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青玉去找了姚小菊：“今天李建设来了,说卫国到读书的年龄了，你们怎么打算的？”
何卫国和何卫昶就在屋里,何为昶拉着何卫国，要玩扎刀刀,何卫国嫌弃他太幼稚,不跟他玩，周青玉看着两个孙子，喜欢的不得了：“卫国,想上学吗？学校里有很多好玩的。”
何卫国：“有啥好玩的，有水库里游泳好玩吗？”
姚小菊：“我打死你这个不听话的？你又去水库了？”
周青玉：“哎,别对孩子那么凶嘛,咱孩子水性好,天生的，他爸当年就爱游泳。”
姚小菊一听婆婆语气，如此疼爱她长孙，便心下得意：“安全第一嘛。我就是提醒他记着要有意识。”
“卫国啊,学校里虽然不能跟水库一样游泳，但是有很多小伙伴呀,除了容宝村的,还有别的村的,整个公社的小同学都在一起玩呢。你想不想去啊？”
“在一起玩吗？”
“嗯,对呀。一起玩。还有一起读书，一起做操，一起劳动。”
何卫国若有所思：“我还是喜欢游泳。”
姚小菊：“冬天看你怎么游！”
何卫国：“冬天我可以堆雪人,打雪仗啊！”
姚小菊：“妈，你看着孩子，一天就光会玩，我看您也别费心了，不是读书的料，跟他爹一样下地干活去，老老实实娶个媳妇过日子得了。”
周青玉点点头：“要是卫国喜欢，怎么都成，不想读就不读吧，读了也没啥用，我现在就给卫国存点老婆本，以后挑的范围也多点儿。”
走出大儿子那屋，周青玉转身又进了二儿子屋里：“李建设昨天来宣传上学的事，你们有想法没？”
刘兰兰：“上啥学？光花钱，我没钱。”
何永祥：“你没上过学，难怪见识短。”
刘兰兰：“说的跟你上过学一样，还不是大字不识一个。娘，您也知道我的情况，我为何家劳动，我不赚工分，没有话语权。手里也没积蓄，我倒是想叫孩子上学，不要跟我一样，当个睁眼瞎，可是我没钱啊，娘，胜男也是何家孙女，您要帮帮我们啊！”
刘兰兰本想说都是七岁小孩，男女平等，不过这话她说实在没有说服力，她叫她男人说，她男人也不说，那就算了，反正不指望女儿能读书改变他们两个的人生了，顺其自然吧，现在话说的这份上，够了，婆婆想出钱就读，不想出钱就不读，反正她不吃亏就是了。
周青玉：“这是我再考虑下，你们的意思我也明白了。”
周青玉也没停留，转身就进了老三家的房子，她声音很轻，以至于正在和母亲分享自己新买的手木仓的何诗芽并没有听见。
“妈，你看，这把木仓和王二木的一模一样，就是卫星最喜欢的，红平好不容易才帮我弄掉到的呢。”何诗芽其实欣喜若狂，她决定先给妈妈看，然后偷偷藏在何卫星找不到的地方，这个秘密对妈妈来说不是秘密，对于除妈妈以外的人是秘密。
何诗芽已经忘了前一晚上与妈妈怄气的情景，睡了一觉，忘记了一切烦恼，再一次和妈妈成为了好朋友，一起分享秘密的好朋友。
两个人正在叽叽喳喳嘻嘻哈哈的，又说又笑，思考着该把东西藏在哪里的时候，走了进来的周青玉正巧看到那么开心的母女两人。
见到周青玉进来，两个人慌忙站了起来，笑声也收敛了，并且都严肃了许多。
何诗芽慌忙把手木仓藏身后。
“娘，您来了？”
“奶奶好。”
声音断断续续的，两个人都有一些做贼心虚的感觉，周青玉也有这种感觉，“怎么？大白天的还不许人进来，两个人嘻嘻哈哈的，有什么开心事儿，不能跟我说道说道？”
“不是，不是娘，你误会了，没啥可开心的，我俩就聊是个卫星的傻小子干的傻事。”
何诗芽也跟着附和了一句，“就是，没什么别的。”
周青玉看着何诗芽，再看看她的动作，“你背后藏着什么东西，拿出来给我看看。”
糟了！何诗芽心下一惊，“…”
