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峯一怔:“这……”
“怎么了爹,”宇文复问,“儿子不能问?”
“那倒不是,”宇文复犹豫,道,“太子当时的确在现场,你若想知晓,倒可以问太子。”
“爹,您为何是如此神色,您若是有什么不便,或是让儿子注意的,您尽管说。”
“儿子,”宇文峯道,“你哥中毒一事涉及到太子,为了不让朝野动荡,此事爹已让监察司撤去案件。”
宇文复抱拳,微微弯腰道:“儿子明白了。”
林霜云摸着他的脑袋道:“果然是后生可畏啊,小小年纪,不怕死。”
“……”宇文复道,“娘,您这是在夸儿子吗?”
“当然,”林霜云笑道,“你可是我儿子,不夸你夸谁?”
嘴角抽了抽:“谢谢娘亲。”
宇文峯又道:“若太子问及此事,你哥中毒的情况,你就说已请大夫治疗,需要时间解毒,其余的便不用多说。”
“是。”
白鹤将宇文恪头上的银针拔去,对宇文光道:“太师,您不必担心,您大孙子的毒一日未解,我便一日不走。”
宇文复抬眸看他,未说话。
宇文光沉沉地点了一下头:“有劳白先生了。”
离开宇文恪的房间,走在院中走廊,宇文复问白鹤:“师父,您原本打算要走?”
“我本想去关中一趟。”
“干什么去?”
“见一个故人。”
“哦……”
“况且你年纪虽小,但悟性极高,为师毕生所学你也学了八成,便算是师傅不在,你也能独当一面。”白鹤正色道。
“师父,您别这么说……”宇文复谦虚道。
“原来昧着良心说话也挺难受的。”
“师父!”
白鹤唇边漾出笑意。
“既然师父要去见关中故人,为何又不去了?”
“后来想想旅途奔波,还不如故人来见我,”白鹤垂眸,“或许你哥的毒他可以解。”
“当真?”
“嗯。”
“师父……”
白鹤看他。
“我哥的毒,您当真不能解吗?”
闻言,白鹤笑而不语。
“师父为何不说话?”
“若你在他来之前解了你哥的毒,那你便是出师了。”
宇文复嘴皮子动了动:“估计得等几年……”
“别对自己那么没信心,”白鹤走下台阶,“没准你进宫一趟,便知晓如何解毒了呢。”
“所以这也是我想进宫见太子的原因,”宇文复注意脚下,“我总觉得我爹刻意隐瞒了什么。”
“他也是为了大晋好。”
“徒儿知道。”
“明日入宫面圣,圣上问你什么你便答什么,多余的话不要说。”
“徒儿明白。”
“还有,”白鹤停下脚步,“你最好带一份礼物去。”
“徒儿已经准备好了。”
“聪明,”白鹤点了点头,“但是……”
“徒儿会说此物是民间黎民的智慧所创。”
白鹤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娘说的没错,后生可畏。”
午后,艳阳高照,微风吹动庭院里□□相间的合欢,花香淡淡。
宇文复像个老大爷一样躺在树下乘凉,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合欢枝叶于地上投下斑驳光影,有的也在宇文复闭合的眼皮上晃荡。
身边的药炉在冒出白烟,三碗水熬成一碗水,这药还得继续给他哥喝,以防他哥因长时间躺在床上生出褥疮来。
林霜云身后跟着衣铺的老板娘以及两个伙计,匆匆地想推门,余光瞟到树下,提着裙子下摆走下台阶。
宇文复听到脚步声睁开眼:“娘?”
“你在熬药?”
“嗯。”
“什么时候熬好?”
“快了。”
“你的衣服做好了,过来试一试。”
“先放屋里呗,我要看着药。”
林霜云对那老板娘道:“你们先进去。”
“是,夫人。”
也不在乎会弄脏裙子,林霜云蹲在地上握着宇文复的双手:“儿子,辛苦你了,你大哥若知道在中毒昏迷期间你如此对他,他定会感动。”
“娘,”宇文复道,“他是我大哥。”
垂眸叹气,林霜云道:“是娘对不起你们……”
“娘?”
“没事,”林霜云缓缓站起来,宇文复挪了挪,让出一些位置,林霜云侧身坐在躺椅边上,“明日你要进宫,紧不紧张?”
“不紧张。”
“你手出汗了。”
“……热的。”
“皇上是个明君,在他眼里你就是个孩子。”
“那他为何要见我这个孩子?”一个朝臣的孙子,用得着皇上亲自见?
“因为你是大晋太师的孙子啊,”林霜云微笑道,“以后你也是要进宫学习的。”
“啊?”他不要进宫!
“这是本朝的规矩,二品以上官员的子女需进宫与皇子们一起读书。”
“……不去不行吗?”
“难道你想在家自学?”
“自学不也挺好的么?”
“那得问皇上同不同意了。”
“娘,您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你知道就好。”
“太子也会跟官员们一起读书么?”
“是的。”
“不是有太傅吗?”
“太傅是在你们下学以后另外再教授太子学识的师傅。”
“好吧。”
“药好了吗?”林霜云看着滚出白烟的药罐问。
“快好了。”
“要不娘叫人来看火吧,先去把衣服试了。”
“试衣服随时都可以,药错过时辰药效大打折扣,儿子还是亲自盯着吧。”
轻拍他的手,林霜道:“那娘和你一起等。”
“娘……”
“嗯?”
“我感觉你今日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呃……”比较正常了。
林霜云温柔一笑:“儿子,没人告诉过你女人是有很多面吗?”
“看到您,儿子知道了。”
过了会儿,宇文复嗅了嗅,道:“药好了。”
翻身下了躺椅,用湿布包着药罐手柄,把药倒入碗内,一碗黄汤放在托盘上,林霜云道:“娘来吧。”
照着白鹤此前的方法,宇文复左手食中二指摁在他哥喉结处,右手喂入汤药,宇文恪尽数喝下,林霜云看在眼里,露出慈爱的目光。
喂完药后,林霜云给宇文恪盖在薄被:“恪儿,这两天都是你弟弟给你喂药,若你听得见,便睁开眼看看你弟弟吧。”
宇文恪依然没有任何动静,林霜云肩膀一沉,拉着宇文复的小手道:“走吧,去把衣服试了,若不合适,还能有时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