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自己要被拉进?去?,而沈清晏还杵在那里。
叶英轻咳了一声,“我跟四哥一起回来看望您和伯……”说?伯母似乎不太合适,可让她改口又有些怪怪的。
沈成钧理所应当的点头?,“哦,搭坐的便车啊,没?关系这车又不是他的,是国家的……你刚才说?什么?”
他好像又觉得哪里不对。
前段时间在医院住着,整天都是那熏人?的味道,他脑子都不好使了。
刚听到?的话都记不清了。
倒是杜枚反应快,连忙问了句一同过来的警卫员,“叶英同志和我们家阿恒……”
想?到?这警卫员可能并不知道谁是阿恒,她又说?起大名,“阿恒就是沈清晏!”
正牌警卫员刘冬冬嘿嘿一笑,“英子姐和沈工是两口子啊。”
就是分开太久了,不过还是很有夫妻相的。
坐在一起不说?话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作为cpf,刘冬冬对自己的狂热恍然?不觉。
只不过这话让沈家人?傻了眼——
两口子?
“什么时候结的婚?”
刘冬冬想?了想?,“好多?年了。”
应该是五几年吧。
沈工的结婚大奖状不小心弄脏了,有些看不清上面的字迹。
反正好多?年了呢。
好多?年了。
沈成钧看着这个自己颇为欣赏的年轻女?同志,所以?他之前还想?给自己儿?媳妇介绍对象?
这是把自家小儿?子当死人?了吗?
没?脸见人?了!
沈成钧快步回去?。
叶英站在那里有些尴尬,不是沈老你听我解释啊。
她也有苦衷的,对不对?
沈母并不晓得内情,她没?想?到?这个来自家那么多?次的年轻姑娘竟然?是她家阿恒的媳妇。
那可真不错。
“这混小子也不跟我说?声。”
沈母瞪了儿?子一眼,亲热的拉着叶英往里面去?,“好孩子让你受委屈了。”
叶英:“……”那倒也没?有。
沈清晏两手?空空回来的,但人?回来就好。
这些年到?底没?有联系,照片也没?有。
沈母看着清瘦了一圈的儿?子十分心疼,一想?到?家里还有个老头?在生气,又把儿?子推进?书房,连带着叶英也一并推了进?去?,“去?跟你爸好好说?说?话。”
作为警卫员的刘冬冬默默地跟了进?去?。
这是职责所在,他时刻牢记。
书房不大,忽然?间又挤进?来三个人?显得十分逼仄。
沈清晏的称呼还带着几分老派作风,“父亲,我和叶英回来了。”
这郑重其事的告知让叶英觉得有点懵,一旁刘冬冬也有点不知所措。
沈成钧轻点了头?,“你们工作都很辛苦,挺好的。”
他其实想?明白了。
这事谁都不能怪。
怪小四没?跟自己说??
他连家书一封都写不了,怎么说??
怪小叶不告诉自己?
就像是他们学校搞育种,一样种子的选择得经过好些年的验证。她拿什么来佐证自己没?说?谎呢?
保密工作使然?。
他懂得。
他帮着介绍对象也是一片好心嘛。
只不过好心闹了笑话而已。
“你们都挺好的,好好工作我也没?别?的什么要求。”
沈成钧有千言万语,想?要问儿?子过去?那些年在国外过得怎么样,想?要知道他这几年怎么照顾的自己?
可是到?最后,却也不过一句勉励的话而已。
好好工作就行。
这是他这个父亲对这两个年轻人?最大的要求。
沈清晏点了点头?,“我知道。”
“去?跟你们母亲说?话吧,她虽然?不说?,但心里头?记挂着你。”
总觉得从小就把这孩子送到?国外读书亏欠了他。
又想?着一直没?结婚,身边连个相互扶持的人?都没?有该怎么生活。
现在倒是好多?了。
有人?,而且还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贤内助,不止能下厨房还上得了厅堂。
叶英性?格爽朗,多?好啊。
沈成钧还觉得自家儿?子配不上呢。
一棍子下去?都闷不出一声响来。
要他是叶英,才不会选择阿恒当对象呢。
刘冬冬工作任务轻松了不少?。
毕竟一家子在客厅里说?话,倒是省得他两头?跑。
其实也都没?说?什么。
家里知道内情的并不是很多?,这种出过烈士的家庭,对国家机密也很是敏感,并不会宣扬的到?处都是。
再加上种出蘑菇后,全国人?民多?多?少?少?知道了些。
涉及到?核心工作的研究人?员管好自己这张嘴,工作以?及涉及到?研究相关的内容一问三不知就是了。
何况沈清晏本就话少?,以?至于最后都是叶英在说?,聊起了自己最近去?军区那边帮着指导家禽家畜的养殖,以?及推广玉米、油菜种植等事。
沈思学听得十分开心,“我能跟小婶婶去?学养猪吗?”
养猪。
杜枚愣了一下,旋即笑了起来,“养猪可累了呢,而且你小婶婶可不止养猪呢。”
她之前还误会以?为叶英是哪位领导的女?儿?,没?想?到?竟然?是自家妯娌。
女?儿?的话让她略有些迟疑,倒不是说?瞧不起。
思学的成绩倒也不错,应该能考上大学。
若是能上大学,自然?还是去?读书的好。
沈家是书香传家,即便是早逝的清松也是高材生。
她自然?希望女?儿?也能像她父亲、叔父那样,在学术上有所成就。
但沈思学显然?没?体会到?母亲的心思,“那我就当小婶婶的跟班,跟在她身边总能学会!”
