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上午,奶奶带着?一坛酸萝卜,来到梁爵的别墅。
她杵着?拐杖,让司机和下人们先回?去,然后哼哼唧唧地?打开了门。
看着?桌子?上吃剩下的火锅和一地?垃圾,手中的钥匙跌落在地?。
她来不?及捡,连忙扶着?楼梯,爬上二楼。
走进梁爵的卧室,看着?一脸惨白?的孙子?,拍着?他?的脸,将他?喊醒。
梁爵烧得很?严重,看不?清来人,竟把奶奶看成了苏檬,他?眨着?眼,强忍着?泪水,低下头,道:“你来了。”
“怎么了?你怎的病得这样重?孙媳妇呢?”
奶奶沧桑的声音将梁爵瞬间激醒,他?跳下床,穿好衣服:“苏檬一大早出去拍戏去了。”
“那客厅里的火锅,你和谁吃的?”奶奶穷追不?舍道。
“和苏檬啊,昨夜为了庆祝她接到了一个女二号的角色,我们吃火锅庆祝。”
奶奶摇着?头:“你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苏檬极其爱干净,无论吃得再?晚,身体再?累,她一定?会把碗筷洗干净了再?睡。”
梁爵低着?头,坐在床边不?语。
奶奶一下子?把窗帘拉开,阳光照射进来,刺得梁爵有?些睁不?开眼。
奶奶继续道:“你病了。那人陪你吃火锅,会陪你看病吗?”
梁爵的手抓着?床单,咬着?嘴唇,依旧不?说话。
奶奶急了,杵着?拐杖敲在梁爵的背上:“你到底把我孙媳妇弄到哪里去了?”
“我们离婚了。”
“咣当”一声,拐杖从奶奶的手中滑落,跌落在地?上。
奶奶晕了过去。
“奶奶!”
梁爵连忙起身,将奶奶送到医院急救。
病床上,奶奶终于悠悠转醒。
她摘下氧气罩,轻喊了声:“梁爵。”
趴在床边的梁爵抬起头,抓着?奶奶的手:“您醒了?”
奶奶深吸了一口?气,看向?窗外:“为什么要和她离婚?我知道苏檬的性子?,若不?是你用了什么非常手段,她是绝对不?会走的。”
“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总之我现在的妻子?是秦蔓!”梁爵压着?怒火,低声道。
奶奶似乎已经猜到了,不?紧不?慢地?说道:“我知道,你一直怪奶奶,逼着?你娶苏檬。在你眼里,苏檬连秦蔓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在你眼里,秦蔓是璀璨的钻石,光彩夺目、价值连城。而那苏檬则是随处可见的一池春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奶奶坐起身,抓着?梁爵的手臂:“你可知?钻石耀眼,可并非缺她不?可。池水平常,却少了不?能啊!”
梁爵的脸色惨白?,依旧嘴硬道:“奶奶,你看着?吧,我和秦蔓在一起,一定?会比从前更幸福。”
奶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又躺了下去,只说了句:“有?些事情,你尽快想清楚。明珠蒙尘,总会遇到识货的人,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在原地?等你。”
梁爵的身子?猛颤了下,便起身离去。
他?从制片统筹那里拿到了苏檬的住址,打车去了那儿。
站在楼下,望着?12楼的端户,心里有?种莫名的烦躁。
阳台上,除了熟悉的浅绿色女士风衣,还有?一套纯黑色的男士运动服。
风衣和运动服随着?春风激荡,时而纠缠交错,时而缠绵萦绕。
就像一对恋爱中的男女,依偎在一起,难舍难分。
梁爵捏紧拳头,点了根烟,深深吸了一口?,再?一口?吐在地?上,踩灭。
电梯到了12楼,按了门铃,开门的是郭远。
“请进。”郭远笑着?打开了门。
最备好了的一肚子?话,无从发泄,梁爵憋着?怒火,进了屋子?。
刚刚在电梯里,他?想着?,若开门的是郭远,他?不?让自己进,必定?狠狠嘲讽这对男女一番!问问他?们屋里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可郭远这般容易地?让自己进门,反而是一拳打到了棉花上,恶心的只有?自己。
“谁来了?”苏檬翻滚着?锅铲,问道。
“一朋友。”郭远回?答道。
苏檬以?为是郭远的朋友来家?中做客,便继续炒菜。
梁爵打量着?这个不?大的两居室,餐桌上已然摆了三菜一汤,加上锅里正在烧的菜,俨然和从前的四菜一汤别无二致。
绿萝从客厅的窗台上攀爬向?下,金鱼在小水缸里肆意游动,奶白?色的布偶猫慵懒地?四脚朝天,躺在地?上。
呵,布偶猫!
梁爵轻笑。
曾经,苏檬提出过想养一只猫。
因为自己经常外出四处拍戏,她一个人在家?太无聊,太寂寞了,想养一只猫打发时间。
可是自己却说对猫毛过敏,打消了苏檬养猫的念头。
自己哪里会对猫毛过敏呢?只不?过见不?得她开心,凭什么她哄骗奶奶逼着?自己娶了她,还能肆意地?养猫呢?
