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立后风波①

“皇上,万万不可啊。阮氏早年那些事也就不说了,她自嫁给皇上,不事公婆,不敬兄嫂,目中?无人,口无遮拦,这种人,怎能当一国之母?”

“皇上,就算这些都不论?,单说她是阮洵的女?儿……那等丧德败行之人,可是令皇上国破家亡蒙难于?民间的罪魁祸首啊!”

“岂止于?此??他明知皇上乃真龙天子?,还逼皇上入赘,意欲何为?简直天理不容啊!”

“皇上,你可知晓,这段日子?,外面都在风传什么?简直,简直有辱天威啊!”

“皇上,崔尚书不敢说,老臣却?不怕。皇上可还记得当年被启帝构陷入狱,那阮氏曾进宫求见启帝,那在宫里的一夜……”

“够了!”

朱骁忽然一拍扶臂,满殿顿时鸦雀无声。

他真是够了!

自打他一回来,自打他名正言顺的要立阮玉为后,这群老不死的就唧唧歪歪,没完没了,偏要跟他过?不去。

你说我立个后,是我们自家的事,你们跟着掺合什么?总拿国家大义来压我,怎么,我立阮玉为后天就要塌下来了?你们就不要活了?既是如此?,就死一个给我看看?

说穿了,就是想把他这个皇上捏在手心里,就想强调他们的重要,就想把自己的闺女?塞进来,可是我朱骁的皇后,你以为是个人就能当么?你以为是你们随随便便两句话就能决定的吗?

朱骁冷冷一笑,眯起眸子?,重新靠在龙椅上。

“有关朕立后一事,诸位爱卿真是费心了。不过?朕有几事不明,还请爱卿予以解答。”

“臣等愿为陛下效力!”

朱骁便笑得很慈爱:“庄卿家说朕的爱妻早年有些什么事,朕也听说了,只是你们说我的爱妻跟季桐私奔,可有证人?证据?朕的爱妻那夜是到?了河边,可到?底是私奔还是欣赏风景,你们弄清楚了吗?季桐承认了吗?不过?有一点朕倒是清楚,就是朕的爱妻当初是不想嫁朕的,令朕颇为头痛,所以朕很是费了一番心思才得到?了她的芳心。怎么,你们是想让朕的努力付诸东流?”

“皇上……”

朱骁一抬手,底下人便噤了声,面面相觑。

朱骁长叹:“你们又说,朕的爱妻不孝顺,不恭敬。若当真如此?,朕的义父怎会千方?百计的为朕求娶她?难道是想弄个扫把星令家宅不安?”

如今,朱骁尊称金成?举为义父,是为表彰他的生死大义,感念他的养育之恩。

朱骁瞪起眼睛,打住庄亦同即将出口的话:“不要说朕的爱妻当年是阮相的千金,朕的义父是为攀龙附凤。若朕的义父当真是那种人,当年就该将朕掐死于?襁褓之中?,而不是将朕视如己出,含辛茹苦,担惊受怕的抚养成?人,在朕身份败露之际,举家赴险。这等人品,岂是拜高踩低,见风使舵之人?朕终生感念朕的义父,独具慧眼,为朕选了这样一个好妻子?!”

“若说朕的爱妻口无遮拦……”叹气:“这倒是没错的,她就是心直口快,从来不会笑里藏刀,从来不会弄些个手段收买人心,再?使计陷害。诸位爱卿,若说这也是缺点,莫非你们家中?的女?眷都是口蜜腹剑之人?你们单单喜欢这样的女?人?朕还真是不解呢……”

得,什么缺点在皇上的嘴里都成?了优点。当然,也只是关乎那个女?人的事。

哼,一个卑贱的民妇,一个不清不白的二臣之女?,竟是要左右皇上的抉择吗?竟是要摆布他们这些元老大臣吗?

办不到?!

御史中?丞刘庭州就要上前,而朱骁的目光恰于?此?刻落在他身上:“刘爱卿,当年启帝入京逼宫之时,你在做什么?”

刘庭州当即噎住。

朱骁仿佛丝毫无感,继续和颜悦色:“你可是领兵出征,保家卫国?”

刘庭州抿紧唇,脸色红胀。

“你可是组织禁卫守好宫门,维护我朱家的尊严?”

刘庭州不语,低头,冒汗。

朱骁微笑,仍旧循循善诱:“你可是教导众臣上下一心,关键时刻以身殉国?”

