意思,”他皮笑肉不笑道,“房间都?是安排好的,不能换。”
容泽不死心:“能不能通融通融?我看那边还有?几?间空屋子——”
“说?了不能换就是不能换!”山羊胡粗鲁地打断他,冷笑,“你是来游玩的还是来抗敌的?如果人人都?像你一样要求换房,我们还要不要干别的活了?”
容泽被说?得哑口无言,一脸尴尬。
“我要去工作了,借过!”山羊胡理都?不理他,抱着一筐晒好的黑草从?他身边走过。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那箩筐重重撞上容泽的腰,叫他当场痛呼出声。
“嘻嘻……”
“哈哈,干得漂亮!”
拐角处,几?个人鬼鬼祟祟躲在墙后,目睹这?一幕,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太痛快了,飞翼师兄,你说?是不是?”
飞翼扫了眼扶着自己腰慢慢走回房间的容泽,突然觉得挺没意思的。
虽然他一开始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但真看到?容泽被人捉弄时,还是觉得心里不太舒服。
他住的那间客房远离流水,昨夜什么动?静都?没听到?,即便有?声响,也完全可?以用静音术将噪音隔绝
但他知道,容泽半点修为也没有?,只能硬生生受着。
或许他可?以跟那人族换个房间……
这?个念头冒出来,把飞翼吓了一跳。
他敲了敲脑袋,心想自己疯了不成,怎么会同情那个可?恶的凡人?
“师兄,你怎么了?”有?人见他举止怪异,关切道。
“没什么。”飞翼挤出一丝笑容,转移话题,“对?了,你们刚才说?什么来着?黑草很?难吃吗?”
“可?不是?那玩意儿一股土腥味,尝一口我就给吐了,我建议你最好别尝……”
***
容泽回到?房间,从?随身空间里掏出慈航赠的药膏,涂抹在被撞出淤青的部?位。
不愧是仙人赠的药,刚涂上去有?点凉丝丝的,后来渐渐发?热,不多时,淤血就彻底散开。
容泽收起药,对?着窗外那条河发?呆。
这?点小事,他自然不可?能去找元始抱怨。
可?是如果一直睡不着,也非常叫人头疼。
该怎么办呢……
脑海里闪过方才那山羊胡抱着箩筐经过的一幕,他眼睛一亮。
有?办法了!
不多时,打扮清凉的容泽拿着一把镰刀出现在河边,慢慢朝水中走去。
时值盛夏,河水被太阳晒得烫烫的,不用担心会着凉。
正如容泽所?观察到?的那样,这?条支流底不深,最深处只到?他腰部?,最浅的地方才没过小腿肚子,无需怎么费力,就能将水草割掉。
没错,他的办法就是将这?段支流里的水草都?割光,这?样它们就无法影响到?自己的睡眠。
出于对?新食材的好奇,昨天他多问了两句,得知当地人都?是将其晒干后加水熬煮,当药喝。
他尝过以后,觉得黑草口感爽脆,汁水清甜,就是土腥气很?重,吃了让人反胃。
容泽一直认为,世界上没有?不好吃的食物,只有?不会做的厨师。
他想,与其用黑草来熬汤,不如做凉菜食用。
割下来的新鲜黑草,正好能派上用场。
幸运的是,他房间外的支流只有?这?么一小段,否则就算他再怎么努力,恐怕也没法彻底杜绝噪音。
“小小白,你可?不能下来,容易着凉的。”容泽发?现爱宠也跟着自己跳入河中,吓了一大跳。
他想把它抱上岸去,不料小家伙灵活地避开,在水中快活地刨起来,不时拍打水面,溅起的水花叫它兴奋地大叫。
飞翼听到?这?熟悉的叫声,下意识皱起眉,背上寒毛竖起。
他还记得自己搭载容泽时,那只讨厌的朏朏兽乱拔他背上的羽毛。虽然很?快就被它的主人喝止住,但飞翼还是在心中给它记了一笔。
话虽如此,他还是忍不住走到?窗边往下看,不由吃了一惊。
这?凡人在搞什么幺蛾子?
***
元始眸光幽暗,面无表情,唯有?紧紧抿着的双唇和绷成一条直线的下颔,泄露他此刻的心情。
他紧紧盯着光着上半身,只穿了件大裤衩在河中与小小白泼水嬉闹的容泽,眼皮重重一跳。
岂有?此理,他当这?里是缀玉峰吗?
