婷玉和徐得安都看着阿烈,随即对视了?一眼,又都笑了?。
“砰”地一声响,一束烟花便像是个冒冒失失的孩子,突然不顾一切冲向夜空,炸出一片绚烂的光彩。
婷玉被突如其来的声响唬得跳起来,牵着徐得安的手也不自?觉多使了?几分力?道,徐得安察觉婷玉的不安,搂着婷玉的肩,轻轻拍了?拍。
“我在。”
婷玉抬眼对上徐得安的目光,心?安不少。
徐得安道:“父亲说这两日你若得空可否去给他老人家拜个年。”
婷玉有点难为情,但仍道:“好。”
一晃眼,阿烈已经不声不响站到陆长宁身边。
陆长宁不经意间扫了?阿烈一眼,二人匆匆对上眼又急急避开对方的目光,转而看向在前边放爆竹的李丘。
陆长宁道:“其实你看不上的是我陆长宁这个人,而不是旁的,对不对?”
阿烈默然。
“当年赛马求,殿下从马背上摔下来一事虽然不是我所?为,但此事确是因?我而起不假。”
阿烈听见陆长宁如此说,急回?头看着她。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恕我无可奉告。那人只是想?不想?我输了?马球赛而已,并没有谋害殿下的意思?。”
阿烈忽然激动道:“只是想?让你赢?如果只是想?让你赢,何至于把殿下的马镫都给拆了??”
那时候李丘说这事不是陆长宁所?为,他是信的,倒不是他信陆长宁,而是因?为他信李丘。其实那会儿?他大概也猜得出来幕后主使是何人,但陆长宁明?明?知道线索还有意包庇那人,这让阿烈十分气不过。
“什?么?”
阿烈气不过,情急之下说道:“当年那人根本就不是要殿下输球,他是要殿下的命。”
“要他的命?”
陆长宁脑子里有千百种奇奇怪怪的想?法一闪而过,好似七零八落的线团,叫她一时半刻理不出一点头绪。
好歹现在李丘和陆长宁也算是两情相悦,陆长宁的胳膊肘怎么还能往外拐!
陆长宁正要开口问阿烈,李丘忽然回?头叫陆长宁过去。陆长宁犹豫了?一会儿?,李丘又冲陆长宁招了?招手。
陆长宁一路小跑,停在李丘身边。
过了?几日,圣上传召陆长宁。
好些日子不见圣上,今儿?猛然一见,陆长宁才发觉圣上瘦了?许多。从前她见圣上,圣上眼中总带着一种耀眼的光彩,可时至今天?,圣上眼中的光彩已不复存在。
阴阴的天?,昏暗的殿中,圣上投来的阴鸷目光,险些没惊出陆长宁一身冷汗。
李泽抬眼看见陆长宁的瞬间,立即换上一张笑脸。
陆长宁行礼道:“下官参见圣上。”
“许久不见,你瘦了?许多,起来吧。”
“谢圣上。”
“这些日子……”圣上欲言又止道:“辛苦你了?。”
“下官再怎么辛苦也比不上圣上辛苦,圣上日理万机,似乎又清瘦了?一些。”
“朕答应过准你辞官,朕一定会做到,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说话间,李泽让宫女捧来一块托盘送到陆长宁手中,那上头盖着一块锦缎,陆长宁看不出里头是什?么。陆长宁兀自?狐疑的功夫,李泽已经悄悄屏退了?殿中的婢子和内侍。
李泽道:“这是平瑶留给你的东西,打开看看。”
陆长宁一听见阿姐的名字,心?就狠狠抽了?一下。她慢慢掀开托盘上的锦缎,赫然看见一件襦裙。
这件衣裳她记得!便是去岁七夕前她在平瑶宫里见到的那身衣裳,那时她还以为是阿姐想?出宫了?,可后来阿姐真出了?宫,却也不见阿姐穿这身衣裳。
原来竟是为她准备的?可圣上就这样把这身衣裳给了?她,还指明?是陆平瑶留给她,岂非……陆长宁不敢再往下想?。
陆长宁装傻道:“这……阿姐为何留了?这身衣裳给微臣?”
李泽向前迈了?一步,直视陆长宁问她:“你不知道?”
陆长宁背后早已吓出涔涔冷汗,面上却仍强装镇定道:“禀圣上,微臣不知,还请圣上明?示。”
李泽后退了?一步,笑了?笑反问陆长宁:“是么?那朕就来为你解惑。”
陆长宁大气不敢喘,眼皮也不敢抬,直挺挺地站在那儿?等着李泽发话。
李泽背过身道:“十七年前,司天?监说陆家女儿?不能活。可巧,那一夜陆家生的是个男儿?,所?以你活了?。朝堂上下,内外,所?有人都以为那夜陆家所?出确实是男儿?,就连朕也是这么以为的。”
倏忽,李泽回?身盯住陆长宁。李泽的目光就像火一样热辣辣的,让陆长宁不敢抬眼。
“可平瑶去之前伏在朕的膝上说当年陆夫人所?出是女子,而你,陆家二公子,其实是她的妹妹。”
陆长宁慌了?神,捧着托盘,急急忙忙跪下求饶。
“欺君之罪,你如何担待得起?”