刘庭州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皇上,阮洵也没有……”

“大胆!”朱骁一声怒喝,众人齐齐跪倒在地:“国丈大人固然没有以身殉国,但?是关键时刻,是谁将圣宗唯一的血脉抱出皇宫,交与人妥善收养?是谁顶着二臣的罪名为城中?十几万人换来了生机?是谁兢兢业业,日复一日,跟启帝斗智斗勇,为天下人谋福利,争权益,又誓死保住了皇家玉玺?这些,你们可曾做到??可曾想到??你们口口声声责骂他是二臣,可是你们亦在大盛朝为官,你们那么忠心耿耿,效忠大明,可是城破之日为什么不去与国同亡?如今却?在朱家的朝堂红口白牙污蔑忠良,岂非出尔反尔,是更大的不义?”

“皇上……”

众人惭愧不已,头如捣蒜。

朱骁长舒了口气。

他早就想骂他们。一个个摆出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实际都是老奸巨猾。他本是不想用这些人的,可他们是前明的旧臣,还辅佐过?启帝一段时间,熟悉国情,处理朝政又手段娴熟,在他登基后也算一心效力,所以便留了下来。

他也知,生乃人之本念。他们也有一家老小?要养活,有责任要承担,所以他绝不做不通情达理之人。

只是这些人实在是,实在是……

说他们迂腐都是夸他们了,实际就是自私自利,只想踩着别人往高爬。

朱骁平了会气,又拉长了声调:“全爱卿……”

礼部左侍郎全之礁急忙往前跪了跪,颤颤伏地:“皇上……”

“你说朕的爱妻当年为了救朕曾经入宫……”

全之礁全身被冷汗湿了个透。

皇上一口一个“朕的爱妻”,其实他们早该听明白,却?偏偏将那位爱妻得罪了个彻底。

可是不得罪不行啊,皇后乃一国之母,天下女?子?的表率,就算不论?出身,不论?早前做过?的荒唐事,单单这一项……国母哪能有半个污点?皇上怎能立一个不贞不洁之人为后?何况那令其不贞不洁的人还是启帝,这不是绿帽子?戴到?底了吗?

他坚决不答应!

于?是硬着头皮说道:“皇上对阮氏的深情,臣等深以为然,只是阮氏毕竟……臣等也不是要皇上休妻,只是……其实皇上若是感念阮相的恩情,怜惜阮氏,大可给阮氏个别的封号,多加宠爱也便是了,至于?皇后……”

反正没有加封,你再?怎么“爱妻”咱也管她叫阮氏,你能怎样?再?说,就算前面你都有说辞,这一项……哼哼,就算你还能驳了,咱也有后手!

朱骁看来果真为难了,皱起两道好看的剑眉,语带迟疑:“其实朕也想问问,你们都认为朕的爱妻不能做这个皇后,那么在你们心中?,到?底何人可以做这个皇后呢?”

皇上松口了?

众人眼睛一亮,就要推荐自家人选,可是相互看看……

“皇上神明天纵,又正值英年,说实话,夫人虽然当初亦是名门闺秀,毕竟年纪大了,依老臣看,皇上当选青春妙龄之女?……”

“皇上,娶妻娶贤。样貌倒在次要,品德是一定要好的,否则生得一副妖妖娇娇的样子?,就算立身再?正,也难免让人觊觎,说出一些不堪的话来,有辱国体啊……”

还是要拿阮玉做垡子?。

当年,阮玉之美可谓名冠京城,即便是丞相之女?,也有不少登徒子?夜攀高墙,打算一窥佳人。这等人物若是当了皇后,跟着皇上宴请朝臣或外来使节,结果让人盯着瞅,可是使不得,使不得啊。

“嗯,还要安守本分?,谨慎有礼,万不能抛头露面,不顾身份……”

“对对对,整日里跟市井闲杂人等混在一起,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

“是啊,出入于?三?教九流之地,来往于?鱼龙混杂之中?,争斤夺两,不恤廉耻,真是,呵呵……”

这些大臣,朱骁早年便认得,全是因为常去福满多游乐,一来二去,也混个眼熟。所以这么一来,依旧字字句句不离阮玉,却?半分?不说她的好。他尚记得,这群家伙当初即便游玩,也摆出一副趾高气扬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架势,难道以为自己是圣洁傲岸的白莲花么?有本事你们只闻香火别吃饭啊!

朱骁一笑,拉长了声调:“这么说,你们是希望朕娶一个饱食终日无所事事的废物了?”

“皇上怎么能这么说?”众大臣急了。

“不然还是什么?”

“琴棋书画,乃女?子?本分?。”

“针黹女?红,乃女?子?要义。”

“要能统领后宫,母仪天下。”

“要能知书达理,明辨是非。”

“朕不知,朕的爱妻有何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