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金家来人

或许有人会说,有了孩子,可以绑住男人的心。

或许对于某些男人是的,但即便绑住,男人便甘心了吗?

她要的东西太过纯粹,容不得一丝牵强。

而若她当真有了孩子,而他们之间当真出了问题,或者她也很不幸的……不能不说,秦道韫经历的那道鬼门关也让她深深的恐惧,到时,孩子要怎么办?

他会不会续娶?孩子是不是要重复她的命运?

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所以,她要防患于未然,却又不能将事情做绝,因为,她偶尔会期待一下他们未来的孩子,而且,每每他对自己宠爱一分,这种期待便会强烈一分,而害怕与他分离的感觉亦会深上一分。

真奇怪,他们这般恩爱,新新结成夫妻,她为什么总是会想到分离呢?

是阴影?是预感?还是只不过是她的庸人自扰?

阮玉走到窗边,看见金玦焱已经领了金玦淼进院,还在往她这张望。

阮玉立即躲到窗帘后面,挑开道缝隙偷看。

看样子,金玦淼也不想进门,便只站在院中说话。

阮玉也不知是他们声音太大还是这房子不隔音……她倒是今天才发现房子有这个毛病。亦或者是她的“超能力”又出现了?不过好像自打她成了真的阮玉,她就彻底成了正常人。

金玦淼果真提到了“太太”,于是金玦焱的脸色便冷了。

阮玉不由自主的攥紧了窗帘。

金玦淼又说了几句,无非是卢氏很惦记儿子,也很生气,都病了。

病,这招似乎对老公对儿子都很奏效。还记得前世时,公司里的张姐跟婆婆的关系很不好,她婆婆就三天两头闹毛病引儿子回去看,到底把俩人弄离婚了。

如今,卢氏也“病”了……

阮玉看到金玦焱犹犹豫豫的开了口,打听卢氏的病情。

她的掌心渗出了虚汗,指节绷出可怕的青白,然后……

“娘总是要上几天火的,我临走时也跟大夫打听过她的身体,都是老毛病,养些日子就好了。”

阮玉的手松了松,可是,金玦焱这般说来倒像是自我安慰。

金玦淼也没再继续,只是打怀里掏出一封红包,然后俩人便开始推让。

到最后,金玦焱还是收下了。

金玦淼说,这是太太的意思,不论怎样,太太还是惦记儿子,心疼儿子的。

然后金玦淼也往楼上瞅了瞅,贴近金玦焱的耳边说了几句。

奇怪的是,阮玉竟然又听到了。

金玦淼转达的自然是卢氏的嘱咐,一是说明这是卢氏的意思,而另一层依旧是卢氏的意思,便是要金玦焱将银子藏起来,不要给她用一分,说她拐带了自己的儿子,贪图的就是金家的钱。

既然是要“藏”,为什么还要明晃晃的给,什么意思?

阮玉只觉这个卢氏简直就是个祸根,若非她是金玦焱的娘,自己真要跟她大吵一通。

二人又聊了几句,金玦淼就要走了,可是临走时却说,秦道韫在外面的马车上。

阮玉急忙坐回到床边,想了想,又躺下,果真,楼梯传来脚步声。

金玦焱进门,依旧有些踌躇,但还是把意思带到了:“三嫂来了,你要不要去看一看?”

阮玉正憋着一肚子气,真想吼一句,那是你三嫂,凭什么我去看?

不过错并不是金玦焱的,秦道韫也很无辜,而且凭俩人的交情,她理应去瞧上一瞧。

不能不说,这个当初在金家对她最有敌意的人,亦是唯一能让她生出惺惺相惜之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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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就停在院门附近。

阮玉估计秦道韫不肯跟金玦淼进门,一方面当是觉得金家做事过分,一方面则是因为阮洵。

不过在这种情况下,她还能来看自己……

阮玉不觉加快了脚步。

车上只琴韵一人伺候着,见了阮玉,急忙施礼,然后打开车门跳下来。

阮玉上了车。

秦道韫围着藕荷色博古妆花缎面被子,即便被面有些堆叠,依然可见小腹隆起。

阮玉惊道:“你……”

秦道韫笑了笑,冲她伸出手。

阮玉坐在她对面,握住她的手,打量她的肚子:“你这是……”

秦道韫笑得温婉:“五个月了……”

阮玉的惊喜又深了一层。

“希望这回是个男孩……”秦道韫摸着肚子,语气有着难以察觉的温柔。

阮玉不能说秦道韫变俗气了,秦道韫如此期待肚子里的孩子,当也是为了金玦淼吧,她不由得又想起了那包药粉,想起了金玦焱……

“不论男孩女孩,三爷都会尽心疼爱的。”她宽慰秦道韫,不过很快又道:“不过如果是男孩就更好了,你儿女双全,将来若是再给悦君添上几个弟妹……咦,悦君怎么没来?”

