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叫什么

“我胡言乱语?”慕乔犹如听了什么天大的荒谬玩笑:“我看分明是你愚不可及!”

裴烟不明白慕乔的话,只当慕乔是在造次。

裴烟寒声道:“你若是特意寻我来吵架的,那请自便。”

慕乔气得几欲要脱口而出“你当真不记得你曾经的陆师妹了?”,她咬牙,还是竭尽全力的忍住了。

陆师妹的名字早已在归剑阁成为禁忌,阁主曾下令,不允许任何人在裴烟面前提及她。

慕乔也不清楚两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甚至在裴烟辞别归剑阁再又一夜复返,她才得知陆酥秋失踪的消息。

彼时,回来的裴烟一身艳红嫁衣,却失了所有关于陆酥秋的记忆。

慕乔一早便看出裴烟与陆酥秋关系非同一般,也因此,虽没有证据,但慕乔直觉裴烟与陆酥秋的下落不明有关。

自那之后,慕乔再没给过裴烟好脸色。

两年来,慕乔陆陆续续也有在打探陆酥秋的下落,无奈人海茫茫,此举形同大海捞针。

“我何时说过我是特意来找你的?”慕乔高抬着下颌,甚至不屑于正眼注视裴烟:“倒是你,知不知道阁主给所有亲传弟子下了令,要——”

说到最后,慕乔似有所顾忌,陡然噤了声。

裴烟迟迟未能等来慕乔的下文,“要什么?”

“既是密令,怎可告于你?”提及密令,慕乔也不似方才的气势汹汹之态,缓和不少。

“听我的准没错!”慕乔支支吾吾:“总之,总之你别回去就是了!”

裴烟迟疑了一瞬,似乎是因慕乔的话有所动摇。

但慕乔的只言片语着实没有说服力,裴烟道:“你不让我回去,却也不给我个理由?”

未了,裴烟看向箭伤尚未恢复的陆酥秋,“我有要事在身,耽误不得。”

裴烟与她交集甚少,慕乔如何不知道自己此举突兀,且荒诞至极。恐怕换作慕乔自己,也是难以信服。

慕乔急得涨红了脸,百口莫辩:“裴烟,我是说真的!”

二人谈话并没有要陆酥秋避嫌的意思,陆酥秋因此全程在旁,听得清清楚楚。

凭她对慕乔的了解,虽不知出何原因,但慕乔大抵是没有在骗裴烟。

裴烟面如常色,俯下身替陆酥秋理了理凌乱的裙摆,像是没把慕乔的话放在心上。

慕乔心一横,豁出去般的喊道:“阁主下了密令,归剑阁弟子裴烟盗取剑阁玉令,企图利诱将军府,而今叛离归剑阁。”

似乎是不忍心,慕乔一顿,缓声道:“凡见之,则杀之。”

风吹草动皆可察觉的静谧夜晚中,慕乔的嗓音不大,却清晰可闻。

裴烟垂于身侧的手微不可查的一颤,继而连带着她略有紊乱的呼吸,一并恢复镇静。

慕乔见裴烟几乎毫无反应,错愕之中,以为裴烟是没听清,便再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

裴烟依旧不动声色。

慕乔怔住了,她设想过裴烟的无数反应,更因此心生不忍,才迟迟未能开口同裴烟道出真相。

裴烟许会愤怒,许会崩溃,许会质疑——但慕乔独独未想过,裴烟会没有反应。

一个毫无根据的念头自慕乔心底萌生而出,慕乔不确定的道:“你莫不是提前就知晓了此事?”

裴烟道:“我不曾知道。”

慕乔不信:“……那你?”

“归剑阁的规矩,我比你更为清楚。”裴烟像是在诉说着什么无关紧要的事,语气平淡:“你该知道,不为归剑阁所用之人,尤其像我这样的,阁主想以绝后患也不足为奇。”

慕乔怎会不懂裴烟的意思?像裴烟这样惊才绝艳的天才,没有人能安心的放任着她不管。

但裴烟是归剑阁之人,阁主怎会对自己一手栽培的弟子下手?

慕乔不解,“为什么,你不是首席弟子,即将接手归剑阁阁主之位吗?”

“我并无接手归剑阁之意,”裴烟如琉璃般清透的眼眸闪过些许沉郁,像是蒙上了尘埃,失去了光泽,“数月前,我即向阁主坦白此意,并请辞下山。”

“你疯了?!”慕乔的脸上写满不可思议。

多少人觊觎的位置,裴烟却想拱手让人。

裴烟道:“世俗名利,不值一提,我有更为重要的东西要寻。”

慕乔挑眉:“寻什么?”

裴烟摇头,“不知。”

“你要寻什么,你竟不知?”慕乔气笑了:“能有什么是比归剑阁阁主之位重要的?”

月色之下,裴烟冷冽的眼神柔了下来,转为似有似无的迷惘,“我总觉得,我好像丢了什么。”

但她想不起来了。

“依我所见,你恐怕是丢了脑子。”慕乔小声嘀咕。

裴烟默不作声的瞥向陆酥秋,在那一刻,黯然到死寂的眼眸顿时生出波澜。

陆酥秋自然不会如慕乔一般,认为裴烟是在瞎掰胡扯。

被裴烟看得心生异样,陆酥秋不由迟疑,裴烟不会是在找她吧?

