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第 116 章

谢青吾以手抬起李云深的下巴,他刚刚准备自尽,嘴里不停的溢出鲜血,若是再晚上一分怕是——

“想死?”谢青吾缓慢的给他擦去嘴角的血迹,觉得心脏都疼纠扯在了一起,可能是痛的狠了,他竟然还能硬生生的挤出一丝笑意来,“你就打算这?么死了,不管跟着你的将士?”

李云深被迫抬眼看着谢青吾身后,密密麻麻的将士哀嚎呻/吟着,身上无不带着伤,大夫还在不停的上药施针救治。

“我知道你舍不得他们,所以从一开始就不曾下杀手,你带来青州的五百将士,一个都没有?伤亡。”

能做到?这?样精准的控制不知用了多少的安排和多出他几倍的兵力?,为?的就是在这?一刻逼着他活下来,自己费尽心机才走到?这?一步,怎么可能让他自尽呢?

“你如果死了,就等着他们全部过?来给你陪葬吧,你要,想好了。”

“你——”李云深几乎连不成字句,一开口嘴里就不断的涌出鲜血,“你到?底想,怎样?”

“我想怎样你不知道吗?”谢青吾涩声道,“我从一开始想要的就只有?你,可你硬生生把?我逼到?了这?一步。”

他小心翼翼的伸手捧住李云深染血的脸,拨开他脸上沾血的碎发,尽可能的露出一个笑来,然而看起来却是比哭还要难看:“你每次同我亲近的时候是不是觉得恶心?厌恶?那?就,再委屈你一些吧,你留下,我放杨子?仪走,我放他们走,一个都不伤他们,好不好?”

“老大!”杨子?仪眼睛红的几乎滴下血来,不顾一伤的伤疯了一般往李云深的方向挣扎,“我不走!我他妈宁可今天战死!老大!你起来啊!我就是死在这?儿也不让你跟这?个混账走!”

谢青吾面如寒霜,或许是嫌杨子?仪太吵,冷冷开口:“聒噪。”

陈林知道此刻的谢青吾根本就是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这?时候谁敢刺激他他就敢杀谁,闻言顿时一个手刃劈下,杨子?仪立刻便消了声。

“谢公子?接下来的事就由你善后,我带他,”陈林窒了一瞬,低头?看着杨子?仪,声音莫名柔和下来,“我带他去治伤。”

追随李云深多年的亲随听见谢青吾拿他们威胁李云深,有?些骨气的都开始拼命挣扎,场面一时混乱不堪,但到?底因为?人数差距太大再次被制。

“不光他们,还有?宋城,陈家?,你想一死了之我就杀了所有?人跟你陪葬,反正我已经一无所有?,哪怕把?整个大周毁了又怎样呢?你死后还要和我同穴,你到?死都不可能离开我。”

他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森寒恶毒的话:“你要想清楚。”

山林安静的仿佛没有?任何声音,许久以后才听见一点?微弱的仿佛随时会被风声淹没的声音。

“我,跟你走。”

已经到?了这?一步,事实上,他确实已经没的选。

“将军——”周边将士再次挣扎起来,又是一片兵荒马乱,甚至于有?人想自尽,但郑家?军几乎是严严实实的把?人扣着,硬是没有?一人成功。

而无论身边再如何喧嚣,谢青吾的目光都未曾分出一缕,只是一瞬不瞬的看着眼前?的人,在某些瞬间甚至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你,再说一遍。”许久,他才能发出声音,嗓子?里像是含着碳火,生生将这?样简单的一句话烫出深切的沙哑和颤抖。

“只要你放他们走,”李云深支撑自己的手颤抖的厉害,四?肢百骸的经脉都在此刻彻底的剧痛起来,“我,跟你走。”

他话未说完便被人一把?搂进怀里,谢青吾拼尽全力?克制着自己几乎抑制不住的颤抖,轻柔的亲吻他染血的鬓角,一下又一下,似哭似笑的呢喃:“好,我放他们走,只要你肯留下,只要你肯留下就好……”

后面的事李云深便是一片混沌了,只依稀记得他被谢青吾抱在怀里,那?人指尖颤抖的解开他的重?甲,而后似是看见他一身的伤发了火,有?什么滚烫的液体坠落到?他脸上,而后便是那?人一连串的道歉,一迭声的在他耳边说着对不起。

他听的迷迷糊糊,后来终于撑不住昏迷过?去。

再醒来已经是在荥阳城里,宅子?还是他当初奉旨赈灾住过?的那?座,细碎的阳光照过?记忆中熟系的房间,而后在眼前?氤氲成一片模糊的光明。

——竟是恍如隔世。

身上的伤已经被尽数包扎好了,伤口也已经细细上好了药,也不知自己到?底睡了多久,大概是用了最好的伤药,这?伤竟然已经好了个差不多,动一动倒也不怎么疼。

他没看见谢青吾,守在榻边的老大夫告诉他,他已经昏迷不醒了八天了,如果今天再醒不过?来怕是再也醒不过?来了。

末了擦着额角的冷汗松了口气:“还是公子?你命大,也亏得你醒了,否则这?荥阳一城的大夫怕是都要为?公子?你偿命。”

这?倒的确是谢青吾会做的事,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

他被喂着喝了点?水,才能勉强发出一点?沙哑的声音:“他呢?”

