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chapter 4

把迟渡放在河街公园之后,赵有终于腾出手来回了路超的电话。号码拨出去不到三秒对方就接通,手机那头的男人好像凑话筒很近,低沉又磁性的嗓音通过电波输送更加摄人心魄,光是一声喂,就足够让赵有从耳朵一直酥麻到脚趾。

“不好意思路先生,刚刚在外面办事,我看你打了三四个电话过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儿吗?”赵有一手抓紧方向盘,另一只手扶了扶蓝牙耳机,使劲搓了搓腿,深吸一口气才把半边麻了的身子缓过来,对面的男人好像刚睡醒,嗯了一声,因为戴着耳机的缘故,赵有简直感觉对方就在自己面前一样,连翻身摩擦被褥的声音都一清二楚。路超掀起被子盖过头顶,眯了眯眼睛看着纱帘外正高的日头,吸着鼻子说,“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感冒了,晚上开不了直播,得麻烦你给我送些感冒药来,家里的都过期了。”

赵有听他鼻音很重,不由得皱起眉头,又推了一把档位加快速度,说到,“怎么感冒了,是因为昨晚的通告吗?我现在已经快到了,能起身就多喝点水,到了给你电话。”

“嗯……”路超吸了吸鼻子,连尾音都清楚钻进赵有的耳朵,赵大少爷一颗小心脏简直都快受不了了,对方却没有挂掉电话的意思,赵有听着均匀的呼吸声还有房间里其他细微的响动,止不住地想入非非,安全驾驶第一安全驾驶第一,赵有默念了两遍,沉住呼吸问了句,“路先生,睡着了吗?我要挂电话了哦——”

“还没有。”路超闷闷开口,他好像把自己蒙在了被子里,声音更加厚重,“我想吃艾利尔的草莓蛋糕。”

路超跟赵有撒娇似的说了一句,电话那头传来忙音,跟不小心误触挂断了一样。短暂的对话终于结束,明明才一分多钟,赵有却觉得有一万年那么长,他迫不得已停下了车,整个人趴在方向盘上脸都熟透了。

路超到底知不知道他有多危险啊,自己十分信赖的老板兼经纪人,对他可是抱有非分之想的,赵有重重叹了口气,手背贴在发烫的脸颊上停顿了很久,才继续发动车子,刚打着火,路超的电话又来了,吓得赵有差点把手机扔了出去,他给自己做了五百万遍心理建设,千万别露出马脚,千万别被他讨厌,铃声都响了快三十秒,赵有才佯装无事发生地接起电话,“喂,路先生,是还想吃什么吗?”

“嗯。没有,刚刚不小心碰到挂断,忘了跟你说拜拜。那么,拜拜,黑猫老师。我等你。”

“……拜拜。”

赵有腰都软了,自己戴蓝牙耳机就是个错!他的呼吸,停顿,气音,所有都清清楚楚,那吐息简直跟喷到自己耳朵根了一样!小赵同志脸压在方向盘上滚了一圈直接按响了喇叭,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啊?太危险了吧也!

这经纪人怕是真当不下去了。

本来赵有是想找借口不去的,毕竟见了面能不能绷住还真拿不准,毕竟路超发现了他后援会会长的身份,赵有都不敢确定敏锐的路先生有没有发现自己看他时候的异样眼神,他太害怕了,要是路超知道自己作为一个男粉丝,竟然对他抱有不纯洁的思想,会怎么看待赵有这个人啊?

他脑子里乱麻麻的一片,好像蔓生纠结裹住了思绪,赵有担心的不是路超觉得自己恶心,被觉得恶心无非就是卸任会长远离他,赵有真正担心的是事情暴露对他的事业形象造成影响,或者为了留下赵有这个资本强迫自己接受迎合。

赵有的认识里路超不是这种会为了资本委曲求全,也不是会害怕受到舆论影响的人,但没有谁能够真正看清与自己不同的个体,如果不是路超感冒了,他今天绝对会找机会溜走,就像前面几次一样,只是站在路超家门口给他打了报修电话,门都没进去就离开了。

赵有下意识认为路超是直男,也下意识保护用自己的方法保护着他,却从来没仔细想过为什么路超总是指名自己。

他把车停进自家的地下车库,才准备出去给路超买蛋糕和感冒药。赵有以前都不知道路超家离自己在城里的房子那么近,两个小区之间只隔了一条窄窄的不让车通过的人行道,建筑颜色也差不多,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一个小区。

从赵有家过去路超家会经过一个花店,花店的老板是个年纪很大满头银发的老奶奶,这个点钟,奶奶正坐在门口的躺椅上晒太阳,看到赵有往自己面前走过去,冲他招了招手,“小有,今天这么早就下班啦?”

