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秦可卿正在屋中将小算盘打的噼啪响。
自从那日去过秦记成衣铺子后,将账目交予瑞珠一一核算过。
秦可卿竟发现账目中有一个怪现象。
每月的帐中必有一笔不明的开支,月月固定,年年都有。
秦家在京中并没别人,自然不是秦家的人妄动账上的银子。
思来想去,秦可卿觉着非常有必要再见一见张公。
当日,秦老爹只当这个铺子要盘出去。又加行程匆匆,对铺中的事儿多半不解。只说若是不懂处便可询问张公。
张公必然是秦老爹可信任的一人。
这一日,一大早,秦可卿就打发了瑞珠去二门前等着蓉哥儿,与他说下学来见他。
掌灯十分果然见贾蓉只身来院子来找她。
秦可卿见他如约而至,心下十分欢喜,笑道:“你果然来了。”
贾蓉道:“你叫我来,我自然就来。”
秦可卿又笑:“我让你来,你就来?若是,我让你去死呢?”
贾蓉见她,嬉笑怒骂的模样,早就酥到了骨子里,傻笑道:“你让我去死,我就去死。”
秦可卿见他的模样越发想笑,又怕被人听去,只得压低嗓子嘲笑道:“蓉哥儿,越大越傻了。谁让你死么?”
贾蓉见他笑也跟着傻笑。
秦可卿在他身边坐下道:“别只顾着傻乐。我叫来,有事儿与你商量。不知道你允不允?”
贾蓉道:“什么事儿?”
秦可卿冷笑道:“刚才还说‘让你去死你就去死呢。’现在只管答应就行,怎么还问什么事儿呢。”
贾蓉傻笑道:“你只管说就是了。我都答应就是了。”
秦可卿道:“果真?”
贾蓉道:“比金子都真。你说与我。我才能去做。”
秦可卿不再与他拐弯抹角道:“我想出府。”
贾蓉道:“这个简单。明日我回了老祖宗与你一起出去,可否?”
秦可卿忙道:“不可,这事儿万不能让老祖宗知道。”
贾蓉问道:“这是为何?”
秦可卿道:“让人说我不安分。”
贾蓉见是这个道理,便问:“你说怎么办?”
秦可卿附在他的耳朵上,如何,如何,如何,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
暖融融的热气哈在贾蓉的耳朵上,吹得他浑身发痒,有些心猿意马,也不知她说了些什么,只不住的点头。
秦可卿见他这样好说话,越发的温柔体贴道:“明日这个时候,我们还在这里见。你在外面让小厮备好马车。”
贾蓉听这样刺激,又有她在身边没有不肯的,嘱咐道:“你要小心些,可别让人看见了。”
秦可卿笑道:“哎呀,你说的正是我要说的‘你要小心些,别让人家发现了。’我们真是心有灵犀。”
贾蓉的脸皮尚薄哪里经得起她这样的露骨的挑~逗,在灯光下红了脸颊,呐呐的道:“可儿,你真美。”
秦可卿:“。。。。。。。”
心道:坏了,这孩子让我引导的要早恋的节奏。
正要跟他讲讲早恋的坏处,眨眼功夫贾蓉已经下了凉亭,脚步忙乱像是有人追他似的。
秦可卿眨眨眼,要不从自己着手培养好老公得了。
第二日,贾蓉从学里回府后,便交代要与东府中去,便悄悄的携了秦可卿,
趁小门角上的人不注意跑了出去。
吃一亏长一次见识,这会儿贾蓉待了慢慢的一锦囊碎银子。
秦可卿大喜,出门左拐便顾上一辆马车,直奔秦记成衣铺子。
贾蓉见秦可卿作小子打扮,边看边笑道:“你做这样的打扮,再不仔细看。果然是个小子。”
秦可卿道:“我是想着这样出来方便些。就是遇见了府里的人,我躲在你身后,人只当是你领出来的小厮。”
贾蓉笑道:“这样甚好。”
秦可卿忧心道:“这样也不是长久之计。得快快想个办法才好。”
贾蓉道:“若想自由出门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秦可卿忙问:“什么办法?”
贾蓉未语脸就先红了,轻声道:“咱们两府中。除了待字的小姐与收了寡的年轻媳妇不能出门。其他人都是可以的。”
秦可卿见说,自思道:除了这两样
只有些奶奶们了。若是我也变成奶奶就可以随意出门了。成了奶奶。那不就是要与他成婚,这孩子婚求的还挺含蓄。
秦可卿羞答答的瞟了贾蓉一眼道:“有什么法子,尽管告诉我。这会子斜巴喇的跟我打这些哑谜。我又是个笨人,想不明白。”
贾蓉见她这样,难免心笙摇动道:“你这有什么不明白的。等你是奶奶了,出入府只我应了就成了。”
秦可卿垂着头道:“多早晚呢,你又跟我说这些。”
贾蓉急道:“怎么能晚呢。老祖宗一老早说‘等你及笄,便要。。。。’”后面的话定是他觉得分外露骨,便咽下了。
秦可卿佯装一副娇羞无限的样子,哼哼道:“要什么?眼看不过一月我就要及笄了。两府都没个动静。我想着大概是你年纪还小。所以,他们想暂时缓缓。”
贾蓉急道:“我还小吗?贾蔷比我还小,通房丫头都几个了。父亲也没管着。”
秦可卿见他急了,顾又要逗他一逗,因道:“你也别在我这使威风。我只问你,若是他们没那个意思,你待怎么办?”
贾蓉憋红了脸道:“我,我。”想想自己父亲的严厉,继母的又是个不管事儿的。要成这件事儿还要去求老祖宗。
又道:“我就去求老祖宗。”
秦可卿抬起头瞧了他一眼,又匆匆低下,问道:“若是老祖宗也不允呢?”
