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宁一句整话都?来?不及说完就?被?李丘急急忙忙搂进怀里,完完全全让陆长宁的脸埋进他怀抱中。
陆长宁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想?从他怀里挣出来?,李丘却将她?抱得?死死的,不许她?动,她?问他:“你做什么??”
李丘却轻声说:“别?说话,得?安在后面。”
陆长宁僵了一僵,果真不敢再动。
陆长宁身后几丈远开?外站着的男女正是徐得?安和婷玉,如果让徐得?安在这个?节骨眼上知道陆长宁是女子?,婷玉当如何?他又当如何?
幸好婷玉早徐得?安一步看见了陆长宁和李丘,于是故意挡住徐得?安的视线,不让他看见陆长宁,后又与悄悄和李丘比了个?手势,示意他赶紧带陆长宁离开?。
李丘不敢耽误,拉着陆长宁的手,一拐弯就?把陆长宁带到别?的院落。
夜里,婷玉和陆长宁撇开?徐得?安说悄悄话。
白日里婷玉看得?真切,陆长宁虽披着斗篷,但斗篷底下穿的却是一件她?从未见过的半壁襦裙。
婷玉问她?:“殿下是何时知道你是女子?一事的?”
“那日你前往虎头山的夜里……”陆长宁几乎是脱口而出,但细一想?又发现不对,于是改口说:“不对,早在咱们前往东都?前他就?已经发现我是女子?,便是那日戏园那场大火之时。”
“看样子?,阿烈和四方至今都?不知道此事。”
“他们不知。”
“看来?殿下行事坦荡,原不是阴险小人来?着。”
陆长宁笑,原来?婷玉竟是这样看待李丘的。
婷玉忽然正经道:“今后有何打算?随我去?东都?如何?”
陆长宁伸了伸懒腰说:“原想?着辞官之后就?随阿爹和阿娘南下养老,远离长安,也避开?李丘,没想?到变故丛生。如今我却也没想?好接下来?的打算。可是随你去?东都?是万万不可能的,我想?南下本就?是打算不再遮遮掩掩,堂堂正正以女儿身活着,如果去?东都?,岂不是让我此生都?提心吊胆的?”
再者而言,假如让徐老发现她?是女子?,只怕徐老这一棒就?要打在婷玉和徐得?安身上了。
这是她?不愿意见到,也是她?无法处理的局面。
婷玉追问她?:“那你的打算是什么??”
“打算?”陆长宁笑:“不打算了,打算来?打算去?的,最后也没见事情?按着我的想?法走,不如就?此丢开?手,是生是死,凭他去?罢了。”
婷玉道:“何故作此丧气之语。”
婷玉原还想?说若是让老爷夫人和娘娘知道你如今的样子?,如何能安心?可又怕勾起长宁的伤心事,故而这话在嘴边打了个?转便又被?她?咽了回去?。
“长宁,朝堂之事我不懂,可我知道天下最安全,最自由的地方一定不是他身边。”婷玉看了看陆长宁。
陆长宁托腮看向婷玉,忽然想?起陆平瑶临终前的那句话。陆平瑶也是极看重自由的人,她?原以为陆平瑶被?高墙困了一辈子?,心中必定有悔,可那日她?听见的却是陆平瑶临终不悔。
如今,她?竟也分不清这二者,究竟何者为贵。
一想?起陆平瑶走的那日,陆长宁就?猛地红了眼眶。
……
“长宁,你我的性子?太像……”哪怕所爱之人于她?们而言是深渊,是沼泽,她?们也不悔。
陆平瑶轻轻摸了摸陆长宁的脸颊,眼角滑落一滴热泪。
长宁慌张失措道:“阿姐放心,我会好好照顾父亲母亲,也会好好照顾自己。”
陆平瑶缓了一口气后,慢慢看向李泽说:“臣妾去?后,请圣上恩准长宁离开?。”
李泽抱着陆平瑶,身子?止不住地抖:“朕答应你,你要什么?朕都?答应。”
李泽眼眶里的热泪迅速漫出来?,落在陆平瑶脸上,震得?陆平瑶的睫毛也跟着动了一动,她?忽然笑起来?说:“圣上,公主?的名字就?叫福远可好?皇子?的名字便由圣上来?定,圣上可想?好了?”
圣上一边哭,一边点头如捣蒜说:“想?好了,朕想?好了,便叫定仁。”
“定仁……圣上,臣妾无悔。”
陆平瑶转动眼珠子?看向长宁,她?已经说不上一句话,只能轻轻捏了捏陆长宁脸,脸上露出一个?欣慰的笑便闭了眼,其后身子?一沉,手也跟着落下去?。
……
陆长宁不忍再去?回忆,她?抬头看着高空:“平心而论,我身边也未必安全。”
婷玉反问她?:“你想?好了?”
