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知道这是幻境,却还是忍不住心怀期待。
雪兔沉默地站在族长宅门口,几乎要忘了呼吸。
她忍不住朝四周打量了一番,族地都还好好的,街道交织,族徽点缀在每一个肉眼可见的地方,虽然谈不上热闹,却也温馨,不远处的大叔大婶甚至还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微笑着朝她摆了摆手。
她情不自禁地也举起手挥了挥。
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时隔多年再一次站在这门口,雪兔大脑里一片空白,思绪纷乱全身僵硬,莫名地感觉紧张。她愣愣地抬起手按住跳的几乎错拍的心脏,抬脚走了进去。
深深刻在心里的装潢格局,古朴大气的排屋,走过无数次的木质长廊,养满了锦鲤的清澈水池,井井有条错落有致的花园,拴着两个秋千的老树……
一切都是这么鲜活又熟悉。
正值花季,老树上开满了粉嫰的樱花,远远望去如一朵绯色的轻云,美不胜收。一阵风吹过,许多花瓣扑扑簌簌地飘落下来,落到池塘里,立马就有胖头鲤鱼冒出嘴来一开一合地嬉戏。
温柔的阳光,飞扬的花瓣,熟悉的家,这一切都美得令人窒息。
“啊啦,小雪兔回家啦?”
柔和好听的女声带着笑意,从长廊的尽头传来。
雪兔的心猛的一跳,有什么东西在脑袋里轰然一炸,她不可置信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黑色长发的美丽女性穿着普通的居家长裙,正微笑着朝她走来。
“妈、妈妈……”
“嗯~是妈妈呦~”美琴温柔一笑,伸出手来轻轻地抱住了她。
啊……是温暖的,柔软的,有记忆中最喜欢的味道……是真的妈妈……
“怎么啦,不认识妈妈了?”美琴笑眯眯地放开了愣愣的雪兔,又伸出手指捏了捏她的脸颊,怜爱地说:“看看你,都瘦了。”
“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妈妈不是说过,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长大吗?”美琴无奈地点了点雪兔的额头,拉着她的手在长廊边缘坐了下来,“不听话妈妈会担心的哦。”
温柔而纵容的语气,真心怜惜担忧的眼神,让雪兔的眼睛不可抑制地热了起来。她强忍住泪意,顺从着自己的心意躺了下来,将脑袋枕在美琴的膝上,双手用力地环住她。
好温暖。
好安心。
美琴垂下眼,双手轻轻地抚摸着女儿的脸颊与头发,整个人温柔地不可思议。雪兔终于放下了警惕与戒备,放下了无时无刻不包裹着自己的盔甲,全身放松而依赖地躺在美琴的膝上。
这种毫无防备的感觉很久没有过了。
“我的小雪兔,长大了呢。”美琴的声音轻缓又宠溺,含着无限的爱怜与自豪,“已经是一个能独当一面的忍者了~妈妈好高兴。”
“妈妈啊,一直都在为小雪兔和小佐助加油哦,我的孩子们都很优秀……爸爸妈妈都非常自豪,为你们骄傲。爸爸是个笨拙的人呐,他也很想念小雪兔哦,但是他害怕哭鼻子就不想出来了~”
“妈妈……我……”雪兔颤抖着出声,手指紧紧地攥住了她的衣服,神色酸楚难言,仿佛在强忍着什么痛苦。
“嗯~妈妈在这里。”美琴心疼地用手指抚平雪兔紧皱的眉,一遍又一遍,静静地等着她的下言。
“妈妈……我好想你、想到心都要痛死了……可是我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要做一个永远能安慰保护佐助的姐姐,我要做一个守护宇智波一族尊严与骄傲的强大忍者……我不能哭,不能软弱,可是我好累啊……一直以来都好累。”
“修炼很累,绞尽脑汁的盘算很累,对谁都防备很累,一直挺直脊背独自面对一切也很累,可是我不愿意停下……也不能停下,只要有了一丁点偷懒逃避的想法,之前的努力都会毁于一旦、我真的好害怕……”
“害怕自己什么也做不到、什么也改变不了。我爱哥哥,爱佐助,我不想再失去他们了……”
