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不惹红尘

“美梦?”元思蓁不由诧异,美梦能让他出一脑门汗?

李淮薄唇微动,却没有说他到底做了什么梦,而是看了眼燃了一半的蜡烛,低声问道:“什么时辰了?”

“应是卯时。”元思蓁也不追问,正想起身去洗洗帕子,再帮他拿件干净的中衣,却瞧见李淮脸上闪过一瞬的慌乱,差点儿再抓上她的手腕。

这下倒让她更是疑惑,看来这梦八成还跟她有关,该不会撞了厉鬼后神思恍惚?

李淮看着她的灯下的背影,一点儿一点儿与梦中离去的背影融合,虽已从梦中醒来,可心中像被剜去一块的感?觉还如此真实。

这梦是美梦。

在梦里,他在武昌几个月,一心扑在水患之事上,可李渝竟对他起了杀心,想打着前朝余孽的幌子,将他刺杀。好在这计谋被他识破,还将计就计,得了李渝与前朝余孽勾结的罪证。

而父皇得知此事,直接一道圣旨到了武昌,赐死李渝。而他回长安后不久,父皇便将他立为了太子。

在梦中,他穿上了太子的绯红烫金袍,满心欢喜地在大殿中接下父皇的诏书,受着文武百官的朝拜,还看到外祖父外祖母露出欢喜的笑容,甚至还见到了母亲,像儿时一样,轻轻地拍着他的手背。

他身后是众人的欣羡,而眼前是通往东宫的玉阶,可不知为何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直到他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少女的轻笑,一袭红衣似火的元思蓁立在他身侧,他心中的那点儿空落落才被填满。

他牵起元思蓁的手,与她十指紧扣,一同走进雕梁画栋的东宫大殿,又步入内宫坐在了铺满红绸的床榻之上,红烛摇曳,如新婚之夜一般。

良辰美景,如梦如幻,既熟悉又陌生。

他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郎,握着心上人的手,犹豫了半天才敢去看她的眼睛。

这一眼便像是看到了元宵夜的满城灯火,令人醉心向往。

可此时他却突然发现,元思蓁与他的华服玉冠全然不同,只穿着朴素的红衣,头上更是没有任何的金珠玉钗,他不由恼怒,以为是下人怠慢了她,刚想开口,却见元思蓁眼中的灯火一一熄灭。

她殷红的小嘴微启,可却听不到是什么,当他想凑过去听时,耳边忽然传来一句话。

“道门中人,不惹红尘俗世。”

这话像是一道惊雷,将眼前的场景劈碎,无数纷乱的画面在他眼前闪过,即真实又荒诞。

他看到上元佳节,凉州城的灯会,红衣女子回眸一笑,又化作鬼魅飘散。

“你坐上了太子之位,我也该离开?了。”

他看到洞房花烛,言笑晏晏,一个暗红的锦囊被慢慢打开?。

“愿太子殿下享尽世间荣华,福寿天齐。”

那锦囊中,滑出一张小笺,可他只匆匆看到一个“元”字,便被面前的女子伸手遮住。

元思蓁微微一笑,像是诀别一般,拿过他的锦囊,转身朝门外走去。李淮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想伸手去拦,却发现一动也不能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人慢慢消失,他心中大恸,却只能嘶哑地大喊。

别走。

“王爷?”元思蓁见李淮盯着她一动不动,以为是自己脸上有什么,略带疑惑地摸了摸脸。

李淮这才反应过来,接过她手中的中衣,随意一换,可却再没有了睡意。

“夜深了,你怎么不睡?”他见元思蓁还穿着白日的外衣,低声问道。

元思蓁海差点儿就要将襄州之事道出,却忽然想到孟游今夜跟着花鳞遇到了僵尸,他定会向李淮禀报,若她此时先说,倒是让李淮疑心为何她也会知道此事。

“想着赵娘子的事,睡不着。”元思蓁边说边解开?腰带,坐到了床上,“不过现下倒有了睡意,我在边上陪着,王爷这回应不会再做梦了。”

说罢,她便将外衣随意一丢,扯着被子躺上了床。

李淮感?受到身边人的温度,心中的不安渐渐消散,可却再不能睡着,直到听到元思蓁平缓的呼吸声,他才静下心来,仔细回忆梦中的场景。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梦做得极其古怪,像是真真假假掺在了一起,那句击碎一切美好的话语,正是元思蓁夜里亲口对那小雀儿说过的,可没想到竟出现在他梦中。

或许他听到这话,心中也有一丝不安。

李淮不由有些?好笑,怎么一句玩笑话,他还给记上了。

还有梦中的那个锦囊,正是他不知何时何因由拆开?的锦囊,而锦囊中的那个字,会不会......