自己就要冷落她,折磨她,逼得她主动提出离婚!
可她就像一只贱狗般,无论自己怎么打她,羞辱她,她还是会摇着?尾巴,微笑着?望着?自己。
可就是这么一个连狗都不?如的人,真的一天离开了自己。
自己开心了几天,便开始恐惧。
那种恐慌、空虚、无助就像海水一般,快要将自己淹没。
没有?苏檬的家?,处处透着?一股死寂。
哪像这里,生机漫漫,就算不?说话,干坐着?,也觉得温暖、舒适。
苏檬端着?一条红烧鲫鱼走了出来,看到梁爵,她将头偏向?一边,淡然道:“你来了。”
鱼,是梁爵最不?喜欢的食物。
因为有?刺,因为吃起来麻烦,还要吐刺,他?便不?爱了。
他?不?爱吃鱼,便逼着?苏檬也不?许烧鱼。
爱吃鱼的苏檬便为了梁爵,三年来,没吃过一条鱼。
“四菜一汤,你们两个吃得完吗?”梁爵笑着?问道。
“想吃就坐下来吃吧,我们离婚时,没吃散伙饭,按理说是不?吉利的,今天你来了,就当做是散伙饭,吃完便各奔东西,今后也别再?有?瓜葛了。”
苏檬语气平淡,梁爵却听得心神阵痛。
来之前,他?想过很?多重逢的场景:
或是苏檬发怒指责自己,
或是苏檬哭泣求复合,
亦或是苏檬假装和小男友恋爱,故意气自己。
可是,自己却从未想过她这般平静,平静得仿佛不?认识自己,平静地?像是自己从未在她的生活中出现过。
拿碗的手有?些微颤,不?知为何,此刻,他?突然好想吃那条鱼,那条自己最讨厌的鱼。
夹了鱼肚子?的上的一块肉,含进嘴里,很?嫩很?甜。
梁爵继续夹了一块鱼背脊上的肉,很?焦香。
他?大口?吃着?鱼,不?知为何突然流下泪来。
这条鱼很?美味,可是因为自己之前的偏见,从未认真尝过,今后也许再?也尝不?到了。
身旁的人很?好,可是从前的自己从未珍惜,把她的好当做理所当然。如今,明明就在身旁,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无法碰触。
“那个,”梁爵犹豫片刻,终究说道,“我的工作室有?一些剧本,要不?要给你看看?喜欢什么角色告诉我,我帮你争取。”
郭远小口?吃着?菜,眼角的余光静静看着?苏檬。
苏檬笑道:“谢谢关心,但是不?需要了。梁先生你是有?妇之夫,让你妻子?知道了不?好。”
“她不?会知道的,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呢?”
“啪”地?一声,苏檬重重将筷子?拍在桌上:“梁先生,请你自重。如果你为之前的事而愧疚,大可不?必。我说过,之前种种,皆是我的自愿。而且你也给了我很?多钱,帮助过我的母亲、弟弟和爷爷。钱,我会还给你的。之前的种种一笔勾销,愿你好,祝我安。”
梁爵的耳朵嗡嗡响,他?听不?清苏檬最后几句说了些什么。
只看到苏檬的眼神很?清澈,很?坚定?,也很?冷漠,很?无情。
原来,一个人变得无情,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你想清楚了,若是没有?我帮你,凭借秦蔓的力量,封杀没有?名气的你,不?过分分钟的事情。”
“时间不?早了,你走吧。”苏檬冷漠道。
梁爵看了看苏檬,有?看了看旁边弯起嘴角的郭远,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
他?输了。
竟然输给了一句话都没有?说的郭远!
这个不?学无术,只会玩游戏、靠女人吃饭的公子?哥!
梁爵气急,咬牙道:“看不?出来啊,苏檬,你口?味蛮重的嘛,竟然弯起的包养,你以?为包养了一个公子?哥,尝了他?的味道,就进入了上流社会?别忘了你自己卑贱的出身和底下的文凭,你什么都不?是!”
苏檬放下饭碗,深吸一口?气,坦然道:“我来自农村,高二辍学便来到海城打工。这些,在某些人眼中或许是笑料,但是我却为我自豪。因为打工了五年,供我弟弟上了大学,也养活了一家?人。”
望着?苏檬的泪眼,梁爵的心猛地?抽搐了一下。
郭远站起身,抓着?梁爵的肩膀:“我送你出去。”
还没等梁爵反应过来,便把他?带了出去。
关上门,把他?拉到安全通道的楼梯口?,一脚踹向?他?的肚子?,直接把梁爵踢得跪在地?上。
“别给脸不?要脸!”郭远怒喝。
梁爵捂着?肚子?:“你算个什么东西!爸爸出轨,母亲跳楼,找苏檬,因为缺乏母爱吧?”
郭远轻笑:“那你就看看,梁家?会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