光天化日之?下,怎么敢做出这?般有?辱斯文之?事?
元始完全没去想为什么在缀玉峰就允许容泽下水这?个问题,他的手指渐渐掐紧,眸光明灭不定。
但很?快,他就察觉到?不对?劲。
不对?,容泽不是在玩水,而?是在……割水草?
元始紧绷的肩膀渐渐放松,他开始思考另一个问题:容泽为什么会割水草。
或许他是对?黑草这?种奇特的食材感兴趣,对?他来说?,这?不是不可?能。
但他如果真有?兴趣,完全可?以让人给他准备,无需这?样大费周章。
还是说?,这?其中另有?隐情?
元始微微眯起双眸,目光一沉。
***
容泽丝毫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尽在别人眼底,约莫半个时辰后,他终于把这?条支流里的黑草都?收割完毕。
擦干身子重新穿上衣服,他便来处理这?些黑草。
由于是凉拌菜,无需开火,倒是省了很?多事。
影响黑草口味的主要因素是土腥味,容泽用白醋加水将其浸泡过后,腥味就能大大削减。
随后,洗干净黑草上残存的河泥,沥干水分,掐去老化的根部?,切成小段小段的长条,整齐摆在透明沙拉碗里。
淋上他手工研磨的秘制培煎芝麻酱,再递上几?滴柠檬汁,搅拌均匀,即可?开吃。
黑草口感又嫩又脆,一口咬断,清爽而?带有?淡淡甜味的汁水在口中四溅,那叫一个沁人心脾。
混着柠檬汁的芝麻酱醇香浓厚,很?好掩盖住还残存的淡淡土腥味,在炎热的天气里,来一份这?样清爽消暑的凉拌菜,实属快事。
容泽吃得很?香,小小白也把脑袋整个埋进碗里不肯出来。
别说?尝过容泽手艺的元始,就连对?他有?意见的飞翼,此刻也忍不住咽了咽喉咙。
那黑草,真有?这?么美味?
飞翼想起同伴们的评价,心里打了个突。
可?是,容泽手里的凉拌黑草看起来,与当地那种黑乎乎的黑草药汤截然不同。
焦黄的芝麻酱淋在雾灰色的草叶上,这?种色彩搭配,似乎也没那么不容易接受。
容泽吃着吃着,突然停下来,疑惑地抬头,随即一怔。
“你——”他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举起沙拉碗,“要来一份吗?”
飞翼脸上迅速烧了起来,有?一种做坏事被当场抓了个正着的窘迫。
他本该拒绝的,但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故作淡然:“那就试试吧。”
咸香的芝麻酱,爽脆的黑草叶,这?种组合,好比金风玉露的相?逢。
一碗凉拌黑草下肚,飞翼只觉浑身上下毛孔舒张,畅快到?难以自制。
“嗷呜。”吃饱了的小小白偷偷扯他衣摆下角,想趁机往上爬。
飞翼却浑然不觉,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吃了这?个以后,他突然觉得自己以往吃过的食物都?是垃圾。
倒是容泽发?现爱宠的小动?作,忙把已经爬到?他小腿的小小白撕了下来。
“不好意思,”容泽一脸抱歉,“小小白太顽皮了,它只是想想跟你玩——”
“没关系。对?了,多谢你的款待。”飞翼的声音有?些空洞。
他深深看了容泽一眼,慢慢放下碗,又缓缓转过身,四肢僵硬走开。
“???”容泽满脸不解。
看着的神色恍惚的徒孙,藏身于窗后的元始眸光明灭不定。
他多少能猜到?飞翼此刻的想法,正因为如此,他的心情才更复杂。
如果,如果他现在不是元始天尊,而?是“大白”……
灵识通突然发?出的提示音将元始从?沉思中唤醒,他看了眼显示屏,瞳孔微微收缩。
***
好臭。
容泽下意识皱起眉头,用手捂住口鼻,却还是抵挡不住那股直冲鼻腔的恶臭,熏得他头昏脑涨。
他不由庆幸,自己不顾小小白抗议,把它留在驿馆,要不小家伙肯定受不了这?味。
除了容泽外,在场其他人也多少都?面露不适。
唯有?元始依然摆着那副生人莫近百毒不侵的表情,听着殷郊的汇报:“师祖,这?就是那批狂兽的尸|体。”
