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你就是我那老朋友的曾孙女了?”
这天下午,一个头发稀松的老头儿笑眯眯地走了进来,并且半点不把自己当外人的,仔细打量病床上的少女的气色。
西维亚眉毛皱起来,她的身份是贝尔纳多姑父特意安排的,按理说不会出现有人认错的情况,可是……她敛了神情:“老先生,您是不是走错病房了?”
“走错病房?”他重复了一遍,大笑起来,“就算我走错病房,可你一定是他的后代这件事,也绝对是没跑的。你一定是他的后代。瞧瞧,连皱眉毛的样子都和他没什么差别。啊对,我很高兴听说你的手臂痊愈了。说真的,早在我知道你来这里疗养的第一天起,我就想来见你了。只可惜,哎,那时候正忙着和人钓鱼呢,一直到现在才抽出空来看望你。”
“是吗?”西维亚不带感情地看着他,心里的疑惑则是不断扩大。从他的言谈来看,西维亚不难推测出这个老头跟他们家族有关系,可问题是,她很确定自己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这一个人。
西维亚转头看向旁边一位年轻的女治疗师,她正在旁边收拾检查的东西——老人进来时,西维亚刚做完今天的例行检查。
那位年轻的女治疗师察觉到她的目光,她顿了顿,停下手:“这位病人,你需要继续靠着吗?”
“很显然。”
女治疗师点头,推着还有一小半没收拾的小推车调了个弯儿:“我将在半个小时之后回来,为您放下枕头。”
西维亚礼貌地道谢,随后目送她走出去。等她再把目光放在那个老头儿身上时——对方已经非常不见外地自己找了一张一看就非常舒适的圆凳坐下来了。
西维亚打量着他,这个老头儿穿着老式的鲜绿色礼服,正儿八经地坐在那张铺了羽绒垫子的实木圆凳上,他的拐杖则拄在床头柜的一边,圆顶小礼帽也搁在那。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个老头儿都是一老牌绅士的做派,并且神情很是和蔼。
但对于“不请自来”的客人,无论他是和蔼还是严厉,西维亚都是戒备的。
她靠在抱枕上,拖长语调,慢吞吞地说:“我不记得我见过您,老先生。”
“你当然没见过。“老头儿的姿态仍是放松自在,他向她调皮地眨了一下眼睛,“很少有人能在平常生活里看到我。不过现在我们可以正式认识一下。“说到这里,他用他粗短的手指正了正有点歪了的领结,然后咳了一声,背着双手站起来。
“我是圣芒戈魔法伤病医院的前院长,也是现任院长的父亲,尼古拉斯利坦:库利舍尔。”
对面那个乌发黑眸的女孩儿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老库利舍尔并不尴尬,他笑眯眯的:“以及,我今年一百二十七岁。”
“看得出来您的身体非常硬朗。”女孩敷衍地说。
“哈哈哈哈。”老库利舍尔开怀大笑,慈爱地看着她,“老弗德里希自己笨嘴拙舌,一句话里吐不出五个词儿,他的曾孙女却很会说话。这很不错。你一定是遗传了你曾祖母的智慧,西维亚。噢,当然,还有你的母亲。”
西维亚终于肯正眼瞧他了:“你认识我曾祖他们?”
“坦白说,我是你曾祖的朋友,很要好的朋友。”老库利舍尔说,颇为感慨,“真怀念啊。那老家伙已经去世...六十二年了吧。他的曾孙女都有十六岁了。五月六号是你的生日,我想我没记错。到时我会送你一个礼物。”
“既然你和我的曾祖是好朋友,为什么我家里人从来不愿意到圣芒戈来?“西维亚半靠在枕头上,冷不丁地说。
老库利舍尔被这个问题问呛住了。他从没有接触过西维亚,只凭他以往的经验,就来接触她了——他怎么可能想到老弗德里希的后人说话会那么犀利呢?
好半响,他才笑着摇了摇头:“那都是我们年轻时候的事了,不是很大。只不过你曾祖嘴硬,我不找他,他也不肯拉下脸来找我。一直到他要死了,才让猫头鹰给我送了封信。只是你们家……都以为他早就和我绝交了,我本来想送他一送,最后也只是送上了一束花而已。”
“那您为什么不解释清楚呢?”西维亚怀疑地看着他,不能接受他给的这个理由。
“不是谁都能听得进一个人的解释的。”老库利舍尔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孩子,说话说得够久了,你该休息了。需要什么就按铃叫护士,她们会尽量满足你的要求的。好好休息,我过几天再来看你。”
“我的治疗师出去之前说她会在半个小时之后回来。”西维亚忽然说,她抬起那双漆黑的眼睛,“而她还没回来,这也就意味着我还可以继续聊。而且,库利舍尔老先生,您那么着急走做什么呢?难道您来这里,只是为了让我知道有您那么一号人物?”
