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洛用三个小时的时间读完了这本书。
比起佩德拉读这小说时脸红心跳,咋咋呼呼,要死要活的样子,海洛的态度可以用四个字概括——学术研究。
当然,最后除了找了几个错别字,什么也没研究出来,她甚至对书中沉迷和贵族小姐腻在一起而荒废本职的杀手感到不满。
还有书中的贵族小姐,整天缠着杀手,太烦人了。
海洛合上书,脸色肃冷得厉害,决定把这个杀手作为反面教材。
萧时叼着半块面包,手中抱着新出的甜点,见海阴沉沉的模样,原本兴冲冲地径直朝对方奔去的步伐硬是在半路来了一个急刹车。
“下午有格斗训练,记得换衣服!”菲拉看了眼时间,见两人都没动作,赶紧提醒。
萧时:“哦!”
她琢磨着海洛是不是心情不好,但离二次考核也没几天了,她不能再拖下去了。虽然不晓得不及格会有什么惩罚,但怎么说也是索雷,肯定不会心慈手软。就之前入学考试没过关的学生,到现在学校还会在休息日时送他们去爬赤山。
“海洛,我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萧时笑得乖巧,为了显出自己的诚心,微微低头,双手俸着甜点递到人眼前,像极了古代给皇帝传递贡品的狗腿小太监。
海洛闻言,手上动作停下来,脱到一般的外套沿着肩头滑下,软塌塌地坠到胳膊肘处,无袖的黑色背心紧紧包裹少女纤弱却富含爆发力的身躯。
海洛没有问“什么事”,她此刻想到了书中的一个场景。
那是杀手和贵族小姐点明各自心意,爱情真正开始的场景——
杀手问:“你是…如何看待我的?”
“我、我……”小姐似乎没想到对方会如此直白的问她,脸颊一片通红,结结巴巴的吐出几个字,“喜欢、喜欢你。”
于是海洛走近萧时,问了同样的一句话:“你是怎么看待我的?”
她倒不是期待能从对方嘴里听出类似告白的话,只是在听了白茵的话后,她单纯的有点疑惑。
萧时此时头还低着,视线自然偏向下方,随着对方的靠近,视角里先是出现了一只沾染了些泥灰的军靴,接着便是……胸。
萧时眨眨眼睛,忍不住多瞅了几眼。
哇啊,虽然在浴池里偷偷摸摸地见过了,但海洛给人的反差也太大了,穿着衣服看起来像根直挺挺的竹竿,衣服一脱还是相当不错。
她啧啧几声,十分感叹。
“你再说一遍。”
萧时忽然听见头顶声音冰冰凉凉的,像是裹了一层寒冰暴雪,从头顶一直凉到脚底。
她呆着一张脸,抬起头来:“啊?什么再说一遍?我没说话啊。”
一不小心,她瞟到了角落的菲拉。
菲拉脱裤子的手微微颤抖,似有千言万语想对她说,却不发一言,绝望地撇过头,闭上眼。
萧时更加纳闷了:“我刚刚没说话啊。”
只不过是在想——
“你,好胸。”
萧时楞住了,猛地捂住嘴,不敢置信地后退好几步。
怎么回事!她真的就是在心里想想而已,这话怎么自己说出来了!
菲拉再次绝望地“嘤”了一声,默默地穿好衣服,轻手轻脚离开,顺带关上门,把空间留个她们两人。
海洛面无表情地望着萧时,道:“有一个人告诉我,该出手时就要出手,不要忍住。”
萧时:“啊、啊?”
然后海洛笑了,宛如冰湖溶融化,悄无声息露出一丝柔软的气息:“我觉得这话很有道理,那么,我出手了。”
于是,萧时哭了。
她再次被对方一拳打哭了。
海洛一拳,能把她天灵盖震出宇宙。
下午的格斗课结束后,伊桑瞅着萧时半边淤青的死人脸,沉默片刻后问:“你终于被打了?”
萧时:妹妹,你这个“终于”用的就很是灵性。
伊桑:“谁打的?”
萧时瘪着嘴,没想告诉对方,哪知那两个字刚在脑海里出现,嘴巴自顾自地蹦了出来:“海洛。”
萧时头顶无数个小问号:见鬼了!究竟咋回事???
伊桑没发觉对方一脸疑惑与震惊,耳边的银发因为汗水贴在脸颊两侧,她懒懒地依靠着树,声音沙哑,含着淡淡的笑意:“你是不是说了什么奇怪的话,才会被打了?”
她虽然不了解海洛,但也能或多或少看出隐藏在对方不善言辞的外表下,是一颗凉薄的心。
能把这样的人惹生气,也只有萧时能做出来了。
萧时还在惊讶,嘴巴已经违背主人意志,十分诚实地动了起来:“我说她‘好胸’,然后就被打了。”
“好凶?”伊桑想起考核时,海洛那往要害处使的狠戾招数,不可置否地笑了笑,“的确。”
萧时此时已经背过身,冷汗直流地捂住嘴。
伊桑双手环胸,修长的五指搭在黑色冷硬质感的制服上,不安地动了动。在短暂的沉默后,她开口,说话有点磕巴:“那、那我呢,你觉得我、我也很凶吗?”
