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来个黑色的食死徒身影顺着奥伊赫河搜寻而去。
河水淙淙，草叶深深，黑夜的踪迹渺不可寻。而要在这样的环境下找到詹姆·波特和把他救走的黑衣人，对于这十来个食死徒来说，更无异于大海捞针。
“来几个往河里找，剩下的在岸上搜。”西维亚扬声命令，又对贝拉特里克斯道，“你带人在这边岸上找，我去那边。”
贝拉特里克斯想也不想地否决：“我去那边。”
西维亚耸了耸肩，无所谓。
谁让她也不知道那两人在哪。她甚至不知道是谁看到了联络金币上的消息，前来救走詹姆·波特。
尽管她想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会是西弗勒斯——他是目前持有联络金币的人中，看来最空的。但一想到西弗勒斯巴不得波特去死的心理，她又打断了这个猜测。
西维亚越过草丛，假装认真在找，心里却在焦急。奥伊赫河的水注往尼斯湖，梅林保佑，那两个人千万别傻傻地往湖里去，只在奥伊赫河待着就行了。尼斯湖的水深归深，里面的水怪可不是开玩笑的。如果他们没有死在伏地魔手里，而是死在水怪口里，这该是多可笑的一个笑话！
与西维亚猜测的躲在河里不同，西弗勒斯带着詹姆潜藏在草丛里。
并非西弗勒斯不想到水里去，草叶虽长，但他们两个人也不矮的好吗？但是詹姆·波特受了重伤，如果不想办法止血，甚至就这么直接下水的话，他一定会休克的。何况……在看到波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时，饶是西弗勒斯这个对他百般看不顺眼的死对头，也不能不为此震惊。换了旁人，在受了这样的伤之后铁定会失去行动力，可是波特这个变态，他当时可还在伏地魔手下狼狈逃窜！
食死徒离他们还很远。
西弗勒斯心知这有西维亚在尽力拖延的功劳，他身上带着一些常用的药剂，但是波特身上的伤怎么也不能愈合。他明白那是伏地魔的黑魔法在抵抗药效。他得找到解除黑魔法的办法，才能给波特疗伤，否则只能是做无用功。
可波特如果不能及时得到救治……
西弗勒斯根本不知道，到底会是食死徒先找到他们，还是波特先被死神找到。他这样的情况，根本没办法幻影移形。就像刚刚，如果不是西弗勒斯及时停下，可能波特就直接在幻影移形的过程中去死了。
青年咬了咬牙。
几乎是视死如归般的，他翻开那头昏死过去的蠢猪手臂上的布料，上面的黑气丝丝缕缕。西弗勒斯急速调动自己脑海里的记忆，那些恐怖的黑魔法，他曾经做过的种种实验。他听到那些食死徒的搜寻声，吆喝声，同样他也听到贝拉特里克斯那个疯女人的咆哮。
他强迫自己集中所有注意力在波特的伤口上。
时间在一点点过去。
那些食死徒，他们离他这一带越来越近。
青年的额头上沁出一滴滴的汗珠，应该是这样……如果不是这样，他就把波特丢在这儿……说真的他死不死关他什么事？波特要死就死，他又不会损失什么。
西弗勒斯极力将身体的魔力凝聚压制在指尖，然后控制在一个小点上，拔除着波特伤口里弥漫的黑气。
“他们跑不远的。可为什么找不到呢……”贝拉特里克斯喃喃自语，她手上的魔杖一闪一闪，闪着白光。就好像她的魔杖也能感受主人的情绪，波澜不平似的。
她离西弗勒斯只有半码距离。
西弗勒斯闭了闭眼，没时间给他小心翼翼了，他必须尽快。
他猛的加大魔力输出，黑气就像是树根被连根拔起，波特被痛醒，并且下意识痛呼出声。
听到声音，贝拉特里克斯瞬间抬头，尖叫道：“他们在那！！”
西弗勒斯抓住醒过来的波特的肩膀，幻影移形。
绿色魔咒紧接而至，两人刚刚还在的地方，瞬间变得一片焦黑。
“他们在哪？”西维亚闻声赶来，同样往这边聚集的还有其他搜寻的食死徒。
“他们跑了！”贝拉特里克斯气得胸腔起伏。
西维亚眼皮一跳，很快就沉下声音：“应该还在这。继续找。”
“普林斯！我说了他们跑了！”
“这值得你骄傲？”西维亚讽刺，“抬高声音，是要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曾经出现在你面前，但是你一个也没抓住，一个也没把他们留下吗？他们跑不远。主人有他自己的道理。我们要做的只是继续找。”
贝拉特里克斯不说话了，她恶狠狠地甩了几下魔杖，将河面炸的巨响，发泄怒气。
西维亚转头吩咐食死徒，在附近搜寻。
一切归于平静。但西维亚的心脏还是怦怦跳的。她在赌，赌来救波特的那个人是西弗勒斯，赌西弗勒斯知道该怎么处理波特身上的伤，赌他们刚刚发出声响引来贝拉特里克斯，是能继续幻影移形了。
