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是做了选择，选择牺牲她。跟背叛有什么区别？”
梁文脸色铁青，闭了闭眼，“我不跟你争口舌之利，宋姝呢，让她跟我亲口说。”
梁文丝毫不退让，对扎枬的示弱翻个白眼，“哦，宋姝差点死了，身体不适合见外人。慢走不送。”
扎枬捏紧拳头，冷冷的跟梁文对视，突然转开话题道：“你很不甘心吧？宋姝这些年只围着我打转，她爱的是我，你却——”
“扎枬——”宋姝淡漠的声音轻缓传来，打断了扎枬未出口的羞辱。
扎枬顿时像被人捏了嗓子一般，浑身一颤，眼底的惊喜与慌乱一闪而过。
能再一次听到宋姝的声音……实在太好了。
宋姝从梁文身后走出来，平静的看着面前两个人。
恍若隔世，曾经令人魂牵梦萦的身影近在咫尺，宋姝发觉自己心底起不了一丝波澜，像是看着一个陌生而熟悉的剪影，感觉不到真实。
扎枬几乎抑制不住心底的激动，上前一步站在宋姝面前，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嘴角上扬，看起来非常愉悦：“你身体好了？”
宋姝点头，淡淡道：“我听说你找我。什么事？”
扎枬神色一顿，察觉到了宋姝的冷漠，心底被藏起来的惶恐与不安争先恐后冒出来，他近乎讨好地伸手想要拉宋姝的手，却被宋姝敏捷躲开。
“你到底有什么事？”
扎枬的手被晾在半空，从未在宋姝身上得到过这样的冷遇，终于令他清醒了过来。
这些天自我催眠的逃避再也没有了存在的必要，宋姝真的被他的抛弃伤到了。
扎枬心底轰然坍塌了一大块，他不明白钝痛从何而来，只觉得宋姝的冷漠刺眼无比。
扎枬喉头上下滚动了几番，声音干涩道：“……对不起。”
宋姝垂下眼睑，声音散漫而飘忽，“对不起什么？”
“我不该……”扎枬眼底的挣扎懊丧如此明显，宋姝几乎要被逗笑了。
看吧，这人嘴里说着对不起，可心底里从来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对。
宋姝吐出一口气，这破事儿，这么多年了，该了结了。
“我来告诉你你对不起什么。你知道我爱你吧？”
扎枬暗淡的目光倏的亮了起来.
宋姝不等他回答，自问自答道：“你知道，你估计从一开始就知道。”
“十五岁那年碰到你，被你从贫民窟救起来，我与你从那时起就几乎形影不离。我不知道自己原本感恩的感情什么时候变质的，可最近二十年，你心知肚明我对你的感情。”
宋姝抬眼看进扎枬的眼睛里，眼底带着疏离的冷漠，刺得扎枬不由缩了缩瞳孔。
“你知道，但不在意，更不珍惜，所以理所当然的看着我为你放弃学业，跟随你的脚步一路追赶。之后你遇到温曼小姐，碰到了真爱，在明知我对你的感情的情况下丝毫没有将话说清楚的打算，只一味对我，你的战友，你的朋友，你最信任的搭档，下意识地进行冷暴力，浑然不在乎我被你无意中伤。”
“这些我不能怪你，毕竟谁也规定不了面对一份喜欢就得有回应的义务。我挣扎过，争取过，将自己变成一个笑话，这些我都认，虽然令我无地自容，令我很难过，可我不怪你，因为你不爱我，我没有立场责怪。”
“我忍受着这份感情带给我的我的诋毁，甚至这些诋毁多半是因你而起。我被伤得体无完肤，在流言蜚语中承受各种羞辱，你呢？作为我的朋友，你选择袖手旁观。甚至在我与温曼小姐同时陷入舆论漩涡的时候，你选择对我落井下石，以维护她的名声尊严。”
扎枬白了脸。
宋姝恍若未见，依然轻声说了下去。
“在战场上，你我从一开始就并肩合作，我自诩恪守搭档的职责，从未将你的后背暴露给敌人，我敢说哪怕拼死，我也不会让你因为我的原因陷入危险，这是一个军人对战争的承诺，这是一个战友对同伴的承诺。”
“不管私下你我有何恩怨，上了战场，我可曾负过你半分？”
“我以为不辜负你全然的信任，我也能寄希望于收获你同等分量的信任，显然我错了，我用生命保护的彼此间信任只是我的一厢情愿，正如同对待我的感情一般，你选择理所当然的利用，毫不犹豫的抛弃。”
“我用了半条命，得了这个教训。”
“如果这些选择是你衡量许久得到的最优态度，正如军阶所审判的，你救助战友而导致另一战友受伤，这无可厚非，纯粹个人偏好下意识的动作，可是，家宝呢？”
宋姝抬起头，再也不掩藏眼底的愤恨与仇视，冰冷的目光狠狠刺向脸色惨白的扎枬。
“哪怕你心疼温曼小姐，决定让我一人承担所有的炮火，只分出一丝一毫的余光给我所在的方向，我都不会像现在这样怨恨你。”
“可你没有，你全部的心思都在温曼小姐身上。你根本来不及思考我的乞求跟阻挡，毫不犹豫一枪打散了家宝。”
“你完全抛弃了我的安危，一心扑到你心爱之人身上，作为战士，你这是擅离职守，作为朋友，你这是忘恩负义，作为搭档，你这是罔顾人命，作为被你放弃的我，在生命垂危的那一刻，已经决定放弃你我之间的合作，还有友谊。”
宋姝说到最后声音里已经夹杂着抑制不住的颤抖，脸上的平静几乎维持不住。
扎枬颤抖着嘴唇，被宋姝一番指责说得无地自容。他伸出手，想像平时那样抱着宋姝，只求得到一丝心安，伸出的手一把被梁平打落：“你不配碰她！”
宋姝一席话说下来已经疲惫不堪，这场长达三十年的暗恋早已经失了原本的美好与纯粹，变得破烂不堪，因为心中那点不甘与委屈，被自己生生变成了臭不可闻的闹剧。
没人在这场感情中得到幸福。
放手吧，宋姝想着，抬头对扎枬道：“可是作为家宝的主人，我永远不会原谅你。多谢你那一枪，终结了你我一辈子的交情。”
宋姝说完，也不管在场众人的反应，侧身走出房间，脚步轻快地朝梁文的时间穿梭机缩在的方向走去，身后传来梁文紧跑几步跟上来的步伐。
积压心底几十年的话终于一朝吐出来，宋姝浑身说不出的轻松，那股莫名其妙的疲惫也消散殆尽。
梁文看着宋姝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心底的担忧忐忑终于不见了，揉了揉她的头发，也跟着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