元始轻轻颔首,上前一步,走到?那只死状最凄惨可?怖的狂兽边,目光沉沉。
随着狂化兽潮席卷洪荒,他们也对?这?种恶兽有?了更深切的认识。
异兽在狂化后,除了失去理智,自身的力量也会在一定时间内猛涨,实力最高能提升五倍左右,这?也是狂化兽潮难以对?付的原因之?一。
然而?,这?种状态无法维持太久。它们的力量达到?顶峰后,又会在短时间内迅速枯竭,因为它们的五脏六腑俱被混沌之?气腐蚀,无法再支撑这?具身体。
可?以这?么说?,兽类一旦狂化,就意味着它们从?此走上死亡之?路。
无一例——
不对?,还是有?例外的,比如那只朏朏兽。
元始转向容泽,平静道:“你来看看。”
除容泽外,所?有?人都?面露惊异。
“师祖叫那个凡人做什么?他看得懂吗?”有?人在飞翼耳边窃窃私语,被他瞪了一眼,方才住嘴。
容泽明白元始的意思,从?容地走到?他身边,蹲下身。
刚死去的狂兽兽身上,还残存着混沌的气息。
元始特意把他带过来,就是为了测试,他表现出来的对?混沌之?气的净化,究竟是不是巧合。
容泽有?点紧张。
他其实也不大明白,前几?次他甚至都?没意识到?混沌的存在,就莫名其妙消除了它。
眼前这?只狂兽是被混沌之?气侵蚀了内脏,最后自|爆而?死,死状自然称不上美观。
容泽强忍着不适,集中注意力,缓缓伸出手。
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狂兽身体时,元始突然喝道:“别碰。”
容泽吓了一跳,手僵在半空中,不知所?措地看向元始。
元始错开目光:“……担心被混沌之?气感染。”
容泽恍然,有?点意外,又有?点开心。
原来元始天尊并?不像传闻中那样不近人情,他想。
容泽听了元始的话,果真不去触碰狂兽的尸|体。
即便这?样,那具残破的躯体也发?生了些许变化。
狂兽的致命伤是它腹部?的破裂口,因为爆炸,污血和碎肉都?糊成一团,叫人作呕。
但慢慢的,污血慢慢褪色,显现出正常的血色,虽然因为氧化,颜色显得暗沉,但显然那就是正常的鲜|血。
容泽微微愣住,下意识抬头看了元始一眼,发?现他正好也在看着自己。
不知为什么,他心跳有?些加速,忙挪开视线,道:“天尊,你看看,这?是不是你说?的那种净化术?”
元始若无其事收回目光,双指并?拢,指尖射出一道金光,轻轻附在伤口表面。
片刻,他点了下头,道:“混沌之?气确已清除干净。”
听到?这?话,容泽心中的大石头总算能落地。
他其实很?清楚飞翼他们对?自己的鄙夷,也很?明白,若不是因为自己疑似拥有?“净化术”,也不会被元始选中,有?机会“公费”寻找生身父母。
“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同伴懵逼,用手肘捣了捣飞翼,“师兄,你懂了吗?”
“别吵。”飞翼眉头紧锁,不理会师兄弟们的絮絮叨叨,目光紧紧盯着狂兽尸|身。
是错觉吗,那怪物好像跟先前不大一样了。
为了证实自己的观点,飞翼不由上前几?步,冷不防感到?一道冷冷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抬眼一看,不由愣住。
元始那双毫无感情波动?的眸子正盯着他。
飞翼头皮一阵发?麻,嗫嚅着:“我,我……”
是错觉吗?师祖的眼神似乎别有?深意。
没等他说?出个所?以然出来,元始收回目光,扭头对?容泽道:“去看看别的狂兽。”
容泽不明所?以地看了飞翼一眼,点点头,
等容泽查看完在场的所?有?狂兽尸|身,别说?飞翼,连他的同伴也多少看出门道来。
“师兄,你觉没觉得,好像没那么臭了?”同伴犹豫着对?飞翼咬耳朵。
飞翼目光一直追随着容泽的身影,此时此刻,他几?乎已经能确定究竟发?生了什么。
正因如此,他的心情更是复杂。
那个凡人,那个不懂道法的凡人,那个叫他轻视的凡人,居然能消除混沌之?气!