她懒洋洋地说:“在您走之前,我想,您不妨把您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事说出来。”
老库利舍尔确定了,这小丫头不仅继承了她曾祖母的智慧,还继承了她那该死的曾祖父的疑心病。
“好吧。”他只能妥协,“那么,我们亲爱的西维亚小姑娘想知道什么呢?先从怎么知道你的身份开始?”
……
下午的阳光静谧,西维亚靠在病床上看一本名叫《封建社会》的大书。几束阳光落在医院洁白的被子上,浅浅地晕染出一抹极为温暖的午时明色。她读的很用心,只是偶尔会抬头看一眼时间,好确定自己不会读过头。
为了在最快的时间内恢复,西维亚请治疗师给自己制定了严密的疗养计划,眼下离她闭目休息还有三分钟。
若是常人,这三分钟兴许就不会读下去了,但是西维亚的专注力却丝毫不减。直到最后一秒钟结束。
她合上自己的书,正准备将它放到床头柜上,空气里突然响起一个轻微的爆破声响。
几乎是同时她从枕边抽出了魔杖,魔杖的杖尖散发着明明暗暗的光芒:“什么人!”
来的人不可能是老库利舍尔,可是知道她在这家医院疗养的又不可能是艾格妮丝她们……那么,就只有她的敌人了。
可是西维亚错了。
来的人是她的前家庭教师。
“还好吗?”他放下看望的水果,关心地说。
“死不了。”西维亚回答。在这里看到怀亚特教授,绝对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当然她更搞不懂他是怎么找到这儿来。老库利舍尔知道是因为他儿子留了个心眼,可是怀亚特教授……总不可能是贝尔纳多姑父告诉他的吧?
西维亚靠在叠起来的枕头上,挑起一个话头:“说起来,这还是托了您的福呢。”
“是你自己聪明。”
“这跟我聪不聪明可没有一点关系。”西维亚嗤笑,她将折屈了一下的手指放在被子上,“在最后一关,我的魔法没有起到丁点作用。都是靠那块石头,我才能对那些触手视若无睹,顺利到达终点。”
她抬起眼睛:“现在,怀亚特先生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要把那块石头给我吗?”
除非西维亚的眼睛欺骗了她,不然她肯定看到了怀亚特教授在躲避她的眼神,而且他的脸色非常不自然。
“先生?”西维亚的语气虽然平淡,但是她的态度已经是很明显的逼问了。
“是这样,”怀亚特教授深深吸了一口气,无奈地说,“你大概不知道,这次行动的目的。”
西维亚确定他在顾左右而言其它。但因为这也是她想知道的,所以她只是轻蔑地勾了下嘴角,没有出声。
"黑魔王想要做一个实验,有关纯血与混血之间谁的魔法能力更强的实验;而你的胜利,充分证明了这场实验最初的猜想——只有纯净的血统,才能拥有最高的魔法。”
“只有纯净的血统,才能拥有最高的魔法?”西维亚差点要笑出声来了,“可他给我们的理由是,他让我们替他去拿一件宝物。”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所谓的实验实际上是一场骗局。他真正的目的是让你们深入时间禁界,偷取被古代四位大魔法师藏起来的时间的钥匙。也许你已经注意到了,那里的时间流速与外界并不相同。”
西维亚的脸色变了。
“可是你怎么会知道?”
“难道你以为我没有进去过吗?”怀亚特教授冷笑,他下巴上的胡子在抖,“甚至于黑魔王能进入那里,都是因为我告诉了他关于那个地方的秘密。他很强大,不是吗?可是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驾驭时间。我告诉他这些是不可能的事,他面上好好的应承了我,可等到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大时,他就恢复了他原本的样子——着手做这项实验,试图盗取那把钥匙——”
“可是——他为什么不自己去?“西维亚皱眉,“他总不会将这样高度的信任交托在那么多人身上。”
“他当然不会。”怀亚特教授看着她,他的嘴角痉挛成一个可怕的微笑,“这也是我要说的,这是场献祭,西维亚。以万人性命,换得一次时间的怜悯的献祭。用他人的时间交换自己的时间。人的欲望与恶魔的贪婪交加,承载着无数罪恶,它是世间最残忍的交易。”
它世间最残忍的交易。
西维亚静静地看着他,半晌,她才慢慢露出一个笑容,笑得如众多食死徒那样阴险又圆滑:“您在我面前说什么,这些话,你应该说给正气凛然的白巫师们听才对啊——把这些告诉我,就不怕我告诉黑魔王,说你在质疑他的统治,甚至对他的行为加以诋毁?”
“你不会那么做的。”怀亚特教授笃定地说,“无论如何,你都是我的学生。说句不好听的,我了解你,可能比你了解自己还要多。”
“这话说的真是应了你自己的那句话,一点也不动听。”
他以为他是谁?