大夫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谢公子?为?你求药去了,你一直昏迷不醒,公子?听说西边药人谷有?生死人肉白骨的奇药,公子?怕你醒不过?去连夜亲自赶去求了,方才已经传信过?去,大抵今夜便能回来,你可要等一等?”

杨子?仪他们安危未定,确实还要等一等的,他都已经把?自己卖了,绝不能再让他们出事,但他伤还未好,精神?不济,说等一等也至多等到?天黑便实在忍不住睡了。

半梦半醒之间是被人吻醒的,那?人把?手伸进被子?里,两下除尽他衣裳,而后钻进被窝里。

他睁着眼怔怔看着房梁,双手紧握成拳,生平第一次对他的亲近颤抖,半晌,才僵直着身子?道:“你就这?么等不及?”

谢青吾放在他心口的手一顿,近乎安抚的低头?吻了吻他的发,苦笑,“别?怕,我还没那?么禽/兽,这?么多年我都已经等了,你身上有?伤我不乱来,不过?就是脱了衣裳检查一下伤处——还疼不疼?”

见人不答他也不觉受了冷落,只是柔声解释。

“我去药人谷求药才不在你身边,不是故意不等你醒过?来,你莫怪我——我方才听大夫说你刚醒来问我了,是担心我还是想我?”

李云深避开这?人连续不断的亲吻:“你是死是活,去了哪里与我何干?我只是想问杨子?仪现?在如何,他们——”

“在我的榻上别?提别?的男人,你要清楚。”谢青吾一口咬下去,手在衣衫下抱紧了人的腰。

他险些就以为?他出了事,如今看见他完好的在自己身边,已经再不想去想其他。

……杨子?仪都不许提。

李云深挣扎了两下,没挣开,干脆懒得顾忌自己身上的伤口,咬着牙抬起刚刚伤了筋骨的手臂,一把?把?人从身边掀开了。

“我留下任你处置,你放杨子?仪他们走,既然是早先说好的事,我现?在不知道杨子?仪的安危,你又凭什么碰我?”

谢青吾几天几夜不曾合眼,身上的本来就还有?伤,明明李云深没有?什么力?气却还是将他推的一个踉跄,亏得及时撑住榻便才没有?直接摔下榻,不知是否踉跄的时候碰到?了伤口,疼的他身子?一颤。

刚抬起眼便对上李云深冷的彻骨的目光,整颗心都不可抑制的抽痛了一下。

——这?桩交易,他还当真是算的清楚。

“好,不碰你。”他勉强冷笑了一下,觉得在这?人冰冷目光下的自己,越发显得龌龊和不堪,倒也没什么不对的,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把?心上人困在身边的自己,本来就已经不堪入目。

“已经用青州死囚的尸体替代了他们,杨子?仪已经退走北疆投向宋城,那?里毕竟是你经营多年的地盘,想必不久便能安顿好了,我过?些日子?再带消息过?来看你。”

在李云霁手下抢人,哪怕是陈林配合也并不容易,转移还需要时间,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谢青吾伸手拢好衣衫,微微冷笑了一下:“好好把?伤养好了,到?时候记得洗干净了在榻上等着。”

李云深:“……”

真是,活了两辈子?了,想都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被人这?么甩狠话,洗干净了在榻上等着?他是怎么到?了这?个地步——

虎落平阳被犬欺,他忍。

“好,”李云深轻轻吸气,”我等着就是。”

已经把?自己卖了,有?些事就是避免不了的,早一时晚一时又有?什么关系?只要杨子?仪还在,宋城还在他在边疆的根基还在,他不信就没有?卷土重?来的那?一日,现?在,只能忍。

“我身上带着的东西。”他护在心口的玉玺和遗诏,醒来时已经不见踪影,大夫说衣裳是谢青吾给他换的,说他谁来都不肯松手,偏生谢青吾来的时候没有?反抗。

他竟然还是信他的,这?个时候看来是多么可笑。

谢青吾呼吸一顿,那?些东西是李云霁点?名要的,传国玉玺何等重?要,但——

“那?是我父皇母妃留给我最后遗物,谢青吾,你是连最后一丝念想也不肯给我留?”

他的语气实在太过?悲哀,谢青吾蓦然记起他刚刚父母俱去,心里猝然疼痛起来,却到?底不敢再去碰他,只能强自向外走去。

“你不要多想,把?伤养好,东西我给你拿来就是。”

临出门的最后一刻,李云深嘶哑着声音突然问他:“你看过?没有??”

谢青吾以为?是怕他伪造,缓慢的摇摇头?:“你的东西,你不开口,我怎么敢动。”

——其实是当时李云深重?伤,根本没有?时间在意旁的。

李云深闭上眼不再看他,心里一片苦涩。

若是他打开就会发现?,继位的诏书之下就是封后的遗诏,自己的名字同他并列在一处,看着仿佛就是一个巨大的讽刺。

李云深按住不住抽疼的心口,缓慢的想着,等他拿回就把?遗诏放在火里烧了吧,连同他这?一点?可笑的真心,都一并烧了干净。

或许母妃说的对,帝王家?,哪里需要什么真心呢?不过?都是拿来被人作践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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