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戚有余的哽咽,李知秋心下也是难受不已,自家可以说是当年党争中破家破的最惨的那一批,关键是只有李知念一人参与还不是主谋,却致使一家人都被牵连,真真是冤的不能再冤。
甚至于二姨娘也被父亲写了一纸和离书,还了她自由身。
当初,二姨娘不愿意离开,多一个人就能多一份收入,家里娘已经倒下了,爹也身体垮了,不能再少做事的人了。爹和娘思虑了很久,二姨娘年轻而且并未孕有子嗣,重新寻个好人家日子还能过的好些,能走出一个就走出去一个吧。
最后一家人在屋里哭了很久,叹世事无常,悲欢离合。
自家现在刚搬到颇为简陋的屋子,一共才两间,连堂屋都没有,做饭就在门外生火,想起娘病好后便身体大不如从前,却在一直绣帕子绣荷包补贴家用,现在可能还在日头下一针一线的绣东西。
李知秋想到此就面色颇为赧然,并不想这两个外甥见到自家如此难堪的一面,甚至于自己刚刚从戏园修整了舞台回来,身上还带着木板、泥土的味道,实在是有伤大雅,所以对于戚有余的提议一时没有搭话。
叶辰猜到李知秋生活困窘,不想让小鱼和有安跟去,抬头和程昕对视,互相点了点头,然后开口道,“舅舅,小鱼和有安在戚家的苦日子除了没饿死,还真没比你们强到哪里去,您就让小鱼和有安跟外公、外婆好好诉诉苦吧,不然总憋在心里头也难受不是。”
程昕跟着点头,他一直抓着有安的手,从开始的淡漠到此刻的浑身紧绷,明明在意的不得了,却总是装不在意,直到听到舅舅讲完李家的事,便再也无法控制的眼眶泛红。莫名的,程昕就对有安生出一种酸酸的心疼感,这个孩子太爱装坚强,不禁握紧了抓着有安的手。
叶辰话音刚落,那边李知秋闻言猛然抬头,“戚正淮怎可这样对你们,他………”复又叹了一口气,“都怪舅舅没本事,没护住你们,我愧对姐姐,愧对姐姐啊。”
一顿饭没吃几口,尽顾着又哭又诉,气氛压抑,连叶辰都有点感慨,看电视的时候不觉得怎么样,当身边亲近的人发生这种大家族败了散了的事,真的是难受的堵在心中,郁结难消。
舅舅最终还是舍不得戚有余和戚有安委屈的样子,带着四人回家。因为饭菜几乎没碰多少,叶辰叫赵老板给几人全部打了包,带上了马车向李知秋现在的住处奔去。
坐在马车里,李知秋盯着戚有余和戚有安,不管在戚家过的有多苦,至少现在的有余和有安身着华服,面色红润,想必成亲后的日子不错。
对了,戚有安的夫郎是程家的三少,皇城最会做生意的程家,那有安应该过的很好。
再看看叶辰,自称是有余的相公,相貌自不必说,看穿着想必条件也不错,李知秋心里算是舒坦了点。
马车走了大概半个多时辰就到了李知秋的家,靠近郊区的两间砖房,砖房外有条横廊,左边屋子连着横廊的那头是两个灶台。
靠着左边门框坐着一位老妇人,在高高的日头下绣着一个帕子。
李知秋喊到,“娘,我回来了,别绣了,日头太强,眼睛又要不好了。”说着扶起了妇人。
妇人起身,“饭菜还热着,快去吃吧。别饿着,我和你爹都吃过了。”
门里传出一道声音,“知秋回来了,饭菜还没撤,过来吃饭。”
李知秋应了一声,带着四人进了左边的屋子。屋子不小,炕头也不小,一个老头斜靠在窗户跟前正在看书。
四人自觉的把打包带回来的饭菜摆上了炕桌,原本的两个菜明显的只动了几筷子,想到刚刚妇人说的吃过了,戚有余心里一阵难受,想起自己还曾经怨过舅舅便恨不能打自己两下,眼巴巴的望着李知秋,“舅舅……”
妇人和老头见屋里多了四个人还纳闷知秋很少带朋友回家里,确切的说李知秋也没什么朋友,现在的活计大部分还是曾经治下的一些人帮忙介绍的,曾经见到自己点头哈腰的一群人,现在却要自己点头哈腰的恳请介绍活计,李知秋和这些人也成为不了真正的朋友。
而李知秋真正的朋友也不是没有,只是李知秋自己断了联系,不知为何这两个真心相待的朋友李知秋提都不想提,更别说求帮忙。这两个朋友只能私下悄悄的来,留下些银钱供李家度过艰难的日子,不然,就冲李眉青出狱后看病吃药的钱,李知秋哪里攒的够?也只是装作不知道,不愿提起罢了。
所以今日见到儿子带着四位陌生公子回来还挺惊讶的,直到听见戚有余喊了一声舅舅,二人惊住,颤巍巍的看着戚有余,问道,“这,这这,这是知夏的孩子?”