陆长宁没说话,拉着婷玉打算去?今年春节该怎么?过。
从陆丰年和林湘江离家?南下那日起,陆长宁就?已经遣返家?中大半的家?仆,到后来?她?得?知陆丰年和林湘江死讯,她?又遣返了剩下的家?仆,只留下管家?和几个?负责洒扫的外院家?仆伺候。
除夕那夜,陆长宁和婷玉正吃着年夜饭。李丘带了阿烈和四方,不请自来?。
按李丘的说法,既然是吃年夜饭,那就?应该热热闹闹的,可他的王爷府冷清,不如过来?一块吃,大家?欢喜。
阿烈见到婷玉,犹豫了一会儿后才举杯扭扭捏捏地说:“还没来?得?及恭喜婷玉姑娘,今儿便正正经经的贺一贺姑娘的订亲之喜。”
婷玉道了声谢,一仰脖子?把杯中酒喝了个?干干净净。
陆长宁悄悄摸摸瞄了阿烈一眼,见他似有失意之色,抿嘴偷偷笑起来?。
四方眼睛一撇,正好看见陆长宁偷笑的模样,于是悄悄靠到陆长宁耳边,轻声问她?:“你笑什么??”
闻言,陆长宁看向四方,正要说话,冷不防却被?李丘拽了过去?,生生与四方隔开?。
陆长宁回头看向李丘,不解他的意思?,但四方已经明白,兴致索然,只顾埋头吃饭。四方本是要住陆府的,可李丘不答应,这才跟李丘去?了王爷府住着。
陆长宁问李丘:“你作甚?”
“快吃饭,一会儿菜凉了。”
到了放烟火那阵,徐得?安也来?了陆府。
婷玉问他:“大过年的,你不在家?里陪你父亲,过来?做什么??”
“父亲让我过来?看看你们。”
说话间,外头街道有小孩嚷嚷着:“放爆竹啦!放爆竹啦!你们都?躲远点”。
陆长宁眼中带笑,李丘拉起陆长宁的手便往外头走。
李丘与陆长宁之事,大家?已是心知肚明,可当阿烈真见着他家?王爷高高兴兴地牵着一个?大男人的手从他眼前过去?,他仍是倍感心痛,更何况李丘眼中还全是对陆长宁的情?谊。
阿烈实在看不下去?,于是扭头看向别?处。
四方笑了笑,走上来?对阿烈说:“两情?相悦足矣,你还抱怨什么?。”
“你说得?轻巧。”
“为何不能轻巧?相亲相爱的是他们,面对流言蜚语的也是他们二人,与我何干?再者而言,我们这些身边人如果都?不能体谅,他们如何面对外头那些蜚短流长?如果你真心疼你家?爷,就?不要给你家?爷添堵了。”
四方能言善辩,压根不给阿烈反驳的机会,再加上四方所言,句句在理,阿烈确实也没有防波堤饿余地。
阿烈冷哼了两声,跟了上去?。
徐得?安牵起婷玉的手,与四方一前一后也追了出去?。
府外头,孩童们已经摆好爆竹。
李丘和陆长宁一出门正好看见一个?孩子?捂着耳朵,小心谨慎地去?点爆竹,可他躲躲闪闪的,一直没点上。
陆长宁走上前道:“来?,给我,我来?点。”
那孩子?愣了一愣,旋即笑起来?,把竹立香递给陆长宁。陆长宁接过香,让那孩子?往后退了几步,对准引线凑过去?,待爆竹冒出一点火光,陆长宁和那孩子?急急忙忙跑远,乐呵呵地看着烟花一跃冲天,绽开?一朵色彩斑斓的花朵。
烟火灼灼,流光溢彩,陆长宁与她?身后几个?孩子?们悄无声息被?烟花的灿烂光芒所包围。她?脸上露出了孩童般的纯真笑颜,李丘望着她?,不觉也笑了。
他有多久没见到陆长宁这样笑了?
那时候他在万山先生那儿养伤,她?不告而别?,他心中本就?气愤,后来?又听闻陆丰年辞官之事,他就?已猜着陆长宁打算逃,逃离京城,也逃离他。
当时如果不是阿烈和万山拦着,他也不至于耽搁了几日才赶回来?。他原本是带着满腔怒火和满腔的埋怨回来?的,不想?还没进京就?得?到贵妃娘娘薨逝的消息,紧接着又是陆家?二老遇难的噩耗。
到了这步田地,他哪还有火,哪还有怨?他只怕她?难过,怕她?伤心,也担心陆长宁一个?人扛不住这种种变故,只恨不能飞进京中陪着她?。
后来?真见到陆长宁,她?心如死灰的模样当真是让他心痛如刀绞。
好在现在她?脸上又渐渐有了笑。
一行人看烟火看得?好不开?心,却只有阿烈满腔惆怅,笑不出来?。
阿烈一抬头,看见陆长宁盯着烟火,她?眼中映着烟火的流光,一闪又一闪的,他不觉失了神?,多看了她?两眼。
旋即,陆长宁看了过来?,目光落在李丘身上,她?笑着朝李丘招了招手,让他过去?。李丘也没耽搁,一见陆长宁叫他过去?便下了台阶走过去?。
四方推了推阿烈问他:“发什么?呆?这么?好看的烟火放在眼前你都?不看?别?想?你家?王爷的事了,他们俩高兴就?成,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阿烈看看四方,一声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