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快一个月了,你还和梁怀洲还在冷战?”
这节是体育课,仲夏把换下来的板鞋丢进储物柜里,斜靠在柜子边,垂眸看着正坐在长椅上换鞋的宋知欢。
宋知欢系鞋带的动作一顿,指尖动作烦躁起来,胡乱系上。
她起身,将鞋子丢进储物柜里,柜门关得“砰砰”作响,惊得一边的人往这边看。
宋知欢烦躁开口:“别和我提他。”
“真打算冷战一辈子?”仲夏扫眼一边望这里看的人,倾身凑近宋知欢,“我可听说高二的向依依最近在追梁怀洲,早上送早餐,球场递毛巾送水,任梁怀洲冷脸,都风雨无阻。”
“仲金花!”宋知欢真生气了,连仲夏以前用的土味名字都叫了出来。
女生换衣间里的其他人捂嘴偷笑,涩得仲夏难得脸红一瞬。
她用胳膊肘撞宋知欢,讨好道:“我错了,以后别叫这名字行不行?”
老一辈常说,贱名好养活。
仲老爷子又是个拿枪杆子上战场拼出一番家业的硬汉子,没什么文化,在仲夏才出生后,直接给家里唯一的闺女取名叫仲金花。
后来一叫,就叫到了仲夏上小学那年,仲妈妈受不了自家女儿顶着个金花的土名,直接给改了。
据说当时,仲老爷子听见后,发了好大的脾气。
这些年,仲夏最不堪回首的黑历史当属这茬。
宋知欢瞥她一眼:“不叫也行,别在我面前提梁怀洲,辣耳朵。”
“是,宋大小姐。”仲夏无奈笑声。
换衣间里只剩下零星几人,宋知欢目光环视一圈,与仲夏说:“走吧,快上课了。”
“好。”
两人并肩走出换衣间。
-
沪江一中的体育课讲究自由活动,宋知欢和仲夏出来后,打会羽毛球,就坐在休息区休息。
宋知欢抬手将因为打球滑落的长发扎成丸子头,露出修长天鹅颈。
身边的仲夏打量着她,“啧啧”两声,道:“我说梁怀洲是不是眼瞎,这么漂亮一个青梅在身边,还能只当妹妹?”
宋知欢讥嘲的扯了扯唇角,冷笑:“他哪里是眼瞎,分明是没有眼睛。”
仲夏“噗”地一声笑出来,对宋知欢竖大拇指:“精辟。”
宋知欢挑眉:“过奖过奖。”
两人正聊着天,忽然,宋知欢注意力被另边的篮球场吸引。
穿着宽大球服的梁怀腾空跳起,帅气的一个扣篮,引得旁边围观的女孩尖叫不已。
宋知欢嗤声:“像只开屏的花孔雀。”
仲夏忍笑,用胳膊肘捅宋知欢的腰窝:“你是吃醋了吧。”
“金花——”宋知欢红唇扬起,抬指捏仲夏的脸,“我什么都吃,就是不吃醋。”
仲夏听见“金花”二字,嫌弃皱眉,不甘示弱怼宋知欢:“翔呢?”
宋知欢一巴掌扇过去,“滚。”
仲夏嬉笑躲过,与宋知欢道:“是你说除了醋,什么都吃。”
宋知欢懒得理她,看着篮球场那边,忽然道:“成铭好像挺受女孩喜欢的……”
那边球赛已经结束,以梁怀洲为首的一众少年被一群女孩围着,递水的递水,送毛巾的送毛巾。
仲夏脸色变了变,双手枕在后脑勺,往后仰躺下:“他也是一只花孔雀。”
宋知欢盯着仲夏看了一会儿,挤眉弄眼,八卦道:“你这语气…”
“想什么呢?!”仲夏一下跳起来,像只炸毛的猫儿,“老子就把他当兄弟。”
宋知欢拖长语调:“兄弟——”
“宋知欢!”