西维亚同样也在找。她承担不起两人被发现的后果。她得赶在其他食死徒之前找到。这样事情才有回转的余地。
所幸……
一直到天微微明亮，西维亚他们都没有找到那两个人。他们只看到草叶上斑斑点点的血迹，然而人在哪，却一点头绪也没有。
“回去吧。”西维亚压抑着怒气和烦躁说。
“回去？普林斯，你有想过主人知道我们毫无所获之后的结果？”贝拉特里克斯不可置信。
“所以我们要在这浪费时间？”西维亚厉声道，“我们要做的远比这多的多的多！”
贝拉特里克斯不说话了。她紧紧握了一下拳，最后还是听从西维亚的，带着食死徒离开了这里。
时间回到贝拉特里克斯尖叫着发出不可饶恕咒，而西弗勒斯抓着波特离开奥伊赫河畔的那一刻。他们幻影移形到了不远的一处田野上。
几乎是刚接触到地面，波特就支撑不住整个人瘫了下去，大汗淋漓，然而还是扯开嘴角露出一个笑。
“嗨，斯内普……”
西弗勒斯阴恻恻地看着他：“没废掉就起来。”
波特瘫在地面上，有点死皮赖脸的意味，并且很没心理负担地说：“废……了。”
西弗勒斯思考，这时候他往他那张大饼脸上来一拳，会不会让他的脸皮变薄一点。
这个想法一出，西弗勒斯就有点跃跃欲试。
论和死对头作对，甚至是落井下石，他都是认真的。
詹姆虚弱地喘着气，那张俊脸上还是笑着的，甚至有点感慨：“没想到啊。对了……你……你不是在神秘事务司吗？怎么……怎么会是你来？”
“出来找药。”西弗勒斯言简意赅，他的目光在那张大饼脸上扫，思索待会从哪揍可以让整张脸最大程度上变丑。
“这么巧啊……咳咳，咳，咳咳咳。”詹姆捂着伤口，就像一条翻上岸的鱼，肚子一鼓一鼓的。这样狼狈，他在意识到时就颇有点生无可恋。
西弗勒斯暂时收起打脸的想法，改成冷嘲热讽：“早知道就不救你了。瞧你这样，离死估计也就半个小时的距离。救你简直是浪费我时间。”
哪怕知道西弗勒斯真的救了他，詹姆也有点想翻白眼。但是眼皮使劲颤动，那个白眼愣是翻不上去。
他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没想到，这口气差点回不过来。好久，詹姆才把那种近乎于虚脱的晕眩感压下去，只是嗓音更哑更低了：“我们……我们现在在哪？”
“傻子都知道这是在田里。”西弗勒斯抱着手肘，居高临下，“别装死，自己起来。”
在他看来，詹姆·波特这个人，是要多无赖有多无赖。他甚至很阴暗地怀疑过，莉莉是抵不过这头蠢猪的无赖，才“被迫”嫁给这头蠢猪的。不然莉莉怎么可能看得上詹姆·波特？！
“我起不来……”詹姆无奈地说。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漏气的气球，而他的力气，正顺着那些漏洞一点点流失。
“你别装。”西弗勒斯可不信。他刚刚耗费那么大的魔力，就为了把黑气从伤口里祛除。詹姆·波特要是还站不起来，他以后就不叫他蠢猪了，叫他废物。
然而詹姆是真的站不起来。
西弗勒斯发现这一点时，正有一伙食死徒——他们之前负责追击隆巴顿夫妇——往这里过。西弗勒斯当然想也不想就把自己藏起来，然后他以为很快也会藏起来的詹姆·波特，竟然在原来那个位置一动不动。
“我看你疯了！”西弗勒斯把波特拉过来，臭骂道，“装虚弱好玩吗？你有没有想过，你躺那会被食死徒发现？被他们发现你就会死？”
西弗勒斯口里的食死徒，正一个接一个幻影移形，离开此处。
詹姆双眼无神。听到西弗勒斯的话，眼里才有了些聚焦。
好久……他扯了一下嘴角。
“鼻涕精。”
西弗勒斯当即握紧拳头。
但是詹姆说的下一句，让他把拳头松开了：“你说莉莉……她该怎么办呢？”
“什么怎么办？”西弗勒斯皱着眉，觉得有些不好。
田野之上，星光寥落。
“就是……”詹姆的声音虚弱无力，听起来却还是云淡风轻的，“如果我死了……她该怎么办呢……”
沉默。
无尽的沉默。
好久。西弗勒斯掀动眼皮，薄唇扯出一丝讥讽的笑：“如果你死了。我就把莉莉抢回来。”
出乎意料。
西弗勒斯看到波特竟然轻笑出声。
晚风阵阵，携裹麦香。他听到那只蠢猪低低地说：“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
放心？
好像一只刺猬炸开了浑身的刺，西弗勒斯猛的抓住波特的肩膀，如鹰爪禁锢猎物那样，箍得死紧：“你这话什么意思，波特？回答我波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告诉我什么意思！你还是个男人吗你！”
