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茶楼的三楼露台上站着两个人。
其中一人轻叹道:“项家那小姑娘怕是撑不住了!”
另外一名身着黑衣,身形挺拔的男子,目光一直追随着大街上那送葬的队伍,只听他淡淡的说了句:“不会!”
“你好像很了解她!”
听身旁人这样说,黑衣男子也并未开口否认,不过也未对此表示赞同,只把目光移向了已渐渐升到头顶的日头。
眯着眼,望了一会子那虽已是秋日,却仍旧刺目的日光后,他才将目光重新投向那渐渐走远的送葬队伍,并低喃了句:“今天天气很好!”
他身旁的人接口道:“是啊!”
之后两人便默默的望着远处,许久都不曾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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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自己爹爹送走之后,项小羽回到府上就再也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重生之前,她身子本来是挺好的,起码在姑娘之中算是身体非常康健的了,可这一世从睁开眼那一刻,她就觉得自己身子不对劲了,又加上连日的伤神劳累,一连烧了好几日都不见有退烧的迹象。
崔氏见看着躺在床上,烧的呓语不断的闺女,心口疼的像是在拧麻花一般。
幸亏有赵嬷嬷在一旁劝慰着她,又在她心神难安的时候,指挥着胭脂她们为项小羽用温水擦拭身体。
说来也奇怪,接下来几日,项府请遍了京城有名的郎中,也不见自家小姐的病情有一丝的好转。
这一日,见自己女儿仍旧高烧不退,崔氏实在没法了,决定要去宫里求太医来给瞧瞧。一大早她就让李正备了帖子递了进去。
接下来整整一个上午,就见她坐立不安的在自己闺女房里来回踱着步,生怕自己进宫得不到许可。
赵嬷嬷也跟着着急,不过她到底上了年岁了,心能沉得住,就见她仍旧指挥着胭脂她们给项小羽不停的用湿毛巾降温,过一段时间,便会上前去安慰一番崔氏。
快到午膳的时候,崔氏仍旧没有等到召自己进宫的消息,看着还是不省人事的闺女,她把心一横,决定硬闯进宫去。
赵嬷嬷虽觉得硬闯不是个好办法,可眼下她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了,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拦住自家夫人的时候,那李正就匆匆赶来,说是:宫里来人了。
崔氏闻言又惊又喜,急急的问道:“来的是谁?怎么说?”
李正擦了擦一路奔过来,额头上冒出的汗珠子,喘着粗气回道:“是...是周公公...还带来了一位太医!”
听到这里,崔氏常常的舒了一口气,整了整衣衫,迈步就要往前院去。
就在此时,赵嬷嬷一把扯住了她的胳膊肘子,不放心的叮嘱道:“小姐万万不可因为着急小姐的病情而失了礼数,慢待了宫里来的人,日后咱们将军府怕是......”
赵嬷嬷话未说尽,只用担忧的眼神看着崔氏。
崔氏刚才只顾着去前院将那太医迎进来,哪里还想着这些,如今听赵嬷嬷此番说辞,这才从慌乱中稳住了心神,只听她不住的自言自语的念叨着:“对!对!对!”
转眼见李正还立在一旁,她又急忙催促道:“快!快去我房里,让丫鬟从我柜子里取一个镶绿宝石的首饰盒子拿到前院备着。”
李正应声而去。
崔氏这才携着赵嬷嬷往前院赶。路上赵嬷嬷又再三叮嘱了一番,一会见到宫里来人时,该如何如何,就见崔氏不住的点头应着,走在她一旁的赵嬷嬷见状,也不知道她听没听进去,心里留了份心思。
前院,来的正是一直跟在皇上身边,侍候皇上起居的周公公,他身后跟了几名小太监!!!