“有些发热,我让她在家里歇着。下回,下回我再带她过来给你瞧瞧……”

孩子病了,这俩人还能过来探望新成亲的弟弟弟妹,这份心意……

而看秦道韫的吞吐,或许也不知这“下回”何时才能实现吧,因为无论是缘于金家还是阮洵,都太过艰难。

阮玉便了然的拍拍秦道韫的手,不再说话。

秦道韫的话倒多起来,全不同于以前的冷清,大约是做了母亲的缘故,而且,可能金家真的有些“喜事”需要讲一讲。

“……姜氏闹着要分家。虽然她以前也存着这个心思,可是一直没提,如今却是折腾起来了。奇怪的是,大爷一向孝心,或者是惧怕着老爷,这回却没有阻拦姜氏,很有些默许的意思。太太只嚷着头疼,其实巴不得把大房一脚踢出去,只不过不好说话罢了。老爷自是不同意的,而太太不修理姜氏,他也不好训斥儿媳妇,就教训大爷,竟还打了板子,结果姜氏闹腾得更凶了,还提出要东临街的两间铺子。那两间铺子是家里生意最好的,她也真敢开口,结果这么一来,李氏也没法看热闹了……”

秦道韫瞅了瞅阮玉,端起檀木小桌上的粉瓣水青瓷茶盏轻啜一口,润润喉:“不过李氏是不肯闹分家的,她也舍不得这片家业。她那么个精明的人,自是知道家业再大,她哪怕能生出个儿子,也落不到二房手里,不过是想趁机多往自己腰包划拉银子罢了。”

在阮玉心中,秦道韫是个不问世事甚至不食人间烟火的人物,如今竟对金家那些琐事如数家珍,使得她整个人都变得生动甚至有趣起来。

阮玉替她掖了掖因为激动而有些滑落的被子,漫不经心道:“李氏弄出那么大的事,金老爷还放心将中馈交给她?”

“家里实在是没有能人了。姜氏倒是想管,可是她那样子……”若让秦道韫对一个人的能力或品质做出评判,她还是够为难的:“所以还让李氏担着,只不过如今老爷也长了心眼,从自己身边调了两个管事,名为协助,实则监视,还特别留心你当初提出的……”

秦道韫没有说下去,偷看阮玉脸色……一片淡然,她心里就叹了口气,再开口时,语速就明显的快了,带着显而易见的愉悦。

“不过李氏现在也没心思管这些,她自己的事还忙不过来呢。”

车里本就她们两个人,然而此刻,秦道韫俯身阮玉,还刻意放低了音量:“也不知是谁放出的风声,说是娇姐儿……”

声音更低,阮玉忍不住惊叫:“怎么会这样?”

秦道韫冷冷一哼:“还不是太太干的好事?没有家贼,哪来的外鬼?那腌臜的货竟然还想对我们姗姐儿下手……”

阮玉惊呼。

“好在我那闺女是个聪明的,否则,看我不剁了那王八蛋!”

不知是不是孕妇的脾气起伏都比较大,秦道韫瞬间的泼辣霎时令阮玉目瞪口呆,不过那种对于庶女的疼爱却是发自真心,阮玉不禁莞尔一笑。

“如今太太躺在床上哼哼唧唧,一面是因为四弟的事,一面还不是因为娇姐儿坏了名声,连带着二房的两个姐儿都难以寻到好婆家?否则李氏的手那么长,老爷怎么不想着让太太接手中馈?太太……”

秦道韫做了个从来不做的表情——撇嘴:“我那天听老爷大骂,说这个家迟早要败在她手里!”

金家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阮玉怎么觉得有种天翻地覆的感觉?还是说当初她在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只不过她没有发现?

金成举再怎么不满卢氏,也从没有给卢氏下过面子,而今竟是能说出这么重的话,可见事情到了什么地步,而金玦焱,自打重逢,他从没有跟她提起这些事。

还记得当初她跟金玦焱和金成举百般掩盖李氏的罪行,就是怕误了二房三个女儿的终身,不想还是走上了这条路,难道就是命中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