但裴烟该是不记得她了才对。

裴烟对慕乔道:“你问完了,就走吧。”

慕乔冷笑:“你让我走,我就走?”

“只要不干涉到我,”裴烟似乎未把慕乔视作一回事,“随你。”

“你可管不着我。”慕乔说:“我还会再来的。”未了,慕乔眯起狭长的双眸,意味深长的瞥了眼陆酥秋,挑衅意味十足。

慕乔转身,运着轻功跃入林间,眨眼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抱歉,”慕乔走了,陆酥秋也如释重负,“这本是裴姐姐的私事,却让我听了去。”

裴烟对此显得毫不介意,“是陆姑娘的话,无妨。”

陆酥秋见裴烟依旧风淡轻云,于是秉着好奇道:“归剑阁阁主如此不念旧情,裴姐姐怎的不生气?”

许是因为提问之人是陆酥秋,裴烟当真沉思片刻,“于在下而言,不必多此一举,为无关紧要之事生气。”

裴烟不曾对周身的一切抱有过期待,因此,哪怕如今是于她有恩的归剑阁阁主要对她痛下杀手,她也不会有半分失落难过。

被师门诬陷且追杀,怎的到了裴烟口中,即成了无关紧要之事?

陆酥秋:“那可有什么事,是足以令姐姐生气的?”

“自然有。”对上陆酥秋探究的视线,裴烟正色道:“天色已晚,陆姑娘的伤还未痊愈,却仍未眠。”

“叫裴某怎能不生气?”

陆酥秋:“……”

裴烟话里话外都是在催促裴烟睡下,陆酥秋也不敢有异议,继而赶在裴烟再次提及前睡下了。

待陆酥秋闭上眼,呼吸逐渐绵长后,睡于不远处的裴烟长睫一颤,睁开了双眸。

眸中一片清明,不似刚醒。

裴烟伸手,悬空虚摹着陆酥秋的轮廓,“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吗?”

……

归剑阁是不能回去了,裴烟便带着陆酥秋,打算折返下山。

“你想怎样?”裴烟对着也骑了匹马,如影随形跟在她们身后的慕乔问道。

“怎么,”慕乔故作无辜,“辰山这么大,我去哪还要你的准许?”

裴烟索性不理会慕乔,扬着马鞭,加快了赶路的速度,瞬间便将慕乔甩在身后。

慕乔沉着脸,“喂,裴烟你等等,你什么意思!”

“你慢点,我快追不上了!”任凭慕乔扯着嗓子如何喊,裴烟也未等慕乔片刻。

到了山脚,裴烟才勒着缰绳,停了下来。

“你这人真是不讲情义,”慕乔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好歹曾经师出同门,我追了一路,你竟不理我半句话!”

“你既硬要跟来,便与我无关。”裴烟一边说着,一边伸手牵着陆酥秋下马。

慕乔被堵得无话可说,却又心有不甘。

她眼尖的注意到陆酥秋似乎不会骑马,连上下马的姿势都极为生疏。

慕乔起了出气的心思,于是道:“裴烟,你的人竟然连马都不会骑?”

裴烟说:“我带着她足矣。”

陆酥秋扯着裴烟的袖角,“裴姐姐,这附近可有野果,我想去……”摘些来食用。

“陆姑娘稍等,在下即去即回。”裴烟抢先一步道。

说完,不等陆酥秋有所表示,裴烟便拿着剑往林中寻去。

慕乔:“……狐狸精!”

慕乔在心底暗骂着裴烟。

自己追了一路也不见这个同门有点恻隐之心,这狐媚子一句话,裴烟便献起殷勤。

陆酥秋问慕乔,“你想同我说什么?”

慕乔冷冷的道:“很抱歉,我要给你泼冷水,裴烟是有心上人的,你大概不会有机会。”

陆酥秋知道慕乔是在说她自己,但仍忍不住想逗弄慕乔:“你?”

“我就是瞎了,也不会与她有瓜葛。”慕乔嫌弃的道:“不是我。”

“你既这么说,”陆酥秋道,“我倒是想见见。”

慕乔动作一滞,语气沉了些许,“她不在辰山,你见不到的。”

陆酥秋笑道:“空口无凭,我怎知你说的是真是假?”

“何况,既然人不在,那我便还有机会。”陆酥秋说得半真半假。

慕乔未曾想到眼前的狐狸精竟如此无耻,“……你!”

视线落于陆酥秋的帷帽,慕乔气急败坏道:“我倒要看看,你这狐狸精到底有一张什么样的脸,能把裴烟都迷得,着了你的道!”

话音未落,慕乔已经付诸行动。

她“嗖”的抽出了佩剑,剑光一闪,紧接着向陆酥秋的帷帽挑去。

陆酥秋没想到慕乔会来这么一招,待她反应过来,已然慢了一拍。

簌簌白纱随风舞动,在空中荡了几圈,继而落于陆酥秋脚下。

在看见陆酥秋脸的那一刻,慕乔慕乔变了脸色。

慕乔几乎是惊呼出声:“陆师妹?”

陆酥秋欲要开口,想着该怎么同慕乔解释,“我……”

“慕乔,你方才叫她什么?”身后,熟悉的嗓音让陆酥秋顿住了所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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