一个背叛她的家庭教师,哪来的脸站在这里说自己了解她?
却不想怀亚特教授因为她的话真正暴怒起来,他的声音因为怒气抬高:“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西维亚·普林斯?还是说你相信自己的行为毫无破绽?我很早就说过,你是我教出来的,难道我会不明白你的性格,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谋划什么?不得不说这些年,你在霍格沃茨真是没有一点长进!不仅没学到什么,还将我教你的忘得一干二净!”
西维亚吃惊地瞪大眼,她的确没有想到怀亚特会猜到她所做的那些事情——但是她很快就冷静下来。
“我忘了,你知道的确实有点多。”她轻声说。
怀亚特教授被她至今对他心怀戒备与警惕的神情气笑了,但他也可以理解她为什么会如此谨慎。他让自己的情绪缓和下来,快速、轻声但又严肃地说:“无论你信不信,从根本的目的来讲,我和你的想法是一致的。”
“如果你是指让黑魔王统治全世界这一点,我想你也许是对的。”
“不,不是这个。是推翻伏地魔。”
女孩放在被子上的手腕抖了一下。
“什么?!”西维亚难以置信地盯着怀亚特,几乎要将他烧出一个洞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怀亚特?如果我告诉黑魔王……”
“你的跪姿,你不是一直信仰汤姆·里德尔。你骨子里自视甚高,目空一切。你没办法忍受伏地魔对你的家人、朋友所带来的死亡威胁。你身边的人除去你自己,只有你的姑父贝尔纳多、你的朋友雷古勒斯加入了食死徒。你和施瓦茨、米利菲特、博金都有密切的联……”怀亚特连续说了好几个,一口气根本不带停歇。直到西维亚忍无可忍打断他的话:“够了!”
他停住,平静地看着她:“现在你相信了?”
“你是元老级的食死徒……你让我怎么理解为什么你会突然产生和我同样的想法?”
西维亚质问。
她根本不能相信他说的话。
“很简单。因为爱。”
怀亚特看着她,缓缓地说。
“当你知道,有人会威胁到自己悉心教授的学生的利益时,你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人都是护短的。”
西维亚嗤笑,尽管那些证明他说的是真的的事一件件在她眼前闪过,她已经信了一半了。但她还是发出了质疑:“按照你的说法,我也可以反问你——你也曾忠心追随过黑魔王,为什么你不说我威胁到了你维护的主人的利益,而决心选择大义灭亲?我在你眼里,难道比黑魔王还要重要?可我分明记得,当年在圣诞节背叛我的信任的,是你,怀亚特。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他静静地站在那,没有说话。直到西维亚没办法忍受他的沉默而撇开头,看向窗外。
“我曾经很信任你……非常信任……”她低声说,带着一种到现在都没办法完全释怀的咬牙切齿。她素来是个记仇且小心眼的人,更别说怀亚特在她这里曾有过那么高的信任,可他偏偏敢背叛她这件事了。
“我知道。“怀亚特教授轻声说。他走到病床边,将西维亚放在床头的《封建社会》拿过去,随手翻了两下,就知道她又在看麻瓜社会的书了。他抬眼笑起来:“我一直很后悔,西维亚。后悔我在你二年级时放下了教育你和艾格的工作,回到黑魔王的身边帮他做事,以至于错过你们的成长。你可以原谅你的老师,再次信任他吗?”
然而西维亚没有回答,她固执地看着窗外。
怀亚特教授也不催促,他拿着那本《封建社会》,安静地等待自己最优秀的学生的原谅。
过了很久很久,病房里才响起她变得有些恍惚的语调:“我不知道。可能……也许吧。但我要说实话,我对你的信任,似乎从开始就没有消失过。不然,我应该怎么解释我一遍遍地听从了你的建议?这不符合我的习惯。”
窗外的小鸟停在碧绿的大树上,时不时啄啄自己的羽毛,振振自己的小翅膀,然后三两成群,比谁的鸣叫更加活泼。
从绿色间穿越而来的微风,带着清凉的气息,吹过纱质的窗帘,吹至教授手中拿着的大书,也吹皱了落在白色被子上的阳光。
作者有话要说:预言家日报:
西维亚·普林斯的学生时代结束,下面进入食死徒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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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唱反调:
思绪乱的要命,没力气更了。
暑假开始多久,蠢作者就没灵感了多久。就像之前说的,我到现在都没毅力将那些杂七杂八的草稿全部整理出来;最要命的是,我的写文思路随着大纲丢失,也开始乱糟糟了。
所以,抱歉啦,小可爱们,接下来的食死徒时代可能要过段时间才会更。
[鞠躬jpg.]
但是我向你们承诺,最晚最晚九月,我肯定会恢复『Star』的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