另外周公公身侧还有一位头发胡子花白的太医,那太医身后另外跟了一男一女两名提药箱子侍从。
崔氏见来人,便先朝着两位行了礼,她虽对宫里的太医了解甚少,却也看出今个随着周公公来的这名太医身份极是尊贵,因为那周公公在他面前表现的很是谦卑。
周公公见状,把嘴一抿,朝着崔氏语调婉转的介绍道:“这位,是转给圣上看病的张太医,你们家姑娘啊是有福气的,这张太医前一阵回乡祭祖今个刚回来,这不就被圣上给召唤来了!”
周公公这一句话,便传达出了很多的内容来,那便是,圣上对项府很重视,所以派了张太医前来,而这张太医是专门给圣上瞧病的,能给圣上看病,医术自然不一般。
那张太医闻言朝着崔氏欠了欠身子,别的话也不多说,开口就问了项小羽的卧房,崔氏就要领着人往后院走,刚一迈步,衣袖就被身旁的赵嬷嬷扯了一把。她这才想起之前对方叮嘱自己的话,赶紧按之前路上赵嬷嬷叮嘱的,命对方领了太医先去给自己闺女看病,她自己则是留下来接待这周公公。
周公公见这崔氏待客周全,嘴角往上翘了几分,嘴里还不住的客套道:“夫人客气了,夫人客气了~”
崔氏将周公公让进了项府待客的厅堂,双方一落座,就有小丫鬟端来了茶水果子。
那周公公带来的那几名小太监,则是被项府的其他下人引着去了一旁的偏厅,照样茶水果子伺候着。
那偏厅和周公公所在这厅堂是紧挨着的。
周公公在主宾位置上坐了,坐下后,便用那双笑眯眯的眼睛将厅内扫了一圈,并没动桌上的茶水果子。打量了一番后他这才继续笑眯眯的对着坐在主人位置上的崔氏说道:“这项将军走了之后,圣上一连好几日都没睡好觉,总是惦记着项府。今个来的时候圣上还嘱咐老奴,说是看见项府有什么短缺的,回去一定告诉他,你瞧圣上多体贴自己的臣子!”
说完这番话,周公公稍稍翻了翻眼皮,看了一眼崔氏,然后兀自笑了起来。
崔氏连忙笑着点头称是,心道:要不是,自己强忍着去后院看自己女儿的冲动,将这周公公让进了正厅来,恐怕他口中的这番话,自己怕是听不到的。
他是见自己待他周全,他这才多说了几句。想到这里,她赶忙又接口道:“夫君葬礼的事,就让圣上忧心了,项府上下一直觉得惶恐,总担心配不上圣上的这番厚爱,如今要不是小女病的蹊跷,实在想不到别的法子,是万万不会叨扰宫里的!还烦请公公将项府的感激之情传达给圣上才是!”
崔氏话刚说完,便朝着李正使了个眼色,李正立马朝着门外走去,不一会又转了回来,身后还跟着个小丫头,小丫头手里提了个食盒子。
周公公低首,假装没看到这些。
崔氏起身上前接过小丫头手里的食盒子,打开了上面的盖子,盒子里面并不是什么食物,而是装着一个镶嵌着绿宝石的首饰盒子,光看那盒子就知道其价值不菲。
她将打开盖的盒子放在了周公公身旁的茶几上,故意提高声音朝着门口的方向说道:“这些是赣南老家的特产,不是什么好东西,周公公带回去尝尝鲜。”
周公公拿眼角瞥了一眼盒子里面,伸出一只手从袖子狸掏出了手帕子,轻轻掩着自己的鼻口处,笑着客套道:“你看看夫人这就客套了,老奴也不过是为圣上办事,原本都是些分内的事!”
崔氏能看出这周公公嘴里虽说这这样的话,心里却十分欢喜。于是她仍旧朝着外面高声说道:“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就图个新鲜罢了!”
只听周公公回了句:“嗯,看着倒是挺新鲜的,那老奴就不客气了,项府对圣上的感激之情,老奴也一定会一字不漏的转达!”
