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瑞珠奇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瑞珠笑嘻嘻的道:“姑爷也是个有心的。怕是刚才妆奁打翻的时候,姑爷还没走远,看见了里面没有值钱的东西。”
秦可卿瞪了她一眼道:“你还敢提这个。若是今天我稍差点,早就羞的抬不起头了。好好的妆奁你不给我拿着,怎么到了别人手里?”
瑞珠后悔道:“原是我拿着妆奁。不一会儿又来了一个平儿姑娘,非要帮我拿着送到屋中来。先是我不依。平儿姑娘就说‘我又不认识路,这样抱在怀里小家子气。’我听着她的话有理,便交给了她。要是知道她这样不牢靠,我就不给她了。”
秦可卿道:“你可知道她是谁?”
瑞珠道:“姑爷家的人与别人家的不同,连三等仆妇吃穿用,都不凡。她虽穿得齐整,我见琏二奶奶骂她,就知道她是个大丫鬟。”
秦可卿笑道:“哎呦,我的瑞珠也是不凡,竟然会察言观色了。但我告诉你,她虽是个丫鬟,但也不是一般的丫鬟。她可是要做琏二爷的通房。你以后见着她客气些。若是能够就与她亲近些。不然,我们人生地不熟的要吃亏了。”
瑞珠对她数落般的夸奖早就惯了道:“小姐说的,我自然上心。”
又指着秦可卿手里的锦囊道:“这钱怎么办?”
秦可卿掂量着手里的锦囊道:“还怪沉的。少说也得二十两吧。可惜我们没拿戳子(称银子的小称)。不然我们称称。”
说着放到瑞珠手里,叮嘱道:“明日你就给我换些几串钱吊子来,还有弄些银裸子。好赏人用。贾府中人人都是一双富贵眼,我们日后的花销还有呢。”
贾珍将将在正房中坐下,因刚才人多不便问贾蓉近日功课。
现在得了功夫边对门口的小厮道:“去,将蓉哥儿找来。”
尤氏在一旁忙道:“老爷刚回家,旅途辛苦,还是早些歇下吧。有什么话明日再说不好。”
贾珍接过婆子端上的茶水道:“沿途尚好,并不觉辛苦。今还有些事儿,要叮嘱他。”
不一会儿小厮回话道:“底下的婆子说‘小爷,到秦姑娘屋中去了’还要不要去请?。”
贾珍一听,忽的将手里的茶盅用力掷在地上,对着尤氏要喝道:“你看这混账忘八羔子,尚未来见他老子,就钻到媳妇屋里去了。”
又对着屋外的众人道:“去,给我把不肖子拿来。”
尤氏见贾珍怒气来的快,忙劝道:“老爷快珍重些吧。这会子生气,没的气坏了。要是教育儿子,多早晚儿呢。有的是功夫。”
贾珍重重的哼了一声,坐在椅子上并不理她。
平日里,尤氏也是个软的。见贾珍不听只得讪讪的坐下。
你当贾珍为什么半夜里发这样的邪火。
自从那日见了秦可卿,便觉着她与别人不同。
偏她又是自己的儿媳妇,自己动不得。
整日在路上虽然不是同车,也是低头不见抬头见。
日日的就像个猫儿在他心里抓痒痒似的。又有仆人、奴才跟着少不得要克尽礼法,不得亲近。
憋了这些日子,好不容回来。
日后在同一屋檐下,也不怕不能见面。想着再做图谋。
老祖宗偏要插上一腿,又让她搬到东边去住。
这会儿子听见,贾蓉堂而皇之的到了秦可卿的屋子,哪里还有不生气的道理。
贾珍一时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只等着贾蓉来了出这口恶气。
半柱香的功夫,贾蓉进来见父亲。
贾珍起身便骂道:“你瞧瞧,我这里板凳还没坐热呢。他倒是有心到处乱窜。整日的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连正正经经的爹也不值得你看了。”
骂了半日累了,还不能解心头之火。
对着垂手立在一旁的小厮道:“啐他。”
那小厮都知道贾珍素日的性子,违哟不得。只得上来对着贾蓉脸上啐了一口道:“老爷还没歇着,哥儿怎么躲懒去了?”
贾蓉垂着手,一声不敢言语。
尤氏坐在一旁,遂是心疼贾蓉这孩子,碍于老子教训儿子与贾珍平日里的淫*威也不敢出声。
这样,贾珍方觉解了气,呵道:“下去吧。好好温习功课,若是明天问你答不上来。看我捶你不捶你。”
贾蓉期期艾艾的退了下去,少不得还得挑灯夜读。
秦可卿见贾蓉慌慌张张的去了,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约莫一顿饭的功夫,贾蓉回了屋。
她这才放心下,吩咐瑞珠伺候着她上炕休息。
半夜翻身醒了,透过门帘看东屋里还有光,便问瑞珠:“几更天了?蓉哥儿,还没睡下吗?”