飞翼猛然惊觉他先前对?容泽的鄙夷有?多么可?笑和自以为是,而?更糟糕的是,师祖似乎已经察觉到?了这?点,否则如何解释他方才的目光?
他后背霎时冒出细细的冷汗。
在一次次的试验下,容泽大体也摸清了“净化术”的特点:这?似乎是一种他也无法控制的技能,只要他靠近受混沌污染的狂兽,净化术就会发?生作用,自发?消除净化混沌之?气。
也就是说?,他所?到?之?处,混沌无处可?遁。
这?个发?现让容泽哭笑不得:这?算什么,自带“圣光”的大型移动?灯塔吗?走哪就把光明带到?哪,话说?这?设定是不是有?点中二……
倒是元始一直都?是面无表情的状态,让人根本猜不出他的心理活动?。
“吩咐下去,把这?些尸首都?烧了。”元始对?殷郊道。
这?些狂化兽身上残存的混沌气息虽然已被容泽消除,但他们自身本就腐化得厉害,再加上天气炎热,不少尸|身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腐烂。如果不及时处理,很?容易产生疫病。
“是,师祖。”殷郊应道。
“师祖,弟子愿意留下助殷郊师叔处理这?些狂兽。”飞翼突然自请留下,引得同伴们面面相?觑。
要知道处理尸|体可?不是什么好活,尤其是这?些狂化兽的尸|身,经过混沌污染后,极其难烧,还臭得要命。
飞翼爱干净,平时遇到?这?种事躲还来不及呢,怎么突然之?间转了性?
面对?同伴们质询的目光,飞翼在心中苦笑不已:他当然也不喜欢面对?这?些臭烘烘的尸|体,然而?他已经做错了事,自然要补过。
听到?飞翼的请求,元始掀了掀眼皮,淡淡瞥了他一眼,眼神似笑非笑,看得飞翼心惊胆战。
好在元始似乎没有?为难他的意思,冷冷道:“准。”
飞翼如释重负,双手抱拳,斩钉截铁道:“弟子定不辱使命。”
他都?这?么说?了,其余几?位同伴自然也不好抛下他,跟着纷纷请示:“弟子也愿意留下。”
看来阐教的四代弟子都?很?有?激情啊。门人如此,天尊应该会很?欣慰吧。
这?么想着,他不由看了元始一眼,却见他脸上并?无丝毫喜色,仍面无表情。
好吧,喜怒不形于色,这?大概就是大佬吧。容泽无不崇拜地想。
***
天快黑的时候,最后一只狂化兽也处理完毕,飞翼一行人灰头土脸归来,一路上话也没怎么说?。
身体的疲倦还是其次,就是心累。
他们已从?飞翼那里得知事情原委,震惊之?外,更多的还是不安。
毕竟他们或多或少都?对?容泽表示出不屑与厌恶,就在今天早上,他们还嘲笑过容泽。
这?要是被师祖得知,谁都?没好果子吃。
众人越想越不安,不知是谁提议:“要不我们给他道个歉吧?”
此话一出,全场静默。
须臾,一行人也顾不上平日里用心维持的优雅形象,火速往回赶。
身为羽族,飞翼拥有?师兄弟们都?比不上的飞行优势。他第一个到?达黑水城,正巧碰到?叫他目眦欲裂的一幕——
容泽借用厨房,却惨遭人族修行者拒绝。
“厨房重地,岂是你想借就能借的?”胖大厨双手叉腰,鼻孔朝天,趾高气昂道,“去去去,别耽误我们做饭。”
黑水城里的人族修行者大多都?没有?辟谷的能力,是以他们也要靠进食来维持体力。
容泽满脸不解:“可?我看厨房里根本就没人——”
“你懂什么?我不是人吗?”胖大厨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脖子上的赘肉跟着一颤一颤,“我现在就要用厨房,你有?意见?”
“……”
“我有?意见。”飞翼从?天而?降,脸色沉得如暴风雨前夕的天空。
“飞翼?”容泽一怔。
“飞翼大仙,您是想用餐吗?有?什么想吃的,您尽管提,小人一定办到?。”
胖厨师瞬间从?方才的颐指气使变成了卑躬屈膝,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上前深深作了个揖,脑袋都?要垂到?□□了。
容泽看了啧啧称奇:这?大概就是修道者吧,胖成这?样,居然还如此灵活。
“滚!”飞翼一脚把胖厨师踢出几?米外,大步走到?容泽面前,想开口,突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道歉?他的确抱着这?个目的,但真正面对?容泽时,又有?点说?不出口。
纠结了半天,他终于憋出一句:“那种凉拌黑草还有?吗?”
