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有安和叶辰,以及那位被撞的人惊呆了!
知道自己可能有些突兀,戚有余上前一步,盯着面前的人,良久作揖道,“晚辈李知夏之子戚有余,敢问长辈可是李眉青之子李知秋?”
早在戚有余报出李知夏名讳的时候,那人便已认出跟前之人便是自己姐姐的儿子,表情相当一言难尽,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却并未有相见的喜悦之情。
戚有安很小便知道自己有舅舅,虽然从来都没见过,也许见过,自己因为小可能不记得了。
曾经多么希望舅舅能来看望自己和哥哥,希望舅舅能带自己和哥哥离开戚家,随着年岁的增长,舅舅从未出现过,戚有安也歇了这些心思,尽管哥哥说外公家遭遇劫难,但戚有安总觉得再怎么说也该来看看自己和哥哥吧,除非也是嫌弃他们兄弟俩是累赘。
因为这个原因,戚有安看面前的人多了几分戒备和不喜。
叶辰瞧着这情形,心说还看什么戏啊,外边儿的戏一个比一个精彩,开口道,“小鱼,这里人多嘴杂的,咱们找个地方好好聊聊吧。”
戚有余看到对面男人的表情就知道自己没认错,说实话,他当年才三岁多,到底外公家发生了什么他也不清楚,他只记得母亲对自己说,“有余,娘亲的家要败了,娘亲没有本事,娘亲……”话未说完便抱着戚有余哭。
再后来,母亲生下了小安,然后,母亲走了,他见到了他们的舅舅,母亲的事办完后的一天,那位舅舅来找正在哄着小安的戚有余,“有余,我是你舅舅李知秋,我和你母亲一母同胞,是最亲的姐弟,这里有五十两银子,你悄悄放好,莫要他人看见,等舅舅好过些,就来看你和有安。”
此后,戚有余再也没见到舅舅,直到今天。
戚有余听到叶辰的建议默默点头,低头掩盖住自己微红的眼眶。
程昕没想到自己这边还不知道怎么安慰有安,就突然冒出来个戚有安的舅舅,看有安的样子好像也不是很待见的样子,做主去了飘满香,要了个雅间。
叶辰很满意这个雅间,背后靠河,还是拐角第一间,最重要的是隔音很好。
几人随意点了些菜,非常默契的没有点酒,戚有安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戚有余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叶辰只好打破僵局,“额,舅舅,你好你好,我是小鱼的相公,叶辰。”
叶辰很纳闷,就算家道败落,也不至于这么灰头土脸吧,刘心见自己时好歹穿戴整齐,干干净净,这个舅舅怎么一身怪怪的味道,像是工地上的泥土味儿。
李知秋听了叶辰的自我介绍后,一副尴尬忐忑的表情瞬间有点懵,这都什么跟什么,还你好我好大家好。不过得到重要信息,叶辰是戚有余的相公,没想到有余都已经成亲了,还是嫁出去的那一方,戚正淮居然没给有余娶媳妇儿?
李知秋着着叶辰点了点头,顺便打量了叶辰一番,剑眉星眼,身量高大,“叶辰,不错。”
说完便沉默了。
主角都不说话,场子好尴尬,叶辰很无奈。
程昕是皇城人,虽然从商但是消息还是知道的。当年的事牵连了好多人,包括刘和一家,都是此事的牵连者。
李眉青一家犯事的并不是李眉青和李知秋,而是李眉青的庶子李知念,而李眉青身为户部尚书,早已成为人家的眼中钉,对手借此机会拉了李眉青下水,甚至于连李知秋都被抓起来问罪,因李知秋在工部一向勤恳踏实,从不占权利半分,并且有不小的成绩,抓了大半个月被无罪释放出来。
程昕虽然知道个大概,但却不知李家居然还在皇城,况且,程昕今天才知道原来小安的娘亲李知夏就是那位李眉青的长女,不然早都告诉戚有安了。“舅舅安好,晚辈乃小安的夫郎,程家三子,程昕,见过舅舅。”说着还做了个揖。
那,李知秋看向戚有安,这个就是小安了,李知秋欣喜的脸上有了些笑容,长大了,一晃眼就长这么大了。
李知秋感慨万千,没留意到戚有安并不怎么友好的神情,甚至于叫人都没有。
戚有余知道小安恨舅舅不来看望他们,不然也不会苦熬了那么久,但他知道舅舅对他们是好的,长大了时候回想起,那时应该是李家最艰难的时候,舅舅居然还是给他留了五十两银子,所以猜测舅舅不来找他们是有舅舅的苦衷,但该问的还是要问问。
“舅舅,许久不见,可曾安好?”戚有余问。
李知秋僵了下,“尚且安好。”
“舅舅,我能知道,为何没再来看望我和有安?”戚有余说不怨是骗人的,曾经还拖人找过舅舅,但只打听到了舅舅家已被封,也打听不到去了哪里,此后又拖人找寻了两回,均是没有下文,这才放弃。
李知秋一脸尴尬难堪,并未出声。
其实叶辰当时也不解,戚家的日子不好过,为何不去找舅舅,自家小鱼说找寻过没有任何消息。叶辰还以为这个舅舅是怕戚有余和戚有安是两个累赘,才断的联系,现如今看李知秋的神情似乎并不是这样。
“舅舅,小鱼一直都想找你,可是总也得不到消息,以为你嫌他和小安是累赘,才不再寻你,所以再苦的日子都已经熬出来了,您真不用担心什么。”
李知秋惊讶,“戚家过的不好吗?日子怎么会苦?戚正淮对你们可好?”