美琴略微隐忍地闭上眼,不让眼框里的泪流出来。再次睁开时,仍然是那副温柔至极的倾听者模样。
“可是怎么办,妈妈……哥哥走了,佐助他也要丢下我了……就剩我一个。”
“不会的哦,小雪兔。”美琴抚摸着她的头发,神情柔和而深沉,“我们一家人啊,心永远都是连在一起的。就算在不同的地方,也会不约而同的思念着彼此。”
“爸爸妈妈一直牵挂着你们哦~无论选择什么样的路、变成什么样的人,你们都是我们的孩子,你们三个人的羁绊没有人能斩断,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所以啊,不要害怕。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吧。”
妈妈的神色含着满满的肯定与爱意,有点悲伤也有点感慨,柔和得像朦胧的圆月,美好地几乎泛着淡淡的光芒,犹如消亡已久的慈悲神祗。
雪兔最爱她的样子。
如果可以,想要看一辈子。
可是……
“……我真的,是妈妈的孩子么?”沉默了许久还是问了出来,雪兔心里酸楚复杂,忽然有些不敢看她,一向伶牙俐齿的她有些笨拙地转移话题:“有人说,我——”
“嘘~”美琴笑眯眯地把食指竖在唇间,有些俏皮地示意雪兔噤声。
她略显神秘地挤挤眼睛,意味深长道:“小雪兔是在妈妈怀里捂大的呢~爸爸妈妈爱你,鼬和佐助爱你,你也怀着一样的心情爱着我们……这不正是一家人的证明么?”
“撒,起来吧。”她说着说着就把雪兔扶起来,顺势爱怜地吻了吻雪兔的额头,站直身体后亲昵地牵住了她的手,慢慢地拉着她朝着长廊远处走去,“妈妈带你一家团聚~”
“啊,等……”
雪兔一愣,忘了该如何做出反应,只能呆呆地跟着美琴往前走。一边走着,长廊里渐渐凝聚起了一团又一团暖橙色的光芒,混着粉色的樱花花瓣,显得梦幻极了,远处有两个小孩的身影从光芒中由虚化实,开心地笑着朝她跑来。
五六岁的小男孩拽着小女孩的手撒欢地跑着,蹦蹦跳跳活力满满,小男孩的声音稚嫩而雀跃,还带着一些奶音:“雪兔快点快点!我带你去我的秘密基地!”
小女孩的声音无奈而纵容:“知道啦~笨蛋佐助。”
雪兔的目光被牢牢地吸引住了,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触摸一下快跑到身前来的孩子,那种毫无阴霾的、开朗可爱的笑容,好久好久没有在佐助脸上见到过了。
他们也曾这么纯真快乐过啊。
毫无疑问,伸出去的手触摸不到任何东西,虚幻的两个孩子的身体直直地穿过了她微颤的指尖,大笑着跑远、直到消失在了拐角处。
不远处的光芒中又凝聚出了另外两个身影。
十一二岁的少年既着急又顾忌着家里的礼仪只能小跑着,一边跑一边朝着拐角处喊道:“你们两个等等!父亲布置的卷轴都看完了吗?”
少年与雪兔擦肩而过,迎面而来的是一脸兴师问罪的野兽爸爸,他两只脚一顿一顿,把木质长廊的地板踩得咚咚响。
他手里还举着一卷被奇怪涂鸦糟蹋了的忍术卷轴,嘴角抽搐道:“这两个小家伙……等被鼬逮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们。啧,这卷轴是借的啊,这还怎么还……”
原来,还有这回事?
雪兔哑然失笑,触摸不到心心念念的人的空虚感一下子就被暖暖的感觉取代,这种氛围太过美好,让她怀念地想哭。
长廊这一段路,明明不长,却走了很久很久。常来蹭饭的、逗弄他们的止水哥哥,不时登门拜访的大叔大婶和木叶警卫部队的叔叔们……好多好多。
可是她还是最期待那尽头有谁在等。
被光芒照亮了的,尽头。
一本正经地注视着她的富岳爸爸,没了一身反派行头和冷酷表情而显得温润如玉的鼬,撇着嘴假装不情不愿的佐助,全都向美琴和雪兔伸出手,异口同声道:“好慢啊,快到我们这里来。”
好……
雪兔不可抑制地心跳加速,有一股热潮流遍全身,几乎冲昏了头脑。她不顾一切地朝他们扑了过去,被他们鲜活温暖的手臂团团拥抱——什么都不想管了,就算是梦也好幻想也好,怎样都行,就这样死去吧。
永远不要醒过来!
