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球赛事的直播,不喜欢的人自然觉得乏味。整场比赛,球手都是在与一个不规则的圆形果岭和插着小旗的球洞对抗。灵西直到学习练球,才意识到,所谓轻松挥杆,付出的努力不亚于任何一种运动。她的第一次挥杆,共计6个空杆,白球在TEE上纹丝不动。在挥出第7杆之前,灵西眼前晃过的是江连海那两道闪电眉,及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倘若他看到自己刚才的那6个空杆,估计只有撞墙的力气了。
“两腿分开,两膝稍弯曲,收腹,右手伸直,对,就这样,左手稍弯,好的。”
阿钟似乎对灵西掌握高球的前景十分乐观,他直觉这个看似粗枝大叶的女孩有着极强的领悟力。
经过简单的指点,灵西第8杆终于击出了一个好球。看着白球飞出一个漂亮的抛物线,最后消失在草区内,灵西开心地甩了球杆,和阿钟拥抱庆祝。
陪舒杰去练球,曾经是多么无聊的经历。练习场里,男人们一字排开,重复着一个动作,有些人,明显是装模作样地硬凑个份子,昂贵的球具纯粹为了拗一个造型。这项运动截止到中天,对她构不成任何的吸引力。现在,她努力地练习,不必在乎别人的感受,为工作,也为自己。
中天的会员是来自各个领域的佼佼者,商务人士居多。“奔驰杯”这样的中型赛事,既能切磋球艺,又是商务社交的好机会,外加一杆进洞奖的奔驰汽车,即便他们年薪丰厚,将奔驰汽车开回家的噱头也可以算是一个不小的诱惑。
不过,这些表面儒雅的所谓有钱人,都有各自的小圈子,暴发户和女会员最容易被排斥在外。前者身上的铜臭气招人嫌,后者的击球水平普遍不被期待,当然,美女会员除外。因此,球赛的编组工作就总是计划不如变化快。
“谭先生不喜欢陈先生,嫌他话多。”
“丁小姐的发球比较慢,这几位客人开球比较快,可以放在一组协调一下发球时间。”
“张先生向来只和付太太一组,如果付太太不在的话,最好和他通个电话,看他愿意加入哪一组。”
这些细节,都由Tommy在邮件中一一提醒灵西。背着江总打擦边球不是没有风险,Tommy不在乎,看这个时而机灵、时而憨笨的女孩忙得团团转,他射手座的百搭魅力哪有不发挥的道理。最关键的,是和钟灵西共事,倍感轻松。
电话铃响。
“做什么呢?”娇滴滴的女声。
“在做这个月的销售报表。”
“过会儿到我办公室来,我有东西给你看。”
挂了电话,Tommy离开了办公室。
一个装有球杆的球包模型摆在庆子的办公桌一角。
“好不容易问代理公司搞到的限量版。喜欢吗?”
如果灵西看到此刻庆子风情万种的仪态和迷离的眼神,怕是要仰天栽倒。
“你好像很关心那个新来的丫头。”庆子的脸色不好看。
“新同事,总要关心一下。”
“不怕我到江连海那里告状。让他知道你……”
庆子的话未完,被Tommy一下勾到了怀里。
为颁奖晚宴忙碌的除了灵西,还有林经理。
在球场工作这段时间以来,灵西对他算是有了较深的了解。独来独往的林有风是球场最具谈资的对象。每天工作至少12小时,居然不会打球,不参与集体活动,没有女友,彻底的素食者。如果没有那身CERRUTI的西装,你几乎可以用清心寡欲来形容他。
这几天的合作,灵西更因他的专业和敬业为他加分。一片三文鱼,切片厚度是否划一,都不肯放过。最关键的,林经理明显不具备江连海的暴君气质,对清洁组的阿姨,他都有礼至极。
“真的是一位绅士呢!”一次,灵西看着林经理的背影,和阿兰感叹。
“可是我觉得他好冷淡。没有女孩子可以让他热情一些么?”阿兰边说,边意味深长地看向灵西。
“喂,小心你的眼神啊,你不会是想让我当试验品吧?”