仲夏抬手曲挠宋知欢:“再乱说,我就和你绝交。”
宋知欢举手投降:“行,我不乱说。”
仲夏轻哼声,不再理她。
两人闹腾一会儿,又开始吃瓜看热闹。
仲夏单手撑着下颌,看着远处要准备接过向依依水的梁怀洲,无意提了句:“上回成铭和梁怀洲会被围殴,好像就是因为向依依说自己喜欢梁怀洲,被谢超误会了。”
宋知欢丢下手里的矿泉水瓶,“我过去一趟。”
“欢…”仲夏才说了半个字,宋知欢就已经走到篮球场那边。
她喝口水,饶有兴致的看戏。瞧这样,修罗场呢。
-
梁怀洲打球本就口渴,有人来递水,也不看来人,说了谢谢,就要接过她手里的矿泉水。
“真巧,我也渴了。”
宋知欢三步并作两步小跑过来,接下向依依递来的矿泉水。
向依依愣了一瞬:“梁学长…”
梁怀洲看眼身边忽然出现的宋知欢,薄唇抿紧,没有说话。
宋知欢不由分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杏眼一眨,无辜看着向依依:“小学妹,你在追我哥吗?”
向依依听说过梁怀洲有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原本她还把宋知欢当成假想敌,后来听说两人真是纯得不能再纯的兄妹关系,就没多想。
她不是没见过宋知欢,毕竟沪江一中高中部颜值扛把子的名字谁都听过。
只是高二高三教学楼,一个在南,一个在北。
除了这节一起上的体育课,向依依根本找不到机会接近梁怀洲。
向依依脸红,有点儿不好意思开口:“我…我只是看梁学长打球累了,就来给他送水。”
向依依长得是男孩子都喜欢的那种邻家妹妹长相,此时脸红,就像只小兔子一样可爱。
宋知欢撇嘴,又是个被梁怀洲长相欺骗的无知少女。
她轻笑了声,看着向依依:“喜欢就是喜欢,你要喜欢我哥,我帮你追——”
“宋知欢!”梁怀洲提溜起她衣领,冷声警告:“你给老子闭嘴。”
宋知欢肚子里本就藏着一簇火,这会儿烧的更旺盛。
她佯装无辜卖萌,眨巴眼睛:“哥哥,我是为你着想,你要不早点恋爱,我什么时候才能当上姑姑?”
梁怀洲深看她一眼:“跟我来。”
“我不去……”宋知欢要反抗他,却被梁怀洲直接提溜着衣领拖走。
向依依脸色一白,看向成铭:“成铭学长,梁学长和宋学姐是…”
“如你所见,打情骂俏,欢喜冤家,天生一对。”仲夏胳膊勾住成铭的脖颈,看着眼睛红了一圈的小学妹,出声,“小铭子,赶紧哄下小学妹。”
“人家喜欢的又不是我。”成铭把仲夏的手丢到一边,拉开两人距离。
仲夏啧了声,去逗小白兔似的向依依:“乖啦,天涯何处无芳草,梁怀洲追不上,换我试试?”
她本就生得一张雌雄难辨的脸,配上老仲家多情的桃花眼。
向依依一下脸就红了:“学长,你是…”
仲夏被逗笑,轻掐向依依鸡蛋白似的脸蛋儿:“叫学姐才对。”
“学姐?”向依依打量着仲夏,注意到她胸前风景,知道自己被调.戏了,红脸跑开。
仲夏看见,啧啧两声:“这年头,这么纯.情的小丫头可少见了。”
成铭眸色微变,擦了擦汗,把毛巾砸向仲夏:“请我喝饮料。”
仲夏接住毛巾,扔到一边儿,扬手:“走,兄弟请你喝。”
两人好哥们似的,勾肩搭背离开体育馆。
-
沪江一中的体育馆有六层,梁怀洲直接跟拎小鸡仔似的,把宋知欢拎上顶楼。
九月底,沪城入秋,气温直降。
又逢傍晚,宋知欢只穿了件白T短袖,风一吹过,她狠狠的打了个喷嚏。
“梁怀洲,你有病,拽我上顶楼来做什么?”