钱冰梅说：“没什么东西，小孩子玩具，娘，您进来什么事？”
钱冰梅本来是打算转移话题的，但周青玉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周青玉上前两步就扯住了何诗芽的手，使劲一拽就把手从背后给拽出来了，一把簇新的手木仓玩具，极为逼真，非常精致，仿真的，能打子弹，“我说这母女俩在这笑什么呢，原来是拿到宝贝了呀。”
大媳妇二媳妇儿看到周青玉朝老三家进来，本来就趴在窗户上准备听声音呢，这一听，声音越来越响，好像周青玉的语气里面还充满了责备，两个人好奇，出来看个热闹，“娘，这是咋了，丫丫做啥错事了？”
刘兰兰一边说一边走进来。
姚小菊顺势也进来，几个孩子身后一跟，三房家的小房子顿时就成了大场面现场。
周青玉：“我就问问我手里这是什么东西。”
刘兰兰：“哎哟哟哟，这不得了，这是枪吧！咱家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这是要杀人啊！”
姚小菊：“老二家的，你别咋咋呼呼，你仔细看，这不是真枪。”
钱冰梅说：“这是小孩子的玩具而已。”
周青玉仔细端详着那个枪，仔细的看下面，下面翻完又翻回上面：“我看啊，这可不是个玩具，有木有铁，还有铜，没人给我解释解释这东西的来历？”
何诗芽之前一直怕的就是何卫星自己玩儿的时候，被人发现了解释不清，哪料到这还没送到何卫星手上先轮到自己解释不清了。
“哇，这不是最新的，□□吗！小兵张嘎的。”
何卫昶何卫星看这边热闹，突然也就蹿了出来，
何卫星这傻子，都不知道这东西就是自己的礼物，纯粹来看热闹，比谁都激动。
“行了，别吵吵了，说吧，到底哪儿来的？”
周青玉明摆着不信钱冰梅的话。
刘兰兰睁大眼睛：“不得了了，这么好的东西，这是你们的？”
妈妈肯定答不上来，何诗芽就自己承认了，“是我，是我买的。”
“别糊弄人了，这东西起码值15块！”周青玉眼尖，认得出好货。
刘兰兰：“这么贵？！你买的？你上哪弄钱去？”
“一般儿童的玩具木枪的确不值钱，随便雕块木头，找个手艺好的工匠，花不了几分钱就可以做了，但这把不一样啊。”
仿真不仿真，周青玉不清楚，她只知道这用料几乎全铜，就算不是铜也是合金的吧，即使有票价格也下不来，这不是农村人玩得起的东西。
“哪来的？”
“我买的。”
对话又一次循环。
“你上哪买去？”
刘兰兰想起了什么：“啊啊，你不要告诉我这是你前几天跟李红平去县城的时候买的？这东西只有县城买得到吧？不一定，说不定省会才有！”
周青玉：“行，就算你是去县城的时候买的，那我问你哪来的钱？是你妈给你的？”
周青玉的话只是试探，钱冰梅这个“哑巴”媳妇一个屁也放不出来。
周青玉感觉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衅，一个小孩怎么可能舍得买这么贵的东西，但是她的了解钱冰梅不可能有这么多钱，如果钱冰梅有这么多钱，也不会舍得用来买一个玩具，这是其一。第二，如果钱冰梅真的有这么多钱，那她这个做婆婆的就应该自我反省了，她到底哪儿来的钱，难不成是她婆家给她的？而自己竟然完全都不知道！这是在自己眼皮底下藏小金库，她知道人人都有一个小金库，但金库里的钱不会多，更不会随意的就买一把这么昂贵的手木仓。
一家之主的威严受到了挑衅，这还了得！
“丫丫你快点跟奶奶交代啊，你到底哪儿来这么多钱？”姚小菊劝说。
刘兰兰说，“死了的时家知青的吧。”
