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云说:“不是,是皇后。”
没想到竟然是皇后,宋蜇蜇松了口气,连忙把自己撸起的袖子放了下来,正了正衣冠,把衣服上的褶子都理好。
刚刚打完架,免得一副痞子气吓到人家,然后才对朝云说道:“让他进来吧。”
颜予走入兰溪殿,进门时却发现里中除了宋蜇蜇,还有一个衣冠不整的男子,见了他后,那男子微微一笑。
他隐约听闻,宋蜇蜇昨日接了位旧时的好友入宫安置在兰溪殿中,看来就是这位了。
沈清许此时发丝凌乱,衣服被蛮横地扯开了。
颜予看这幅模样,默默将目光移到一边,心想恐怕这男子和宋蜇蜇的关系非同寻常,同时也有些懊悔,自己是不是来得有些不是时候。
既然都已经来了,颜予便不好说离开,弯腰行礼:“拜见陛下。”
“起来吧,”宋蜇蜇说着,想起沈清许也在旁边,便顺便把他介绍给颜予,“这位是沈公子,是前任御医院院正之子,现下在御医院当值,最近我身子不太好,便让他居住在兰溪殿,随时方便替我调理身子。”
沈清许的爹早已经告老,变卖家宅带着一窝的儿孙荣归故里去了,现在在老家买房买地买店,过着快活地主爷的日子。
可怜他的好大儿,现在在这上京城,没有家人,没有房子,没有钱。
御医院底层小御医的俸禄,很难支撑起他在离皇城近的地方租一套像样的房子。
如果住得离皇城院,虽然房租是低了,但是那样他就必须得另外花钱购置马车来进行每日的通勤,合起来花费更高。
而且他每日要跟着宋蜇蜇,研究解药,天天都要往皇宫跑。所以宋蜇蜇才让朝云空出一间下人房,恩赐他住进去,解决他房租的同时也方便他为自己调药。
“对了,沈公子他云游四方,为人随性,不太懂宫中规矩,于是我特地免了他的礼节,他见人不必行礼,还请颜三公子不要介意啊。”
沈清许接受过现代思想的熏陶,一直不太能够接受跪来跪去拜来拜去这些繁琐的礼节,每次行礼,他都觉得别扭,心里膈应得厉害。
虽说宋蜇蜇从小和他打到大,但是到底还是了解他,为了不让他为难,直接免去了他的所有礼节,让他不必体会低人一等的感觉。
刚刚宋蜇蜇发话期间,沈清许迅速拿了条发带,把刚刚被打散的头发随后拨到脑后,给自己绑了个高马尾,将被扯掉的衣服拉了起来,很快就整理好自己的仪容仪表。
见宋蜇蜇对颜予提到自己,他也转向颜予,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
他学着宋蜇蜇一样称呼他:“颜三公子,你好呀,叫我清许就好了。”
颜予颔首回礼,却没能真的把他的名字喊出口:“见过沈公子。”
扎高马尾的少年面容俊俏,棱角分明,脸上带着明朗的笑意,张扬又肆意。
原来,宋蜇蜇接入宫的那位好友,竟然就是沈清许。
颜予认识他。
当年太医院院正弟子沈清许的事迹谁人不知,年少多才,三岁就能诵读四书五经,落笔成诗,甚至还研发出了新的方法,治疗天花疫病。
彼时昭帝点他为相,他固辞不受,昭帝不允,他便离开了上京,不知去处。
而如今,沈清许又回到了宋蜇蜇身边。
颜予记得,很久以前,昭帝还在的时候。他每每见到宋蜇蜇时,她时常会穿着青色的裙裳。身边跟着的不是顾舒安,就是沈清许,穿过花丛,自由自在,嬉笑打闹,小殿下的荷叶边的裙裾肆意翻飞。
颜予那时候年纪还小,目光时常会追随他们,他们的感情真好,好得令人羡慕。
沈清许小心地打量着颜予,他仿佛在思索着什么事情,眼眸总是低垂着的。
虽说他也不是第一次见颜予,但是这确实他和颜予的第一次对话。
宋蜇蜇的皇后,果真如传闻中那般,温婉如白玉。虽说简单朴素乏善可陈,但是和这样的人相处起来,一定很舒服。
鬼使神差,沈清许说道:“让颜三公子见笑了,方才我不小心惹怒了陛下,陛下孩子心性,气急扯散了我的头发,方才见颜三公子时才一时失态,还望你不要介意。”
这一番话说得看似随意,颜予却敏锐地察觉到,沈清许这是在拐着弯告诉他,方才沈清许只是和宋蜇蜇玩闹,让颜予不必多想。
这时候,宋蜇蜇的声音插了进来:“颜三公子,你找我有事吗?”
见宋蜇蜇貌似一点儿也不避讳沈清许,于是颜予便直接将揣在怀中的小册子递给了宋蜇蜇:“陛下,这是宫妃晋位分的名单,还请陛下过目。”
宋蜇蜇接了过来,翻开一看,发现除了高位晋无可晋的妃嫔以外,其余妃嫔多多少少都有升级。
宋蜇蜇有些疑惑,不是说这次晋升只是为了补偿当初无辜下狱的妃嫔吗?为什么其他一些妃嫔也赫然在列?