果然,叶辰撇撇嘴,故意说道,“戚正淮抬新媳妇儿进门,您见过多少后娘善待继子的?尤其还是嫡子。”
李知秋一听坐不住了,站起来,“戚正淮居然纵容后娘欺负你们?”
叶辰站起身,按下李知秋,“舅舅,此事说来话长,我看还是您先说说您的事儿,小鱼的事儿我自然也会事无巨细的讲给你听。”
李知秋平复下激动的心情,缓缓道来。
原来,当年李家出事因为亲爹对手的陷害,明明只是李知念一个人的事情,硬生生搅的整个李家搭了进去,抄了家后,家里的下人有死契的都交与人伢继续发卖,无死契的都走了。
李知秋和李夫人以及两位姨太太花了大笔银钱拖了关系,一定要将老爷和李知念救出来,无奈当时的皇帝最恨的就是党争,果断坚决,结果一个都没捞出来,甚至李知念不知道在那牢里遭了什么罪,还没等到皇帝下旨降罪就去了。
可想而知,当时李知秋的压力有多大,每回塞银钱给卒狱见爹的时候,都不敢讲李知念和李知夏的事情,生怕让老父亲伤心伤身。
不过估计是猜到了李知念的结局,新皇大赦,李眉青出来听李知秋汇报这些年家里的近况,得知李知念已经去了的时候,竟没有怎么伤心,只有一句淡淡的“嗯”。
但李眉青没想到自己最疼爱的唯一的女儿也没了,李知秋话音刚落,李眉青手里的茶就掉了下来,见到自己的老父流着浑浊的眼泪自责,“是爹,是爹不好,害了我的知夏,商人重利,没有家里的照拂,她怎么会好?”
李知秋也是难过的不行,安慰道,“我去看过有余和有安了,戚正淮再怎么也不会对自己的嫡子不好,我还留了些银钱给有余,应该不会差的。”
李眉青想想家里的状况,也只能点头,自己出来一身的毛病,一条腿算是不中用了,出来后走路都需要拄着一根拐,逢阴天下雨腿便疼的睡不着觉。
李知秋一届罪臣之子,根本不可能再进工部,但是他又最了解的就是工部的事情,所以就靠给人建造房屋画画图稿为生,日子过的也是艰难无比,又不像以前在工部管理工程营造、屯田水利,只要指手画脚就好,现在要靠一双手,方知营生的苦。
所以当时以为自己会好起来的李知秋告诉戚有余会来看望他们,却不曾料到营生的艰辛,加上父亲出来后身体大不如从前,药石不断,这都是钱啊!别说照顾戚有余和戚有安,去看他们怕是会被那商人当成累赘来要接济的吧,反而让有余和有安不好过。
于是,李知秋便也没再出现在戚有余的眼里,自觉的做好了一个不当累赘自给自足的好舅舅,殊不知,戚正淮真真的混蛋,丝毫不顾柳氏虐待自己的一双嫡子,甚至于连自己的儿子都东西都惦记着,这也是没谁了。
听完李知秋长长的一番话,戚有余兄弟俩已经红了眼眶,同时也卸下了心里的包袱,舅舅并没有嫌弃自己,但一想到李家的种种遭遇,又觉得一团挥之不去的郁结堵在胸口,李家,太惨了。
外婆因为娘亲的事一病不起长达半年之久,差点熬不过来,当时所有的银钱都已经拿去救人,根本没有富余的银钱看病,李知念的亲娘是李夫人陪嫁的丫头,自卖自身去了人伢,拿回了四十五两银钱给到李知秋,叫他好生照顾李夫人。
李知秋拿着烫手的银钱发了好大一通火,要去赎回二姨娘,哪知二姨娘摇头说道,“都是念儿惹的祸,我早劝过他不要参与,可是他不听,自他去了以后,我已没什么牵挂,唯一希望的就是你们都好,救出老爷。”
李知秋的日子格外艰难,戚有余兄弟俩不但没了以前的怨气,反而更加心疼这个经历了诸多不顺的舅舅。
“舅舅,带我们去看看外公、外婆吧。”戚有余哽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