“嗯,去帮朋友买个蛋糕。”赵有也跟着挥挥手,奶奶笑眯眯地站起身,佝偻着背走向赵有,看上去心情特别好的模样,“去艾利尔买吧,哦对,刚刚奶奶碰到一个长得特别英俊的小伙子,买了一把白色的玫瑰,也说是要去买蛋糕,只不准你们两能碰到一起。两英俊小伙站在一起肯定像副画儿一样,可惜奶奶我岁数大了,不然真想去偶遇你们一把。”

赵有听着奶奶的话忍俊不禁地摸了摸鼻尖,他把老人家扶回摇椅上坐好,蹲在虽然年纪很大但内心仍然是少女的奶奶面前说,“奶奶现在正年轻呢,谁说不可以偶遇,走吧大美女,既然都看见了,咱们就一块儿去买蛋糕偶遇帅哥,然后我再送您回来。”

路超穿着帽衫,连个口罩都没戴只是把帽子拉起来就算是他最高级的变装了,大明星出现在艾利尔甜品店,虽然衣着打扮看起来有些邋遢,但那张脸足以让店员小姑娘们疯狂。

现在是工作日的下午三点多,住宅区附近没有什么路人,路超像个闲散的无业游民一样手里抱着一束白色的玫瑰花,弯着身子挑选吧台里琳琅满目的各色甜品。

他微微勾起唇角笑得甜蜜,站在吧台后面的姑娘醉在他的笑容里,用尽全身的力气捂住嘴巴不让花痴的声音漏出指缝,跌跌撞撞冲进后台和小姐妹们尖叫,路超像根本没听见这些声音似的,抬起表看了看时间,距离自己要守株待兔的那只黑猫到达这里,估计还要一两分钟时间,因为那只黑猫给自己发了条短信,说可能会晚一些到,那么说明他已经通过自己设置的第一道关卡了。

赵有扶着腿脚不灵便的老人家走进蛋糕店,吧台前站着个颇为熟悉的背影,奶奶拍了拍赵有的手背,什么都没说笑眯眯地转身离开了蛋糕店,好像自己的愿望已经被满足了一样。还不等赵有奇怪奶奶怎么就回去了,站在吧台前的男人转过身,一脸惊讶地看着赵有,“赵经理?等了好久,我还以为今天你不会来,所以就自己下楼买了。”

“是有多想吃啊,草莓蛋糕含糖量很高的,要注意别发胖了。而且,我来之前给你发过消息,说的是晚一些,不是不会来。”赵有没想到会在外面碰见路超,咳嗽一声故意冷着一张脸没抬头看他,其实有些人表面冷淡耳尖已经开始冒热气,一只煮熟的虾子很快就要新鲜出炉,在清煮大虾出锅之前,男人赶紧背过身去掩耳盗铃一样回避他的视线。

路超把赵有的表情尽收眼底,却假装没发现什么异常似的挠了挠头发,一脸迷糊的样子接上话,“知道了老板,保持体形。我下来的时候忘拿手机了,没看到。”

赵有偷偷摸了摸耳朵试图降下温度,闷声开口,“既然你可以下楼,那我就先回去了,公司还有其他事情等着我处理。”

说完话,赵有急急忙忙迈开腿准备离开,他真没办法靠路超太近,只要距离小于一米,自己就控制不住的紧张,手心都是湿哒哒的。路超像全然没发觉他的窘迫一样,反而三两步跨上去拉住快要踏出店门的赵有,湿漉漉的手被男人宽大干燥的掌心握住,也不知道对方是有意还是无心,稍稍用了些力气,好像怕他真就这么走了一样。

赵有眼皮一跳感觉自己瞬间整张脸都红透了,这下更不敢回过头去直面偶像,天呐,早知道就不来了!这天然呆到底有没有意识到这是大街上啊!

黑猫老师正紧张地想要逃走,路超竟然走近男人直接靠上了他的后背,毛茸茸的短发搔弄着赵有露出来的脖颈,淡淡的佛手柑味道钻进他鼻腔,赵有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这男人在干嘛!大庭广众怎么还靠在自己身上了!!