眼见二老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李知秋忙拉过戚有余和戚有安,“爹,娘,这是姐的大儿子,戚有余,这是二儿子,戚有安,他们,他们来看你们了。”
二老拉过戚有余和戚有安的手,不停的摩挲着,让叶辰和程昕在后面看着都想掉眼泪。
李眉青想起自己的女儿就心疼难过的不行,自小这个女儿就听话懂事,原本想许配给皇城读书人家的子弟,偏偏知夏看上了那商人戚正淮,明知商人重利,自家女儿性子软,怕是难以操持,但见女儿执意心悦于外貌俊美的戚正淮,只好答应,并且配了丰厚的嫁妆,希望自家宝贝女儿能过的好。
哪成想李家出事,戚正淮非但一点忙不愿帮,也因生意收到牵连而冷落了知夏,可怜了自家女儿,可怜了自家女儿啊。
李眉青抓住戚有余和戚有安二人的手,感动到,“好外孙,外公不好,苦了你娘,也苦了你们了。”
李夫人不言语,只是一个劲儿的掉眼泪,自家女儿当年硬生生拿出千两银子,拖人转交自己,这其中不知受了多少委屈,李夫人和李眉青当年最疼爱的非这个女儿莫属,落到如此结局当真是唏嘘不已。
戚有余和戚有安到底是个孩子,在外公外婆面前再也忍不住,抱住二人哭了起来,兄弟俩在戚家这么多年,委屈自然不少,却从来没哭过,能吃饱不被欺负就已不易,哪有力气哭来哭去,今天见了长辈却是无法控制的终于将多年来的委屈发泄了出来。
李知秋看着这情景在一旁眼眶湿润,心想,两个外甥这样,想必那戚正淮真的没有好生对待他们,带着一点哽咽问道,“叶辰,程昕,你们,你们说说有余和有安过去的事儿吧,这么多年了,说与我们听听。”
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李家人万万想不到戚正淮会对自己的两个嫡子这般无情势力,叶辰和程昕二人将戚有余和戚有安在戚家所有的不公待遇通通倒了出来,包括戚有江的蛮横无理,柳氏的机关算尽,戚正淮逼迫兄弟二人让出了李知夏当年陪嫁的酒楼,等等等等,反正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也算是把二人的过去悉数告知了李家人。
当李眉青听说柳氏逼迫戚有余嫁给一位穷困的庄稼户时,气愤的双手都在发颤,再一听到戚有江恶意中伤戚有余的名节时,忍不住骂道,“无耻,不修,竖子害我外孙,竖子怎敢啊!”
戚有余握住李眉青的发颤的手,默默的流泪。
得知戚有安放弃了酒楼,换取脱离戚家考取了耀生总算是露出一抹喜色,东西都是外在的,唯有学识和功名才是能够傍身一辈子的东西。
只是,当年怕女儿受委屈,陪了一个酒楼,甚至于最艰难的时候戚正淮都从未出手相助,甚至于冷落了知夏,最后用尽心思把酒楼从有余和有安的手里抢回,这人的人品还真是一言难尽,早知如此,当年拼着让女儿嫉恨也要断了这孽缘,至少能留下女儿一条命。
李知秋万万没想到戚正淮对嫡子尽竟然能狠心到将长子嫁与农户人家,甚至为了酒楼拿有安的前途来相逼,早知是这样还不如当年把他们兄弟俩带出来,至少不会受这份委屈,怪不得有余和有安怨恨自己不去看他们,该怨,两个孩子,没个出主意的大人在身旁照看,得有多不容易啊,想到此,李知秋又抹了一把眼泪。
叶辰看的清楚,李知秋深知戚正淮为人,所以从没去找过有余和有安,就是怕戚正淮因为自家的原因迁怒到兄弟俩身上,至少在戚家,兄弟俩能衣食无忧的长成,只是低估了戚正淮的王八蛋特质,唯利是图,加上柳氏有些手段,兄弟俩能过的好才怪。
“小鱼,有安,事情都过去了,来,跟外婆外公和舅舅好好吃顿饭,不想那不开心的事了。”叶辰道。
程昕点头,“对对对,今日团聚,理当好好庆祝庆祝。”
一时太激动,都忘记介绍叶辰和程昕,舅舅急忙向李眉青和李夫人再次介绍,“这位叶辰,是有余的夫郎,这位程昕,是有安的夫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