刚说?完,飞翼恨不得时间倒退到?几?秒前,重新组织语言。
奈何话已出口,如覆水难收。
容泽眨了眨眼,唇角梨涡深深显现。他忍笑着点头:“有?的,你想吃的话,我现在就能做。不过——”
他顿了顿,扫了眼被踢翻在地痛呼呻|吟的胖厨师,眸光微闪:“我可?能需要个场地。”
飞翼的目光转动?。
扭动?肥硕的躯体,想偷偷逃开的胖厨师浑身一僵,机械地转过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小、小人这?就去准备。”
等飞翼的同伴们驾着云匆匆赶到?,发?现一切正常,别说?容泽,连飞翼都?找不着。
袅袅炊烟从?屋顶的烟囱中升起,在浓浓的暮色中晕开,让天空蒙上一层薄纱,和谐又梦幻。
等等,炊烟?
众人面面相?觑:人族修行者的确需要进食,可?驿馆里住的阐教门人都?是已经辟谷了的,用不着开火下厨。
不对?,还有?一个人需要吃饭。
“他们应该在厨房。”有?人断言并?提议,“咱们看看去。”
此刻的厨房,热火朝天。
“剁剁剁。”
“切好了。”飞翼笨手笨脚地将切好的菜码好,像等待老师检查作业的小学生,忐忑地等待容泽阅评。
严格的容泽老师伸过脖子看了眼,拧眉摇头:“不对?。”
“还不行啊?”飞翼苦着脸,心说?这?简直比对?付狂化兽还难。
容泽笑了笑,接过菜刀和案板,给他示范什么才是正确的刀法。
“喏,在切白菜时,把菜叶和菜梗分开切,确保菜丝的大小长度厚度都?是匀称的,炒的时候比较能入味……”
飞翼偷眼看容泽,他表情认真,并?没有?飞翼是新手就流露出丝毫不耐。
“……学会了吗?”容泽抬头。
“啊?哦,懂了。”飞翼慌乱地收回目光,重新拿起菜刀,“交给我吧。”
容泽挑了挑眉,没说?什么,继续准备材料,动?作却慢了下来。
飞翼的突然示好,其实在他意料当中。
事实上,他很?清楚以飞翼为首的阐教弟子不喜欢,或者可?以说?有?些讨厌自己。
他之?所?以假装毫不知情,只是因为不想惹出风波。
他书读得不多,但也知道,在遇到?问题时,首先要抓主要矛盾。
眼下他们面临的主要矛盾是狂化兽潮,既然他们同处于一支队伍,就该齐心协力,解决这?个主要矛盾。
所?以,尽管他遭到?他们的冷暴|力,却没去找元始。
元始是一教之?主,他要处理的事情多且重要,不该把心思放在这?些鸡毛蒜皮的次要矛盾上。
他决定自己来处理这?件事。
原本元始只打算带他一人去看那些狂化兽的尸|体,是他提议:“何不把飞翼他们也带去,让他们见见世面,尽早适应,日后面对?兽潮也不至于手足无措”。
之?后发?生的一切就很?顺理成章。
唯一让他有?些吃惊的,是飞翼主动?提出要帮他打下手这?件事。
容泽很?快意识到?飞翼这?么做的原因:他想向自己道歉,但又不好意思开口,所?以选择这?么婉转曲折的一种方式。
这?少年很?聪明,虽然有?点少爷脾气,但能审时度势,及时弥补错误,假以时日,定成大器,阐教也算后继有?人,在将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应该不至于走向没落。
容泽边炒菜边想。
且慢,他这?么操心阐教的未来做什么?
容泽愣住,脑海里不由浮现元始天尊那张俊朗的,却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
不由自主又莫名其妙的,他的耳根开始发?烫。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入v红包领取噢=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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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角的水果店才刚开业,就引起广泛争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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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参果真神了!我家老太太今年九十卧病在床,吃了人参果居然能自己起身了!”
“呜老板我错了小丑竟是我自己!”
入夜,水果店小老板挂出打烊的标志,排队的顾客失望散去
谁也没看到,在店门关闭的瞬间,小老板身上的老头汗衫幻化为宽松飘逸的仙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