想推又不敢推,或者说动都不敢动一下,只听得那男人带着浓重的鼻音说,“不行了,我头好晕,一步也走不动了……”路超眯起一直眼睛看到黑猫老师耳根更红,偷笑地抿了抿嘴。

真是怕他直接栽倒在店里,赵有转过身撑住了路超的身子,视线游移地开口,“好吧,我帮你买了蛋糕然后送你回去,这样可以吗?”

“嗯。”影帝皱着眉脸色苍白看上去真是十分难受的样子,赵有的心好像跟他皱起的眉头一样拧着,把人扶到靠窗位置坐下,才发现那家伙手里捧着一束白玫瑰。

心跳又漏了一拍,白玫瑰,这不是那天在机场里,赵有送给他的那种吗?从路超以前的照片可知,他从来没有在家里插鲜花的习惯,那他买这白玫瑰,是要送人的吗?

难道是买来送给自己的?

路超看他愣住了,抬手在他脸面前挥挥,“赵经理?”

赵有听见他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这会儿怦怦乱跳的心脏终于冷静了一些。对嘛,以他的年纪,说不定正和哪个漂亮的熟女谈恋爱呢,只是因为势头正猛不能公开,刚刚胡思乱想什么呢。赵有赶紧退开两步指了指吧台,“我去买蛋糕了。”

“嗯。”路超看他转身过去,饶有兴致地撑起下巴盯着赵有的背影看,指尖拨弄了白玫瑰的花瓣,他以前确实对花没什么爱好,但现在确是非常喜欢了,尤其是白色的玫瑰花。

店员小姐姐们的后台已经快爆炸了,眼下炙手可热的男演员,和网络上占据话题榜风口浪尖的后援会会长,同时出现在店里,而且两个都是一等一的帅哥,这简直是比超级月亮还难得一见的美丽风景,赵有咳嗽一声,把思绪快要飘到天边外的小姑娘拉了现实,沉着脸色指了指柜子里的草莓慕斯,小姑娘赶紧把蛋糕取了出来,满脸堆笑,“赵先生,今天是玫瑰情人节,邀请您的伴侣一起合影,咱们可以半价。”

赵有一脸疑惑地看着店员,那姑娘眼神往路超那边飘,反应过来的男人脸红的像个大番茄,抓起蛋糕连句解释都没留下就要走,低着头差点撞到路超身上。

“还没给钱呢,人家辛辛苦苦做出来的蛋糕,可不能让我们两白白享受。”路超忍着笑说了句,听了这话,赵有跟个机器人一样转身把钱拍在桌上,说了句不用找了,没想到又被路超拦下,这次,咱们的路大明星还十分自然地揽上了他的肩膀。

“合影就可以半价吗?但我们的照片不可以展示在店门口,这样也能享受优惠吗?”

店员小姐姐让他那双三分忧郁七分性感的眼睛盯得受不了,低下头小声地回了句可以,路超得了回话,十分自然地从赵有口袋里拿出手机,揽着他的肩膀自拍了一张。黑猫低着头,脸红的样子被拍的十分清楚,大明星则是笑容灿烂,整个动作一气呵成,赵有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路超把照片展示给店员,那样子就像他和赵有已经在一起十年,跟邻居炫耀看看我老婆可爱吧的表情。店员只是偷瞄了一眼就不好意思再看下去,头点的跟捣蒜一样,“可以可以,您放心,我们受过专业保密训练,绝对不会乱说的!”

“谢谢。”路超笑眯眯的接过蛋糕,提在手里朝已经害羞到抬不起头的男人晃晃,赵有咬牙切齿地趴在吧台瞪着那姑娘,“要是敢乱说一个字,艾利尔的店铺,境园集团会全部收回来,以后你们就别再想做生意了。”

“好了,相信别人嘛,不要恐吓小姑娘。”路超把玫瑰花塞进赵有怀里,顺手揉了揉黑猫的头发,十分自然地牵起赵有的手走出店门,留下那个店员小姑娘站在吧台后边儿一把一把顺着气,看起来十分需要氧气瓶。

路超的手比自己的宽大一些,骨骼分明很有力量,赵有觉得自己已经成了哑巴,不知道怎么回应这一系列操作。赵有疯狂给路超的行为开脱,他是为了半价才撒的谎,他本来就是个游戏人间的家伙,他本来……但无论怎么想,最终都会绕回自己身上。