旁边的美琴静静地注视着,过了许久才将雪兔从他们的怀抱中轻轻牵引出来,再紧紧抱住。非常用力又珍重的拥抱,无端显得有些令人不安。
她一直温柔而平静的眼睛里一点一点染上了悲伤与不舍,隐忍的痛意犹如潮水一般蔓延开来。
时间差不多了呢……小雪兔。
“呐……妈妈,我们永远在这里一起生活,一家人,一直在一起,好不好?”雪兔双手同样紧紧抱住美琴单薄又温暖的脊背,喃喃道,语气既委屈又有些期待。
露出这种可怜的表情,快让妈妈疯掉了啊。妈妈也好想好想,一直和你们在一起。
可是……
“小雪兔,妈妈我啊……很早以前就死去了。”
所以抱歉,不能陪着最爱的孩子们长大。
诶?
早就,死去了……
雪兔如遭雷劈,一颗心刹那间如坠冰窟。一直被她刻意回避的残酷现实,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猛的把自甘堕入温暖幻境中的她扇醒了,毫不留情的。
整个幻境从她猛然清醒的时候便开始褪色,崩塌,破碎,从鲜活生动变得死气沉沉,从干净温馨变得残破不堪,阳光、微风、花瓣、清池、锦鲤……一一被黯淡空洞的灰色吞噬。
刚刚还对她伸出手的人渐渐变得透明,连现在紧紧抱住的妈妈也一样,渐渐透明,怎么抓也抓不住了。
一直倔强地憋到现在的泪水终于决堤,心痛如绞。
她失声痛哭起来,声嘶力竭,像是要用光全身的力气一样拼命地发泄着,为了存在于过去的幸福,为了努力忍耐着的,这么多年。
……
美梦也到了不得不醒的时候呢。
不知道发泄了多久又沉沉地昏睡了多久,终于在某一刻,外界的温度将她的意识一点一点拉了回来。
身上,好冷。像是又湿又凉的夜风无孔不入地往衣服里钻,头也像被榔头敲了一样昏昏沉沉,疲累不堪,眼皮也好重。
还有点颠簸。雪兔努力地挣开双眼,悄无声息地打量着四周,飞速往后倒退的背景,有点熟悉的宽阔的后背,把脸摩挲得痒痒的灰色发辫。
呃……有点不妙啊……
察觉到了背上一点微弱的动静,药师兜一直紧绷着的凝重神情微微一顿,尝试着出声询问道:“你醒了?”
“……嗯。”雪兔故作镇定地淡淡嗯了一声。
“呼——”药师兜明显松了一口气,像是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似的,甚至马上开始打趣道:“我还以为你要折在别人手上了呢。顺便说一句,我已经准备好了抢救你的十六条医疗方案了。”嘛,虽然都是些丧心病狂的野路子。
雪兔:“……”
“我知道你现在想问什么~”药师兜恶趣味地把雪兔用力往上颠了颠,一脸善解人意地解释道:“你被动叛逃了。嗯,被人背着。”
雪兔:“???——那佐助呢?”
“啊~~~他啊,”药师兜故意拖长了音调,十分吊人胃口地慢慢说:“是他把你背出来的哦,我只是接了他的班而已。如果你想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就朝右边看吧。”
雪兔动作机械地扭头朝右边望去。和药师兜保持着同等速度的白发少年拎着一只巨大的木桶,木桶上还横七竖八地贴着一些封印术式。
白发少年察觉但她的目光,同样扭过头来和她对视,碧绿的眼睛认真地打量了她一会儿,随即礼貌地朝她点了点头。
点头示意后他就猛的捂着唇咳了一口血出来,颜色有点发暗,不似眼底鲜红的眼影一般艳丽。
雪兔:“……”桥豆麻袋!
她这是睡了多久,为什么这情况她有点跟不上??
药师兜,君麻吕,木桶子……啊呸,二柱子。喂等等啊滚蛋,这和计划的不太一样,千算万算也算不到佐助跑路的时候居然捎上了她?!
这还怎么搞!
作者有话要说:美好的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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