刚要往深处想,他便感到太阳穴一阵刺痛,像有什么在脑海中搅动。他只好先将此事放下,默声对自己说,不过梦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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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淮在武昌要处理的事物极多,虽已查到了皇陵的前因后果,可却仍要防范还有前朝余孽打这处的歪主意。

接下来好几日,元思蓁几乎都没见过他的人影,可她也没闲着,一连在城外猫了几个晚上,却再没有见到僵尸的踪影,也不知是不是那夜花鳞与孟游打草惊蛇了。

而花鳞这边,倒一直没与她碰过面,原因没别的,自然是孟游一直跟着她,还不是像以前那样偷偷摸摸跟踪,而是光明正大地站在她边上,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若是寻常人,早就被孟游看毛了,可花鳞不是寻常人,她就像把孟游当做透明的一般,若无其事地做着自己的事。

襄州僵尸之事,孟游自然禀报了李淮,可他当时并未瞧见花鳞施法,只以为她是无意中撞上,便没有将她在场一事道出,这倒免了李淮的一番怀疑。

孟游也不知自己为何要这样隐瞒,或许是因为花鳞把他拖了回来,也算救了他一命,这些?日子他一直跟着花鳞,便是想亲口道声谢,了了一个人情,再监视起人来,他也理直气壮。

“你挡我路了。”花鳞冷着张脸看着他,撇撇头,示意他让开。

孟游却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他看着花鳞那张令人不爽的脸,心中郁闷极了,为何自己会被这小太监救了?

“借一步说话。”孟游板着脸说道。

“忙着,没空。”花鳞见他不让路,便端着手中的食盒,一侧身从孟游边上挤了过去,没想到却被孟游一把抓住了手臂。

“跟我来。”孟游不等他拒绝,就拉着人往后厨去,还神?秘兮兮地将门关紧,生怕被人听了去。

花鳞以为这家伙终于忍不住要找茬了,便随手将食盒一放,双臂环抱地看着他,倒要瞧瞧这人耍什么手段,即便是打一架,她也不一定会输。

她见孟游一脸不情愿的走到自己面前,牙关咬得极紧,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谢谢。”

“嗯?”花鳞以为自己听错了,歪了歪脑袋凑过去。

孟游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地又说了一遍:“我说,多谢花公公救命之恩!”

花鳞不由微微挑眉,这才明白过来孟游怎么如此奇怪,只觉这人无聊的很,便淡淡回了句:“哦。”

“你就...就哦?”孟游想到了花鳞的各种反应,可唯独没想到只有一个“哦”。

“那还要?”花鳞更是疑惑,已经没了跟他继续说下去的耐心。

孟游心里头直冒火,又在心中挣扎了半天,终于忍不住说:“我孟游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你救了我性命,我自然要提点你几句,你以后莫要与王爷身边的那个护卫纠缠不清,不然惹恼了王爷,可没有好下场。”

可花鳞像是完全没有听出他话中之意,还反问道:“为何?”

“你...冥顽不灵!”孟游一时语塞,只觉得自己一片好心被狗啃了,心想他已仁至义尽,再没什么跟这小太监好说的,转身便从后厨离开,只留下一句:“狗男男!”

花鳞微微一愣,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孟游以为她与元思蓁是那种关系,还说什么惹恼了李淮,岂不是他还以为,元思蓁假扮的护卫跟李淮也是那种关系?

她不由好笑,心想这误会可就大了,若是李淮也起了这样的疑心,会不会像那些话本说的,吃起飞醋?这倒是让她想亲眼见识见识,不知师姐要如何应付......

元思蓁丝毫不知师妹起了这番恶趣味,她此时正坐在一酒楼的窗边,不停打量着不远处的岑府。

“道长喝茶。”小雀儿坐在她边上,讨好地递过茶杯。

元思蓁给她脸上也施了障眼法,免得被熟人瞧了去,带着她从官驿里出来,是为着能问些关于岑府的事儿。

“我在这看了几天,除了瞧出那院墙是新加高?的,什么妖异之处都没瞧见。”元思蓁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指着岑府的方向问。

小雀儿费尽心思想了许久,也不知还有什么能告诉元思蓁的,便有些?懊恼地低下了头。

“不过你别说,这岑府的风水还挺好,我虽不怎么精通此道,但坐边上就能感觉到通体顺畅,一丝一毫的阴煞之气也没有。”元思蓁嘴上虽这么说,可心里却是疑惑,单从地界上来看,这位置倒是一般,想必是摆了什么风水阵,才有这效果。

小雀见终于有个自己能帮上的,立刻说道:“可不是,太守找好些?风水先生看过,还为此将宅子修修改改了许多回。”

元思蓁更是奇怪,远远看去,岑府确实与别的宅子不同,构造不仅不方正,就连里头的连廊都弯弯绕绕,这是改的哪门子的好风水?

“说起来,前不久还来了个生得极其俊俏的道长,说什么宅子的风水虽好,可却隐患重重。”小雀儿仔细回忆道:“不过想必是个骗子,太守见了他一面后,我便再没见过他了,可惜,真是俊俏的很,就是人奇怪,大太阳底下还撑着伞。”

元思蓁脸色一变,停下嗑瓜子的手,“你说什么?”

小雀儿以为他是听不得有别的道士比他俊,连忙解释道:“那人白长了好皮相,矫情的很,又不是小娘子,撑什么伞啊!伞上还花花绿绿的,难看极了!”

“他去了何处?”除了凌霄,元思蓁想不出第二个撑着伞看风水的道士,没想到竟会在这儿寻到他的行踪。

“我......”小雀儿听她语气极其冷肃,不由有些?害怕,“我不知道,就在岑府中见了一次,之后再也没见过了。”

元思蓁缓了缓语气,继续说道:“你将当时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事无巨细,全部说与我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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