“如果你愿意的话。”说完,阿兰撒腿就跑。
球赛开始的前一天,江连海把灵西叫到办公室。
“准备得怎么样?”
“托福,还算不错。”
“不错?西区的几块广告板我去看了一下,有一块位置不对,我已经让祝经理派人解决了。”“哦……”
原来已经找过岔了。
“球学得怎么样?”
“还算有悟性,没有让别人多看笑话。”
“这不是看不看笑话的问题,你究竟有没有明白我让你学球的道理?”
看,要爆了。
灵西不作声。
“看来我是高估你了。明天我会安排annie协助你,其他部门的同事你也可以按需调度。另外……”
“不必!”灵西截话,“我自己应付得来。江总,如果没其他事我要先走了,送背景板的供应商已经等我很久了。”
“但愿你万事顺利!”
江连海本想对明天的准备叮嘱一番,见她一脸的倔强,气不打一处来,冷不防跑出一句风凉话,自己都吃了一惊。
甩上门,灵西咬牙切齿:“我一定行!”
明天“奔驰杯”就要开始了。
老天保佑,整个报到和发球过程顺利得让灵西不敢相信。让她担心的诸如报到时临时换组,前组球手发球过慢,后组无法正常开球的情况居然都没有发生。两小时后,赛程顺利过半。灵西吁口气,到餐厅再检查一下颁奖晚宴的安排情况,遇到刚送走客人的Tommy。
“今天的开球很顺利,恭喜!”
“别忙夸奖,还有最后的颁奖晚宴。”
“还是要恭喜你,刚到球场,第一次组织一个活动就如此有条理,已经很不容易了。”
“别夸了,我很容易得意忘形。”灵西扶着脸,有些不好意思。
“钟灵西小姐,你的字不错,只是数学差了点。”
庆子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手里得意地扬着一份文件,而她身后则是一脸愠色的林有风。
“你自己看,究竟是几桌!”庆子把文件摔了过来。
灵西接过文档,顿觉天旋地转,明明填的是17桌,文件上登记的却是11桌!
庆子看她发白的脸,得意地说:“我看你怎么交代!”旋即离开,留下一阵浓烈的香水味。
真是不能高兴得太早。还是出了状况。
“其它的材料应该还够,就是不知道仓库的鱼子酱和熏肉是否够份量撑足另外的6桌。如果不够,就拿你的肉顶。”原来林经理还是有一些幽默感的,可惜是在这种紧急时刻,灵西真是欲哭无泪。
看来晚宴只能靠林经理的及时调度,逃不掉的是挨批。
“你搞什么啊!”
刚从闪电眉的办公室出来,转眼又要对着他那张气到焦红的脸。
“我记得写的是17……”
“记得?不要找借口!错就是错,再解释你还是错!如果技不如人就趁早开口,枉我费这么多时间和心思在你身上。你如果以为中天还是舒氏集团,有公子哥做你的靠山,你更是大错特错!”
灵西懵了。
原来江连海对自己的过去了如指掌。难道他在录用他前已经调查过?他还知道什么?
这一刻,对她来说,不仅是揭了伤疤,更是莫大的羞辱。
灵西一字一顿地说:“钟灵西是全心全意为了这次比赛在准备,她也不希望看到现在这个局面。放心,她会努力地补救。如果你还是觉得不满意,你大可辞退她!但请先让她组织完今天的球赛。”
走出办公室,灵西已止不住的泪流满面。这段时间的辛苦,初来乍到的陌生感,环境的不适应都可以克服,但工作带来的巨大压力和这次的失误,让她忽然失去了努力快乐的动力,她几乎想即刻收拾行李回到妈妈身边。
哭总解决不了问题。灵西快速抹了把脸,渐渐冷静下来。
哭如果能解决问题,没必要跑大老远,来看这个暴君的脸色?
但是,这个烂摊子究竟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