萧时:“不,你没有。你和她完全不一样。”
伊桑瞳孔微缩,火焰般的金色更加耀眼炙热,随即眼角弯弯。如果后面有条小尾巴,怕是早就耀武扬威得高高翘起了。
耳尖微红,伊桑干咳几声,拉低军帽,额前的碎发遮住半张脸,佯装自己一点都不好奇原因:“咳咳,为什么。”
萧时:“因为你是平的。”
伊桑:……?
萧时:“还不是一般的平。”
这次不仅嘴巴自个动,手指居然也动起来了。
在萧时惊恐的目光下,她将手轻轻放在了伊桑的胸前,做了一个向下平移的运动。
“你看,跟滑滑梯似的,我手都放不稳。估计苍蝇站在你胸上都要打滑。”
伊桑终于听明白了,此“胸”非彼“凶”。
她怔怔地望向对方,瞳孔深邃,叫人看不透。接着扯着嘴角,眼角狠狠往上吊起,露出一个近乎残暴的笑容。
于是,萧时又哭了。
这次,她是全脸淤青。
打了一拳后,伊桑继续沉着一张脸来了一招过肩摔。萧时就像是一棵无助的小小垂杨柳,被伊桑连根拔起,两脚悬空。然后被人面无表情地扔在地上。
伊桑看都不看她一眼,寒着一张脸走人。
萧杨柳泪眼朦胧地倒在地上,看向伊桑的眼神仿佛是在看鲁智深。
片刻后,她揉着腰,抽泣着去医务室,医生不在,在的只有佩德拉。
佩德拉惊讶地喊道:“天啊,你这是被谁打的?还哭得这么厉害?”
萧时瘫在椅子上,双目呆滞,虽然心已经麻木,但刚刚被伊桑摔地上时,眼睛入了泥土灰尘,导致她到现在还在流泪:“海洛还有伊桑。”
“为啥?”佩德拉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对方的脸,旋即一拍脑袋,仿佛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对了,海洛昨天来找我了!”
萧时有气无力地挪动眼珠,并不想搭理:“哦。”
“她居然跑来找我借恋爱小说。”佩德拉笑嘻嘻地凑过去,“我知道她就是好奇,但还故意逗她说‘该出手时就出手,别忍着’,也不知道她听没听懂,反正发了一会儿呆就走了。”
萧时慢慢站起身:“……那话是你说的?”
佩德拉全然不觉气氛怪异:“是的啊。”
萧时皮笑肉不笑。
于是等医生回来后,便看见房间里抱头痛哭的两人,一个全脸淤青,一个嘴巴淤青,都嚎得跟狗似的。
拿着活血散瘀的药,萧时委委屈屈地回到宿舍,她看着屋内另外两人,深吸一口气,道:“我有话想说。”
对于今天的事,她百思不得其解,但要是继续这么下去,估计得英年早逝,还是早点说出来比较好。
听完萧时的话,海洛稍加思索,便明白了其中原因。
是真理之石。
作为圣物,它为灰羽国择王,但作为魔法灵器,它最初被制造出来的本意很简单,主要用于情报收集方面,作用一如它的名字——无论是谁,触碰到真理之石的人无法沉默,无法编织谎言,只能开口说真话。
更何况是吃了真理之石的人,作用应该会更加强烈。不论真假,只要想到什么就会说出来。
“我今早不是故意那么说的。”全然不知道其中缘由的萧时试图挽回自己的形象,毕竟开口闭口就是人家小姑娘的胸,实在太猥琐了。
海洛意味不明地瞥她一眼,没开口。
菲拉锁着眉头:“要不要把这事告诉校长?”
萧时觉得这是最好的方法了,点点头说:“嗯,我明天就去找校长。”
“啊,你听到消息了吗,诺曼公爵快回来了。”菲拉提到诺曼不由露出一副崇拜的神情,说,“公爵那么厉害,她肯定有办法的,你不用担心。”
此话一出,萧时顿感不妙,尽管她飞速地掐出俩片嘴唇,还是没赢得过声速。
“那个神经病要回来了?!”
菲拉:…!!!
海洛倒是没菲拉反应那么大,她前几天才知道诺曼公爵是谁,于是问道:“为什么说她是神经病?”
萧时:“你们不要看她人模狗样的,其实——”
后面的几个字还没来得及吐出来,就被萧时用手狠狠地掐住了。腮帮子坚强的左动右动,十分想把剩下的话说出来。
她撅起嘴巴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要下蛋但奈何便秘的鸡屁股。
菲拉“啊”了几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惊吓到假发掉了几根毛。
海洛轻声重复了一遍:“人模狗样的神经病?”
她想,这形容倒是有趣。
晚上,月色温柔,又到了写观察日记的时间。
写到一半,格雷只觉得今晚的宿舍格外安静,他转过头,三个室友如同鬼魅一般站在他身后。
格雷吓了一跳,随即愤愤地挡住日记:“你们偷看!”
“你这个内容没什么东西啊。”一位室友说,“你除了当个变态暗地里偷偷看人家,就没做其他事了?”
格雷一愣:“没了。”
室友咂咂嘴:“这个可不行啊,你得鼓起勇气,多多接触人家,才能算个合格的变态。”
格雷一听,觉得很有道理:“那我明天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