还没将疑惑问出口,颜予就在一边解释道:“宫中惯例,妃嫔每年一晋,本来晋位分应当放在年底,但是此刻其他妃嫔要晋级,正好赶上一起,晋级礼节放在一起办,也可省去两次操办的花费。”
“而且但是妾想着如果单独给部分人晋级,恐怕会惹众人不满,所以夹在一起,给他们越级晋位便可,也能混淆视听。”
宋蜇蜇又翻了几页,终于看到了记着的应该就是真正需要补偿的人,几乎都跨了两级或者三级。
她看到了元美人的名字,他本来位分就不低,现在直接跃上了嫔位,仅次于四妃之下。
“至于一些高位分的妃嫔,无法再晋,便换一种奖赏,金银财帛,珠宝玉饰。”
最后几页记住的就是对贵妃等人的封赏,按照规制,一视同仁,绝无偏心。
“如此甚好,朝云!”宋蜇蜇将册子递给朝云,“送去礼部,让他们拟旨。”
朝云走出去后,宋蜇蜇突然间惊起刚刚的册子上,并没有颜予自己的名字,于是问道:“颜三公子,你为何不写你自己?”
按理说,颜予身为六宫之主,最劳苦功高的就是他。
颜予说:“陛下,这单子是妾拟的,妾自然要避讳。”
他的提醒让宋蜇蜇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周全,于是便问:“那你想要什么?你直接告诉我就行了。”
颜予顿了一下,“陛下,妾别无所求。”
他是大昭皇后,他背靠的还是宣平侯府,位高权重,外祖家经商,母亲继承了家财万贯,要钱有钱要权有权。
其他妃嫔的封赏莫过于位分和钱财,他已经有了,还是最好的,宫中能给他的,宣平侯府也能,他自然是看不上的。
宋蜇蜇心想,他还真的什么都不缺。
但是不缺归不缺,赏赐还是要的,“这样吧,你的封赏我来拟,之后送给你。”
她…亲自来拟吗?
闻言颜予行礼谢恩:“妾谢过陛下恩。”
这时候,朝云匆匆忙忙地又跑了回来。
这丫头,毛毛躁躁的,好似遇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陛下,不好了。”
宋蜇蜇见她去而复返,眉头微皱,“发生什么了?怎么这么快又回来了?”
“贵妃和淑妃……”
朝云的话才说到一半,外面远远地传来一阵嘈杂声,直接打断了朝云。
屋内宋蜇蜇和沈清许的脸色同时一变。
来了,这次是真的来了。
宋蜇蜇先发制人,眼疾手快按住想跑的沈清许。
顾及到颜予在,她的动作幅度小了些,也不好像刚才那样扯头发,只是拉住了他的衣服,咬紧牙压低了声音朝他道:“你别跑,你说要给我摆平他们的。”
“行行行,放手!”
沈清许被拽着,也没办法走,拉拉扯扯着一路走出了兰溪殿。
一出来,就看到贵妃还抱着木偶的头,淑妃抱着木偶的手,带着一群小弟哭哭啼啼地走过来。
贵妃潸然泪下:“陛下,你既然邀约我等昨夜前来赴会,为何只用一个木偶来敷衍我们,你这样还不如把我关在宫中,关死算了。”
淑妃泪流满面:“是呀,陛下,何故给了我们希望,又狠狠地粉碎呢?昨夜我为了找陛下,可是不眠不休,绕着皇宫找了大半夜。”
宋蜇蜇头又开始疼了,心想淑妃是只会说那么一句词吗?
还有,他们来就来,干嘛还要把那木偶带上,尤其是贵妃手中的那个木偶头,上面画着的还是宋蜇蜇的脸。
她觉得眼睛痛。
宋蜇蜇暗暗踢了一脚沈清许,把他推上前去:“是他,昨天的木偶是他弄的,请帖是他发的,最后在殿内引诱你们的也是他,有什么事你们和他说!”
沈清许有什么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前交涉。
宫内的消息四通八达,宋蜇蜇将青梅竹马接入兰溪宫的消息不仅皇后有所听闻,也传到了其他人耳中。
加上他们昨日也曾在兰溪殿内见过沈清许,立刻就断定这厮就是宋蜇蜇召入宫的人。
沈清许还没说话呢,淑妃一见到他,哭得更大声了:“陛下,你昨日难不成是想要效仿幽王,为搏美人一笑,特地叫我们前来,就是为了看我们洋相尽出,换取他的笑吗?”
沈清许:???
他嘴角扯了扯,勉强地露出了一个生不如死的笑容,比吃了狗屎还难看。
这是不是你说的笑?
作者有话要说:颜予:是的我有点点吃醋了
沈清许(否认三连):没有,不是我,我不知道
沈清许:想当年我爹是京城最高医院的院长,有权有势,现在我爹回老家不管我了,我就是个北漂,靠朋友接济,住下人的房子,他们居然还背地里说我被富婆包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