说到最后一句话，西弗勒斯声音颤抖，然后再也忍不住地握起拳头狠狠往詹姆那张狗憎人厌的脸上砸去。
詹姆正要咬牙挨下这一拳，那拳头最后却砸在了脸边的泥土上，硬是砸出了一个拳头坑。
“你这个混蛋！”西弗勒斯咬牙切齿，最后破口大骂。
“我知道……”詹姆轻笑。
“你竟然还笑得出来？！”原谅西弗勒斯长那么大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无耻的家伙，他抓着波特的肩膀，威胁又威胁地说，“你以为我是什么好人吗？波特？你听着，你必须活下来！你死了，一了百了，可是莉莉怎么办？她该怎么办！你这样怎么对得起莉莉？你怎么对得起她！”
西弗勒斯咆哮着。
“混蛋！你起来！”田野上，黑袍少年怒吼。
“你给我起来！”
然而詹姆的意识还是在逐渐流失……他看着天上寥寥的几颗星辰，只觉得它们的光越来越模糊……他要死了吧？应该是。莉莉……莉莉……
惊起詹姆最后一刻清明的，是他忽然感到自己被人背到了背上。
“鼻……鼻涕精？”
他趴在那人的背上，有点难以想象。从那样虚弱的声音，也能让人听出震惊来，就可窥见一斑。
“不想死就闭嘴！”西弗勒斯怒道，“别让我看不起你！”
他背着他，艰难地在田地里行走。
深一脚。
浅一脚。
“咳……咳咳……”詹姆趴在他的背上咳嗽，却还笑着，“我以为……我以为你会很乐意……让我去死……”
“我当然巴不得你死。”西弗勒斯恶狠狠地说，坚决不给那头蠢猪一点幻想。
“鼻涕精……你觉得我未来的儿子会怎么样？”
“这还用想？肯定跟你一样傻缺。”西弗勒斯嗤之以鼻。
詹姆有点想笑，真心实意想笑的那种。
“那我……我女儿呢。”他虚弱地说。
西弗勒斯毫不遮掩他的双标：“跟莉莉一样，聪明，漂亮，并且善良。”
“我真希望……”詹姆低低地说。
西弗勒斯却生怕他说出些什么让他意志动摇的话，他想让詹姆死吗？阴暗点，当然希望！只要波特死了，莉莉就一定会被他抢回去。可是他也知道，他不能那么做！
他如果那么做了，怎么对得起莉莉呢……
她会伤心的。
她会的。
所以他绝对不能做对不起她的事！
绝、对、不、能！
所以西弗勒斯抢在詹姆之前开口：“闭嘴！”
“你都还……还没听我说什么。”詹姆咳嗽，苍白的脸上汗珠密布，当还是坚持开口，“我是说……如果莉莉生的，是一个女儿……你，你做她的……她的教父，怎么样？”
说到最后一句时，詹姆明显感到西弗勒斯浑身一僵。他趴在西弗勒斯的背上，忍不住微微笑起来，他就知道鼻涕精会心动的。
一个女儿。
一个和莉莉长得很像很像的教女。
“你怎么不让布莱克家那只傻狗做教父？”西弗勒斯闷声道，他背着波特，继续往前走。
“他教不好女儿。”詹姆坑死党坑的毫无心理压力。
西弗勒斯的心情有些复杂。
最后，他说：“再说吧。”
詹姆眼里的笑更深，但同样，一桩心事了结，他也更累了。
这样也好。他模模糊糊地想。
如果是儿子，就交给大脚板，让他把自己的儿子抚养成人；如果是女儿，就交给鼻涕精……至于莉莉……不管鼻涕精能不能把她抢走，只要她过得好，就够了……
詹姆慢慢闭上眼睛。
西弗勒斯察觉到背上那头蠢猪的动静越来越小，呼吸也越来越轻。他开始还激波特跟他斗嘴说话，后来就是一点颜面也不顾地破口大骂，试图以此来让詹姆·波特别睡着。
“你是猪吗？睡什么睡！”
“詹姆·波特，你给我清醒点！别睡！”
“想想莉莉，詹姆·波特！你当初把她从我这抢走时，可是发誓一辈子会对她好的！你打算背弃誓言吗？”
“詹姆·波特别睡！起来！”
“你不能这样！你不能死！你这个混蛋！是个男人你就给我坚持住！别睡！起来！”
詹姆想要牵起一个微笑，可他真的好累啊……
“鼻……涕精。”他趴在他的背上，感受他背着他，在田埂上行走，起起伏伏。他无力，却还是逼自己把那句想说了很久但一直没有说出来的那句话说出来。
“真的……很对不起。”
詹姆虚弱的声音响起，就好像夜空也陡然滴下了一颗泪来。
西弗勒斯猛的咬紧牙。
他呼吸有些急促，但还是重新背稳詹姆·波特，嗓音又冷又沉：“知道对不起，你就活下来。”
活下来，别死。
别让莉莉难过。
别让莉莉的孩子一出生就没有了父亲。
别再做让西弗勒斯·斯内普觉得詹姆·波特对不起他，偏偏詹姆·波特之后再也没办法偿还的事。
别死。
……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