“当年之事,实在是情势所?迫,阿爹阿娘可怜小女,不得已为之,请圣上不要怪责家父家母,所?有罪责小女愿一力?承担。”
李泽打量了?陆长宁一眼:“你与平瑶长得真像。”
此言一出,陆长宁更是心?慌,有意无意又把头埋得更低了?一些。
“我的答应过平瑶,不会怪罪陆家,更不会责罚陆家上下任何一个人。”
原来那日陆平瑶所?求竟有如此深意,陆长宁心?中一阵酸楚。
“谢圣上隆恩。”
李泽叹了?一口气说:“当日朕无意中见平瑶宫中有这么一件寻常样式的襦裙,以为是宫墙森森困住了?她,她想?去宫外走?走?,可后来七夕那日朕与她出宫逛庙会,却也未见她穿这身衣裳。如今朕明?白了?,这原来是她为你准备的衣裳。”
遥想?七夕那夜,她与李丘,阿姐与圣上还有婷玉和徐得安,他们一起放孔明?灯,逛庙会的一幕幕,那日的欢笑仿佛还历历在目,可细细想?来却已是恍如隔世?。
陆长宁心?中难过,说不上话。
圣上盯着陆长宁眉眼低垂的模样看了?一会儿?“你去偏殿换上衣裳。”
陆长宁轻轻一颤,心?里盘算着该如何拒绝李泽。
忽然间,外头宫人来禀称张思?北求见。
李泽扫了?陆长宁一眼道:“你退下罢。若你一会儿?没什?么别?的要紧事,去看看公主和皇子再回?去。”
“是。”陆长宁惊出一身冷汗,忙退出紫宸殿。
陆长宁从紫宸殿出来正好与张思?北撞上,张思?北客套,说了?两句宽慰陆长宁的话便辞了?陆长宁,进紫宸殿。
陆长宁路过御花园见到红梅前立着一位女子,看装扮,似乎也是宫里的娘娘,待那女子稍稍侧过脸来,陆长宁恍惚中还以为是见到了?陆平瑶。
这女子的侧脸像极了?陆平瑶。
这些日子她在宫外亦有所?耳闻这位新进宫的美人是如何独得圣宠,又是如何让六宫粉黛颜色尽失。
陆长宁在远处呆站了?一会儿?,原来君王之爱,不过如此。
那女子转眼看见陆长宁,陆长宁便走?上前行礼请安。
许昭仪道:“若我没有猜错,你就是陆将军?”
“正是下官。”
“他们都说你与贵妃娘娘长得像,如今总算让我见着你了?。”
“一胞所?出,自?然像。”
“将军这是要去哪儿??”
“下官正要去看看六公主公主和八皇子。”
许昭仪微微测过身子,瞥了?跟在后头的安平说:“你随将军去罢。”
许昭仪入宫之后,安平便被圣上安排去伺候许昭仪。许昭仪在宫中多日,对陆平瑶与安平的主仆情亦有所?耳闻,这才让特意让安平随侍。
陆长宁毕恭毕敬谢了?恩,和安平一前一后离开御花园。
“进来一向可好?”陆长宁看了?安平一眼。
“婢子很好,将……将军可都还好?”
陆长宁一时答不上话,安平自?悔说话不过脑子,忙改口说:“将军看着瘦了?许多,还请将军不要忘了?答应过娘娘会好生照顾自?己?。”
“好,我记着了?。”
“将军今日进宫所?为何事?”
“圣上传召,有事交代,故而进宫。”
安平想?起陆平瑶薨逝后,圣上整理陆平瑶遗物时曾翻出一件衣裳,想?来应当就是为了?那衣裳的事罢。
陆长宁问她:“许昭仪颇得圣宠,你能在许昭仪身边伺候倒也是个好去处。”
安平怔了?一怔,猛地停住说:“娘娘在的时候常说圣上很寂寞,她若不在圣上身边,圣上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那时婢子不信。后宫佳丽何其多,圣上怎么会寂寞?直到许昭仪进宫,婢子才明?白娘娘的意思?。”
“此话怎讲?”
“许昭仪看着得宠不假,可许昭仪入侍至今,圣上很少与许昭仪同床共枕。有一回?夜里,婢子看见圣上与许昭仪隔着大半个寝殿坐着,圣上既不和许昭仪说话,也不走?近,就那么远远盯着许昭仪的侧脸的看。那时婢子就知道了?,圣上这是完完全全把许昭仪当成了?娘娘的替身。娘娘走?后,圣上心?里该有多难受,多寂寞,才会想?到用这种办法留住娘娘。”
可许昭仪圣上除了?侧脸,便找不出其它与她阿姐相似的地方,所?以圣上宁愿许昭仪不言不语地坐着,也不想?许昭仪开口说任何一句话,这样圣上还能自?欺欺人地以为阿姐还在,没有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