这话让杜枚眉头?皱了起来。
叶英连忙开口,“那也得先把书读好才是,思学要读大学了吧?先去?学校里读书做积累,将来就算是养猪也比其他人?起点高。”
这会儿?叶英是沈思学崇拜的对象,叶英说?什么自然?就是什么。
沈思学连连点头?,“好,那我能给小婶婶写信吗?”
“当然?可以?。”
杜枚瞧着女?儿?迅速和叶英热络起来,心中竟然?生出几分羡慕。
家人?都疼爱思学,但总要有个唱黑脸的。
她这个母亲是不二人?选。
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与自己却并非最亲近的。
可这也怪不到?叶英。
她已经做得够好了。
沈家人?口多?,有些住不开。
倘若只有沈清晏一人?倒还好说?,偏生还有个紧跟着的叶英和刘冬冬。
两人?回招待所,明天一大早再来吃饭。
这次刘冬冬倒是识相,回到?招待所后自觉地去?找吴钢玩。
叶英回到?自己这暂住的一方?天地,松了口气。
整个人?恨不得缩在床上立马睡着。
但房间里还有人?呢。
她抬起头?来看了眼,这才发?现沈清晏坐在那里,神色黯淡不复早些时候。
是的,沈清晏这才知道长兄沈清松早些年就去?世了……
其实就在他出国不久后。
“四哥……”
“我知道生老病死是人?生常态,大哥他以?身报国想?来也没?什么后悔的。”
沈清晏垂眸坐在那里,他明白死生无常这个道理,也看淡了生死。
但一想?到?兄长早逝,死在了黎明前……
那种无力感蔓延在四肢百骸。
叶英走过去?,蹲在沈清晏面前,“四哥,哭啦?”
这不太体贴的话让沈清晏恍惚了下,嘴角扬起了几分,这姑娘总有办法逗他开心。
“没?有。”
“那就哭吧,男人?也有哭的权利。”
叶英拉了个马扎过来,坐在沈清晏对面,“你哭你的,我不打扰你。”
任谁,被这么看着哭大概都哭不出来。
沈清晏看着那炯炯目光,低声说?道:“我没?事的。”
只是不想?让家人?担心,不想?勾起大嫂的伤心往事,在家中只能抑制自己的情绪。
叶英仔细的打量他,“其实我一开始也挺难过的。”
为什么好人?不长命?
叶家哥哥那么好的人?牺牲了,可刘家那些蛀虫却能蹦跶十几二十年。
可人?生就是这样。
都说?事在人?为,可有的时候人?的确有些无能为力。
“四哥,你会不会怨我?”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沈清晏一头?雾水,“什么?”
叶英笑了起来,“欧阳司长没?明说?,但他暗示我了,说?我跟李兰书走得太近了些。”
甚至有几分谄媚之意。
“你这么做,当然?有你的理由。”
这话让叶英低声笑了句,“那万一有一天祸及到?你呢?甚至牵连到?你家里人?,你会恨我吗?”
这让沈清晏愣了下,他的脑子里并没?有什么政治雷达,并不明白为什么叶英会来这么一句。
“只要你堂堂正正做人?做事,没?什么好怕的。”
叶英听到?这话笑了起来,“是,堂堂正正,可一个正字五笔而已,横平竖直却有那么多?人?写不好。”
她扶着沈清晏的胳膊站起来,“要真是到?了那一天,放心,我不会牵连你的。”
这一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让沈清晏觉得如坠云里雾里,他还想?要再问,但叶英已经和衣躺在床上。
脸上带着几分疲倦。
沈清晏有心想?问,却又不忍心打搅她休息,迟疑了许久这才躺下休息。
标准间两张床之间隔着不到?一米的距离。
叶英的声音打破了月色透过窗棂洒进?来的静谧,“四哥,你在那边有饿肚子吗?”
“没?有。”有过,但都已经成为过去?了,没?必要说?。
笑声在这静谧的夜色中被放大了些许,“天天看着沙子都会说?谎了。”
她问过刘冬冬了,那边的补给偶尔会跟不上,饿肚子,没?水喝,这些沈清晏都遇到?过。
而到?当事人?这里,却只剩下一句“没?有”。
叶英原本还想?要说?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她想?说?自己跟李兰书走得近是因为她知道,早几年那些个被吹破了的牛皮并非主席本意。
这个土生土长没?有留过学没?有海外深造过的革命者,他种过地、在苏区搞过经济,他一点点摸索出救救亡图存的道路。
他一直都是那个屠龙者,从来想?着的也是如何保护他的人?民。
她想?要靠近再靠近些,能够做些事情,哪怕只有一点点能帮得到?他也就够了。
但这些,与沈清晏说?他也不明白。
“反正,我会保护你的。”
这话回荡在耳边,让沈清晏恍惚许久,静谧的房间内只剩下清浅的呼吸声,月色温柔的抚摸着薄被和他那被风沙磨砺的面孔。
曾经的书生所剩无几,但那声音依旧坚定,一如往昔,“我会竭尽全力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