路超对别人不会这样,至少从他近距离陪着这位大明星工作的小半月就能看的出,他就是个普通人,虽然对演戏非常苛刻,甚至到了变态的地步,但下了戏,就是个普通中年男子,有时候还迷迷糊糊邋里邋遢的。

不靠近他的人可能不知道,路超表面是个享受生活风趣幽默的人,但对别人都是外热内冷,实际上很不好亲近,除了对赵有。他经常会撒娇,提出莫名其妙的要求,让赵有觉得很难搞,但他知道,这些是他亲近自己的表现,因为赵有也同他是一样的人。

赵有不知道怎么理解这种行为,站在自己喜欢男性的角度上来想,这或许是喜欢,但站在一般性向的角度,这可以是信任或者单纯的欣赏。

赵有心里五味杂陈,一半是甜蜜的幻想,一半是残酷的现实。

干脆今天就和他说吧,自己实在没有能力做他的经纪人和助理,后援会还可以帮他打理着,但这么频繁的见面,赵有觉得自己的心脏总有一天会承受不住而爆掉。

只是过一条街的距离,赵有觉得已经走了一万年,终于来到路超家门口,赵有把药递给他,犹豫了半天,还是没能说出自己不能再做助理的事情。

路超看他犹犹豫豫的样子,都没给人再次溜走的机会,就把他推进了门,反手一锁,十分自然地蹬掉鞋子躺进沙发里。赵有一愣,回过神来怎么已经站在路超家里了?他抱着花拎着蛋糕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躺在沙发上的男人这时候抱着靠垫哼唧起来,“我饿了,要吃蛋糕。”

赵有听着这家伙有点像耍赖一样的声音,心中的纠结一扫而空,算了,只有直男才会这么自然地做出这些事情,真正像他这样的人,面对喜欢的同性,都是避之不及的,路超应该觉得赵有是个不错的小伙子,才愿意跟他亲近,都是自己想太多了。

既然路超的天然呆给了他靠近的机会,赵有就好好扮演一个经纪人兼助理的朋友身份占占便宜,等真控制不住情绪的那天再离开,也不算亏本,买卖人嘛,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先把药吃了再吃蛋糕。”赵有没再纠结刚刚路超的直男行为,想明白之后,整个人自然了许多,他把蛋糕放在桌上,回头看了一眼躺在沙发上拧着眉毛的人,感冒确实挺严重的样子。

听到赵有的话,路超像个小朋友一样抱着靠垫翻过身去面对沙发背,因为人太大只,身子都快掉下去了。赵有好笑地摇了摇头,把蛋糕切好,一手拿着药,一手端着蛋糕,蹲在沙发边推了推他的后背,“路老师,您要不吃药的话,蛋糕就被我全吃光了。”

路超吸了吸鼻子坐起身来,不情不愿地把药一口吞下,气鼓鼓地抢过蛋糕来塞了一块在自己嘴里。赵有看着这可爱的家伙咧开嘴一笑,“好,很乖,那么请路小朋友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再给我打电话。”

赵有看他屋子乱成一锅粥,自发自愿帮人打扫了卫生,又熬上一锅白粥,收拾到傍晚才离开。路超从装睡状态醒来,走出客厅把吃了两口的草莓蛋糕扔进垃圾桶里,看着桌上还没插的白玫瑰,坐到桌前仔仔细细地修剪花枝。叶三的电话在他裤子口袋里响起来,他按下免提,对面的男人问了句,“怎么样,有进展吗?”

路超淡淡地回了过去,“白冲了一个多小时的冷水澡,他连晚饭都没吃就走了。”

“哈哈,看来还真是难搞的美人啊,是不是你表现的太过直男,让人家胡思乱想了?”

“他脑子转的很快,我觉得大概率是这个原因。”

“成,反正你也瞄着他那么多年了,继续加油吧,没有融化不了的冰,你那猫儿起点本来就比其他人高,只要没跑远,有得是机会。”

“是啊,都已经等了那么多年,不差这一两年的。没事儿,我一向挺有耐心,猫儿跑不了。”

“唉,喜欢你的小姑娘们要是知道你性格这么恶劣,这么坏,得哭鼻子的吧。行嘞,祝您成功吧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