贾蓉不解道:“老祖宗,怎会不允?”
秦可卿道:“我只是说‘如果呢?’”
贾蓉狠道:“若是那样,我只好扔了贾家的名头,娶你了。”
秦可卿有指头戳戳他的额头,笑道:“傻子,傻子。蠢话,蠢话。难道你为了娶个媳妇连祖宗也不认了吗?你老子娘白养你了。”
贾蓉也跟着她笑道:“只为了娶你。好姐姐,我的心。你明白了吗?”
秦可卿道:“不明白。只凭你说的两句话,就让我信了你。那你的心也太低贱了。”
贾蓉也是笑:“我知道你怕我骗了你。你且等着看吧。贾府中,我早就待不下去了。”
秦可卿这样问,马车嘎吱一声停了。
秦记要紧,再也顾不得其他。
秦可卿与贾蓉下了马车,张公急忙迎上前来将俩人接到店中。
待坐定,命人上了茶。
因时间有限,秦可卿开门见山的道:“张公,深夜来访实在是我失礼了。只是我心中尚有许多疑虑,需张公解答我说。”
张公道:“那日自小姐去了。我早知小姐定能过来,时时等着。小姐但说无妨。”
秦可卿道:“近日在家翻看账本。见每月都有一笔支出,不知是何缘故?”
张公叹道:“唉。我早知道小姐有这一问。是我愧对老爷的交代。只是说来话长。”
秦可卿忙接话道:“张公只说于我明白。”
张公看了一眼贾蓉,因问道:“这是你西府中的蓉哥儿?说来这事儿还与西府府中有些瓜葛。”
贾蓉忙道:“老翁家,你不必有顾忌。只说与她听就是。”
张公见说,再也没有顾忌。话匣子便打开了。道:“那年老爷因要举家搬回金陵便要将铺子转出手去。恰巧遇上了西府终昔日的管家焦大。因老爷与西府中色这层关系,老爷的意思是低价卖于焦大。只是焦大当时怎么也不受。老爷无法只得与他商议,将铺子交予焦大管理,年节的若是有结余便封些银子寄于姑苏。”
秦可卿听他说‘焦大’,心中一阵熟悉。
这人怎么听着这样耳熟,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这等人物。
转脸问贾蓉,道:“府中还有这样的人物。似乎不大在人前了。”
贾蓉接话道:“焦大如今倚老卖老,自太爷起就不太用他了。跟着祖爷爷出了三四回兵,将祖爷爷从死人堆里背出来,得了命。自己饿着,偷了东西给主子吃。两日没水,得了半碗水给主子喝。自己喝马溺(马尿)。府里看着旧日的情分,总是另眼相看他。只是听母亲常说,他如今老了,又不顾体面,一味的吃酒,吃醉了,无人不骂。”
秦可卿一壁听一壁想:原来是他。不就是骂贾府中扒灰养小叔子的焦大。他可是贾府中仅剩的‘忠仆’。因看不惯,贾府子弟整日的胡吃海喝,斗鸡走马的折腾祖宗的基业。骗他又管不着,只得整天的喝的烂醉如泥。
待贾蓉说完,秦可卿点头道:“倒是个忠仆。张公,如今我们秦记还是焦大管着?”
张公见问,便道:“早些年原是他管着。几年后就给了他儿子,他儿子死了,便到了他孙子手中。焦柯只是个好赌的。整日的与京中那起子不上进的东西混在一处,吃喝嫖宿无一不做。这几年的店里的钱都让他拿去赌了,日常里这里伙计的月钱还要拖一两个月。又是个素日没有耐性的。到店中取钱,只若是完了一星半点,便见谁骂谁。店里的伙计也不知道挨了他多少的打骂。”
贾蓉站起来喝道:“这还了得,就没有王法了。他爷爷在府中骂我们。他孙子在这里又害别人。我且回家告诉老爷去。”
秦可卿忙拉住他道:“这会子你又填什么乱。我们跑回去告诉老爷,先不用治他。倒是得先拿我们俩开刀。”
贾蓉一时情起忘了他们是偷跑出来的,被秦可卿点醒。只得讪讪的道:“我一时忘了。”
秦可卿见时候不早了,怕门上落了锁把两人关在外面。
因起身对张公道:“叨扰了半日。我心里已经有主意了。这里还劳烦张公多费些心。我们就先回去了。”
张公满起身相送。
秦可卿坐在马车上半日才道:“蓉哥儿,你可有主意治他一治?”
贾蓉摇头道:“我的主意定是不通。我知你的意思,并不想将这事嚷的府里人知道。且我见你的嫁妆单子上也没有这一项。这就不能求府中做主了。”
秦可卿笑道:“说你是傻子。你又不傻了。如今我留下这一手,你心里可有不自在?”
贾蓉道:“你能让我跟来,便知你不是故意瞒我。要瞒的人也定不是我。你有个体己,花销也是好的。只是要凭我俩的,从焦柯这等恶霸手里要回铺子可是难上加难。”
秦可琴似笑非笑的道:“他丈量我家无人,便这样作践我们。我自然不会轻饶了他。你且过来,我有一法说与你听。”
贾蓉附耳上前,秦可卿便说与他如何,如何。
贾蓉便听便喜得点头道:“这法子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素日,我与醉金刚倪二尚有些交情。说与他自然此事可成。”
这倪二是个泼皮,专方重利债,在赌场中吃饭,专爱吃酒打架。
虽是额泼皮,又因人而施,在街坊中颇有侠义。
这件事儿,果然办得利利索索。这就是后话了。
当下俩人悄无声息的进了府中。忙换了袍子睡下。当真是人不知鬼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