闻言,崔氏笑着,连声道谢,并顺手将食盒子给盖了起来。
接下来,那周公公更是十分体贴的对着她道:“夫人也不必在这陪着我,先去看姑娘要紧,老奴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在这等着。”
崔氏哪里肯依,只说闺女的病在要紧,也不能慢待了贵客。
那周公公闻言更是喜上了眉梢。
崔氏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觉得茶水有些凉了,赶紧让小丫鬟帮周公公重新置换了一壶。
此时那周公公这才算是端起了茶杯,不过杯子送到一半就见他突然凝眉停了手。
崔氏以为是自己哪里招待不周,心下大惊!
就在此时突然听对方开口道:“老奴差点忘了一件事,那张太医为人向来傲气,最不喜别人送东西给他。听说上次召王府的老夫人病了,求到皇上面前,皇上便派张太医前去诊治。临走时昭王爷备了些厚礼送与张太医,没成想,他不但没收,还说了些让昭王下不来台面的话!”
闻言崔氏有些坐不住了,她生怕赵嬷嬷不知道对方的这个脾性,得罪了他。
周公公催促道:“我看夫人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崔氏犹豫再三,将一直守在门外的李正唤了进来,当着周公公的面,再三叮嘱其照料好贵客后,这才领了两名下丫头去了后院。
在往后院走的路上,她打发了其中一名叫小月的丫头在前面跑着去将张太医这个忌讳偷偷的告知赵嬷嬷,自己领着令一名丫鬟紧随其后。
那小月走进项小羽的卧房时,张太医已经瞧完病了,现下正坐在外间的桌前,开着药方子,赵嬷嬷站在一侧。
小月进屋后,悄悄走到了赵嬷嬷身侧,将崔氏告诉她的事告诉了对方。
赵嬷嬷闻言,面上一惊,随即暗暗朝着小月使了个眼色。
小月看了一眼屋内,发现一直跟在赵嬷嬷身边的绿娥姐姐不见了,她便明白过来,赶紧迈步朝着卧房外走去。
她这边刚出了小姐的卧房,就见那绿娥端了个托盘朝着这边来了。托盘上盖着后绸布,看不清下面盖的是什么,不过她大概也能猜得到。
绿娥见小月那丫头直奔自己这边来,忍不住低声数落道:“你不是在前院侍候着吗,怎么跑到这边来了!”
小月也不答话,直走到对方身前才低声道:“夫人让我来告诉赵嬷嬷,千万不要送东西给那张太医!”
绿娥不解,皱眉问道:“这是为何?”
小月解释道:“是那周公公告诉夫人的,说那张太医忌讳这些!这不刚才赵嬷嬷使眼色让我来截住你。”
“真是个怪人!”绿娥嘀咕了一句,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回去了。
等小月再走回小姐的卧房时,崔氏也已经赶过来了。她朝着自己夫人和赵嬷嬷递了个眼色,便悄悄退到了一侧。
此时那张太医已经开完药方子,准备起身了。
崔氏赶忙上前道了谢,并再三央求对方去前厅喝茶。
这张太医是宫里出了名的怪人。除了皇上,给别人看病时,他从来都是惜字如金,就算病人家属问他,他都未必愿意答。如今他见这项府的夫人带人诚恳,又怜她刚没了丈夫,女儿又添了病,心中生出了几分怜惜之意,只听他破天荒的开口道:“喝了这几幅药,你家姑娘的烧就该退了,至于心病,就得靠慢慢养着了!”
崔氏一听烧很快就能退心中先是一喜,又听他多心病,心里又是一忧,她知道自己闺女这心病是因为丈夫的离去。
这样想着,眼眶忍不住开始泛红了。
张太医见状轻咳了几声道:“夫人也不必过分担忧,会好起来的!”
“嗳!可是给您添了麻烦了!”
“无妨!”语罢,张太医便迈步出了卧房,留下其中一名女童,将刚才他提到的煎药注意的事项,以及病人该注意的一一仔细的告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