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六章

自庆云宫调来宫人后,容初便很少留在正殿同李景恒一起用膳了,今日是她为数不多在他用膳时去见他。

容初去李景恒殿中时,李景恒已在桌前坐下。送午膳的宫女鱼贯而入,待布膳完毕,李景恒冷声吩咐伺候的宫人们退下。

宫人们来庆云宫也有了几日,对庆云宫中这位二殿下的秉性多少了解了几分,领班大宫女并未像之前一样吩咐人留下伺候,而是带着布菜结束的宫女们有序离开。

殿中没了旁人,李景恒淡淡瞥了站在一侧的容初一眼,并未多言,自己独自用膳。他知道容初为仙体,早已辟谷,若是想吃,不用他说她便坐下了。

而容初确实也没有用饭的欲望,她只想站在一边看“孩子”吃。

《育儿手札》第一,必不使子择食,荤素俱是身宜。

不能让孩子挑食,只有荤素搭配对身体才好。

可是眼前的李景恒只挑离自己最近的一盘青菜吃,另外几盘荤菜几乎一口未动。

难怪十四五岁了才长这么个个子!容初眯了眯眼,心中不甚满意。

许是容初的目光太过于炽热,李景恒吃了没几口便放下碗筷起身要走。

见他要起身,容初一个健步上前又将他重新按回椅子上:“小殿下可是吃好了?”

李景恒被容初按回位子上,一愣,转头奇怪地看着容初道:“吃好了,书房还有些政务……”

“吃这么点怎么能好!”容初轻斥一声,搬过一张凳子来李景恒身边坐下,拿起一旁闲置的筷子往他身前的碗中夹了几块肉,“吃!”

李景恒不动筷子,甚至暗暗使力还想起身离开。

容初怎能如了他的意,她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让他分毫动不得,另一只手则用筷子夹起肉来往他嘴里塞。

李景恒抵不过容初的力气,只能皱着眉头脸色难看地张嘴将那肉含入口中。

见他将肉咽下,容初才满意松开手,眯着笑眼问他:“这才乖嘛,怎么样,好吃吗?”

回应她的是李景恒剧烈的咳嗽声,李景恒躬着身子一阵猛咳,仿佛像要背过气去一般。

容初见状一惊,难道是菜有什么问题,于是想也不想夹起同一盘的肉放入口中尝试。

香辣爽口,甚是美味,无毒啊……

李景恒咳完,抬头就见容初用方才他用过的那双筷子夹菜放入口中,那张樱色的薄唇因沾了油的缘故,愈发红润,像极了熟透的樱桃,让人忍不住想……

“……”

李景恒回过神,登时身子一僵,只觉一股燥意控制不住涌上面来。

“说了吃好了!”李景恒急声开口,声音因方才咳嗽而沙哑的不像样,他一把夺过容初手中的筷子,不再看容初一眼,扭头就走。

筷子被人从手中夺走,惹得容初一愣,看着李景恒走远的背影,容初对方才飘来的千面问道:“他去书房,为何要带着筷子?”

“……谁知道呢。”千面应付回了一声,眼睛死死盯着满桌珍馐,垂涎欲滴。好想吃,吃不到啊!

“对了,小殿下不吃辣。”千面突然想起来,转过头来满面鄙夷地对容初道,“你今日对小殿下的样子像极了恶毒后娘,你是受什么刺激了?”

“……”容初瞪着千面,直接忽视后半句话,“你怎么知道小殿下不吃辣?”

“我在庆云宫中挂了十多年,仔细观察观察便知道了啊……”

“……”容初看着满桌子红艳艳的菜,终于知道李景恒为何不吃别的菜品了,这一桌子的菜,他能吃的也就只有那一道青菜。

吃不了别的才,竟也不与御膳房交代,太闷了!

…………

是夜,容初亲自去为李景恒送药。

本来送药这差事落不到她的头上,但是阿媛中午为李景恒送药回来告诉容初,殿下一碗药只喝了一口,剩下的全倒入花坛中了。

因此,容初才亲自动身。

殿外星辰闪烁,圆月挂在树梢,洒一地流光;殿内李景恒点着蜡烛,就着烛光,处理着桌上厚厚的一沓文书。

容初踏碎月光,端着满满的一碗药一路来到李景恒书房,推门而入。

听到推门声,李景恒手下动作不停,沉声吩咐:“药放在桌上便可,你退下吧。”

容初按照李景恒的吩咐将药放到他的桌边,却并未退出,而是双臂抱在胸前站在一侧看着奋笔疾书的李景恒道:“我还是看着你喝完吧。”

听到是容初的声音,李景恒动作一顿,转头先是看了一眼容初,随后又看了一眼桌上盛着满满黑色药汁的药碗,典则俊雅面无表情的脸有了半分龟裂。

“我……一会儿再喝。”这药实在苦得离谱,李景恒藏在桌下的手不安地拽了拽自己的衣袖,抬头露出一抹僵硬乖巧的神色对容初道,“容初姐姐……时候不早了,你先休息吧。”

听到“容初姐姐”四个字,容初便知道李景恒又想蒙混过关,只有他有求于她时才会乖巧地唤一声姐姐。

容初看透了他,对上他墨色的凤眸,咧开嘴,一边笑一边摇头:“没事儿,神仙不用休息……”

然后她便看着李景恒的表情,从唇角微挑一点一点恢复到之前阴沉的面无表情。

容初只管端起碗,舀了一勺汤药,怼在李景恒的唇边:“啊~张口。”

李景恒冷眼睨着她,不为所动。

“怎么,难道还要本星君嘴对嘴喂你不成!”哄不进去,容初也有了几分恼意,瞪着眼前油盐不进的小子,真想拍他两巴掌。

可是,不能!

《育儿手札》第二,须温柔之待子,与之言明矣。

一定要温柔地对待孩子,跟他讲明白事情的道理。

就在容初苦恼地思索该如何与李景恒讲明白“良药苦口”的道理时,却突然听道他道:“好啊。”

容初一时间不解他的这一声“好啊”是何意,歪了歪头,开口问:“好什么?”

“容初姐姐嘴对嘴喂我,我就喝。”

容初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这还是她寡言少语,冷漠羞涩的小殿下说出的话吗?

面前的少年仍是表情冷漠,一双墨色微挑的凤眼中没有过多的情绪,可是容初还是眼尖地看到少年的耳根处,渐渐晕染开大片的绯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