瑞珠睡在下面这会儿也醒了,道:“已经起更了。听说老爷明日要检查哥儿的功课。怕是正忙着。”
秦可卿也想起自己考高中的时候挑灯夜战的场景,大概也是这样的年纪。
她比贾蓉大上两三岁,待他多半以弟弟看待。
见他这样苦读,心下也不十分忍心。
边将衣服拢在身上,对瑞珠说:“我去看看。”
挑开东边的半旧的散花藏青软帘,就看见睡了一屋子歪七竖八的丫头。
有歪在地上的,又和衣躺在床上的,还有砚着墨睡着的。
只有贾蓉在油灯底下不知道在写什么。
一壁写着一壁摸起手边的茶杯就往嘴里送。
秦可卿忙上前按住,悄声道:“别喝那个,茶凉了伤脾胃。你喝着这个。”
又将手里端的茶水递上去,笑着道:“这是去年的贡菊茶。我从家里带来的,喝着最是清目养神。你喝吧。”
贾蓉不成想秦可卿过来,唬的忙要站起来。
秦可卿将他按住,又柔声道:“快看吧。看到哪里了?还有多少?”
贾蓉接过茶盅道:“还有这一点了。你怎么过来了?”
秦可卿道:“我见你这里亮着,就猜着你在挑灯夜读。要我说绳锯木断,水滴石穿。爷,这样熬一夜,明日不见得有效果。再把眼熬抠了,明日越发不值得了。”
贾蓉点头道:“姐姐,说的很对。这些平日里都已经背熟了。只怕明日父亲问起来。若是答不出来更惹他老人家生气。”
秦可卿闻言不好再劝,因道:“那爷再看会儿睡吧,也别太晚了。我去了。”
贾蓉低声道:“你去吧。”
秦可卿站起来将炕上的小丫头拍起来道:“快醒醒吧。下去洗把脸上来给蓉哥儿铺床吧。”
小丫头迷迷糊糊的起来应了,果见出去洗脸。
翌日,秦可卿一早起床,用过饭便由尤氏陪着往贾母那屋里去。
东府里的早就听说,蓉大奶奶天姿国色。早就一屋子人在等着看呢。
秦可卿一一见过众人。
贾母令人看了座,问道:“你昨晚住的可好?睡的可习惯?有什么爱吃的只管问你婆婆要。再不然,就去问凤丫头要,左右的别委屈了自己。”
凤姐笑道:“瞧老祖宗说的。就是她的这副品貌,到哪里也不会被人委屈了。什么人舍得让花骨朵儿似的人受委屈。反正是我不能。”
贾母笑道:“亏得你不是个小子。你若是个小子,凭这张嘴,得骗的多少姑娘整日整夜的念叨你。”
众人都笑称:“是。”
凤姐也笑道:“若我是个小子,再不用蓉儿。我一准把她娶进门去。”
说的众人又发笑了一回。
贾母因牵着秦可卿的手道:“让你先在这里住几日。你可愿意?你还小并不到成婚的年纪。初来乍到的在这里与迎春她们姊妹在一起不至于太想家。”
秦可卿忙笑道:“我自然是愿意跟着她们多学学。”
贾母道:“跟她们能学些什么。不过是些精致的淘气。”
又对下面一溜儿坐着的三个姑娘道:“这就是我们这里的三个姑娘。我想着既然还有些日子才成亲。不若你们就按照年纪先姐姐妹妹的只管叫着,听着还亲切些。”
秦可卿尚不回话,喜得贾宝玉先站出来对着秦可卿作揖道:“姐姐好。”
迎春等姊妹也上来问好,秦可卿忙站起来牵了她们的手姐姐妹妹的相互厮认起来。
三人钗环裙佩,皆是一样的妆饰。却各有千秋。
只见迎春肌肤微丰,合中身材,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沉默眼见就想与她亲近。
秦可卿心叹道:这样的性子。难怪被自己的继母卖孙绍祖那头中山狼糟践。
第二位是探春。削肩细腰,长挑身材,鹅蛋脸面,俊眼修眉,顾盼神飞,文采精华,望之见俗。
秦可卿又叹道:在府中最有计较的姑娘日后也只落得远嫁的结局,不知道是造化还是糟蹋。
边上这位身量尚不足的,便是日后非闹着出家的惜春了。
秦可卿也是个爱热闹的。
只是家中人丁单薄,苦苦的憋了这十几年,一下子见到这些人。
一下子高兴的不知要怎样,一会儿牵牵这个的手,放下这个有拿起那个来。真是好不热闹。
贾宝玉看着也觉热闹,从此便姐姐长,姐姐短的围着秦可卿不放。
等众人下去,贾母只留了王夫人与王熙凤。
贾母因问:“现在院子里姑娘月例是多少?”
凤姐道:“按照定制,姑娘们每月二两银子。每人除自身乳母外,另外身边有四个教引嬷嬷。除两个贴身专管钗钏盂沐浴的丫鬟外,还有五六个洒扫房屋役使来让的小丫头。”
贾母点头道:“如今这么着。秦丫头的月例先按照我们几个姑娘的例子,丛官中出.。另外,伺候的丫头也跟我们姑娘一般。昨日,我见她妆奁连件像样的首饰也没有。再命外面的让你给她锻造几副首饰。再拿一百两银子与她。这些都从我的体己里出。”
凤姐一一应下,又道:“昨日我收拾后楼,见了两匹缎子拿来做衣裳极好。已经吩咐下去,给可卿裁剪两身衣裳。”
贾母听了赞许的点头,又道:“今日那府的珍大爷没有过来回话。”
王夫人道:“尚且没有我听闻说是去庙里去见大哥哥了。”
贾母道:“去见见也好。只是你大哥哥整天求仙炼药的不一定愿意咱们这些人凡人去打搅他。”
一语未毕,只听外面道:“珍大爷来了。”
王夫人凤姐见左右无事,便先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