周青玉：“开什么玩笑？那两个知青但凡有钱也进不了我们的口袋，肯定早就归生产队了，钱冰梅，是你自己的私人账户吧，这小金库够大的，买把这么昂贵的□□还能嘻嘻哈哈。”
钱冰梅内心在激烈的斗争，到底该怎么事跟婆婆说这件事情，她希望何诗芽现在不要发言，她要想象怎么说。
“我妈妈没有小金库，奶奶，你什么时候给过我妈妈钱？这把手木仓是我用自己的钱买的，跟妈妈没有关系。”
钱冰梅低下头两眼一黑，看来这是要扯出更多的问题。
“哇，”刘兰兰：“这是要放大招啊！”
刘兰兰看姚小菊，姚小菊也是一副等着看戏的表情，刘兰兰说，“何诗芽，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就有自己的钱了，那你倒是说说看你钱哪来的。”
周青玉：“何诗芽！跪下说。”
周青玉这一句话，把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
这还了得，都让跪下来。
不过仔细想想，倒也不是不合理。
何诗芽一个七岁小孩，哪儿来的这么多钱，急于和钱冰梅撇清关系，难道是因为来路不正？
谁也不敢说话了，何卫国认为，每次奶奶叫他跪下，必然是犯了不得了的大错！
“奶奶，不至于吧！”何诗芽就算犯错，能比上次他们姐妹去黑市错误大？能比他自己上次拿刀子捅了王二木事儿大？
周青玉：“轮不到你说话，边儿上玩去。”
何卫国一向受到奶奶宠幸，这次奶奶都对他黑脸了，看来事情是比较大。
何诗芽扑通一声双膝跪地。
周青玉：“说，是不是偷的？”周青玉突然后怕，自己藏在堂屋里的钱不会被何诗芽发现了吧？她不能表现出被偷的恐惧，那个柜子她是锁着的，钥匙随时挂在身上，何诗芽肯定拿不到，这么多钱，必然不是她的。
钱冰梅：“妈，丫丫不是偷的也不是抢的。”钱冰梅已经打定主意提何诗芽兜着了:“是我娘家……”
“奶奶，这钱是我妈的，是我爸给我妈的！”
“什么！”刘兰兰大惊失色：“闹鬼了！死了的老三回来了！”
姚小菊：“怎么可能，吓唬谁呢！”
钱冰梅知道何诗芽在说什么：“孩子，你别乱说。”
何诗芽：“妈妈，我没乱说！”
周青玉：“你没乱说？你是装神弄鬼吓唬谁呢？”
何诗芽觉得周青玉的反应充满了心虚。她虽然年纪小，但是心智成熟，奶奶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何诗芽：“就是我爸，我爸给我妈的”
刘兰兰：“我的妈呀，老三，老三那是为国捐躯啊！出了红头文件的，他死了，他死了啊！”
何诗芽：“我爸没死，他还在天上看着呢，看我妈过得好不好。她受没受欺负，我爸都看在眼里呢。”
姚小菊：这是干啥呢？还真搞鬼神迷信？七岁小娃这是要搞事情？真后悔没带瓜子来。
姚小菊当然是不信何诗芽这些戏码的，何永卫作为军人，作为战士为国捐躯，那是上了大字报的，全容宝村都知道，以前何家什么日子，现在何家什么日子，姚小菊都是亲身经历的。
要不是出了个烈士，何家怎么会变成模范家庭？要不是烈士抚恤金五百元，何家早被老四那败家子掏空了，要不是烈士家庭补助，每次怎么会多分粮食？
可以毫不客气的说，何家的好日子全是何永卫的死换来的。
所以，现在何诗芽说她爸没死，姚小菊第一个不信。那么问题来了，何诗芽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婆婆的表情也好像很古怪，这就有意思了。
周青玉：“你是不是偷了汇款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