梁怀洲看宋知欢一眼,脱下身上宽大的球服,丢到她怀里:“穿上,别冻死了。”
“一股汗臭,谁要…”
宋知欢声音戛然而止,怀里球服印着的数字127正是她的生日。
宋知欢咬唇,明明不喜欢她,为什么总做这些让她误会的事。
她把球服丢还给梁怀洲:“我不要,自己穿。”
宋知欢转身要走。
梁怀洲拉住她手腕,找了半天借口,才出声:“‘走呀走’生病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走呀走”是宋知欢才来梁家时,梁怀洲怕宋知欢适应不了梁家生活,就跑去宠物市场给她买的一只垂耳兔。
因为整天不爱运动,只爱吃,胖得跟只猪一样。
宋知欢索性就给兔子取名叫“走呀走”,盼望它动一动,别哪天胖死了。
听见自己养的兔子生病了,宋知欢立马出声:“它怎么会生病?梁怀洲,你怎么照顾我儿子的?你是不是给它喂自来水了?我和你说过——”
“兔子肠胃弱,不能喂自来水,要喂温水。”
久违的叽叽喳喳声,梁怀洲眼底寒冰化去几分。
这一个月来,没这丫头在耳边絮叨斗嘴,他爸当空中飞人,常年不回家。
他妈担忧宋知欢在老宅住不习惯,起初天天往老宅跑,后来就在老宅住了下去,美名其曰好照顾乖囡。
锦澜湾里就剩他和几个佣人,这一个月来,真是憋死他了。
宋知欢絮叨了半天,也不见梁怀洲接话,她担心自己“儿子”,急得用手肘去撞梁怀洲:“梁怀洲,你说话,是不是你对我儿子下杀手了?”
梁怀洲看不惯“走呀走”,又不是一两天。
风吹乱宋知欢的碎发,梁怀洲抬手帮她整理,好心情道:“想知道?周末奶奶生日宴结束,自己回锦澜湾。”
话音落,他伸手勾过球服往肩膀一搭,走下楼。
宋知欢气得咬牙:“梁怀洲——”
“走呀走”要真出事了,她非杀了梁怀洲。
-
周日,沈义华六十五寿宴。
“找我什么事?”
宋知欢靠在楼梯护栏上,杏眼懒洋洋的半眯,等着陈知晴回答。
今天是奶奶的寿宴,来梁家老宅的客人,非富即贵。
她哪成想陈知晴一家三口也来了。
“姐姐…”陈知晴怯生生望着宋知欢,语气小心翼翼,“你快三年没有回家了,我和爸爸都很想你,你什么时候才愿意回家?”
“回家?”宋知欢抬眼,看着陈知晴,冷冷扯了扯唇:“我还是那句话,你和你那妈什么时候滚出我家,我就什么时候回去。”
态度之嚣张,叫陈知晴一时没反应过来。
等半晌。
陈知晴眼睛浮上一圈红,哽咽道:“姐姐,我知道你讨厌我和妈妈,可爸爸始终是你的父亲,你不能一直待在梁家不回家,这传出去,对爸爸名声有碍。”
宋知欢挑了挑眉,调整姿势,手肘撑在边沿支撑下颌,开始欣赏陈知晴的表演。
陈知晴言辞间,都是指她一直待在梁家不回去,才让圈内人认为陈盛和再婚后,就忘记原配所生子女的坏父亲。
陈知晴一番话说完,宋知欢给她鼓掌:“说得真棒——”
边上富家子弟循声看来,目光轻蔑,看好戏。
令陈知晴手足无措。
陈知晴咬牙,再出声,语气带点威胁:“姐姐,为了爸爸名声,你必须回家。”
“名声?”宋知欢眼皮掀了掀,反怼陈知晴:“陈盛和在我妈尾七不到,就把你和你妈领回来,他还想要什么名声?”
别说陈盛和本就靠着娶了她妈妈宋慧音,入赘宋家,才从一个穷大学生,摇身一变成为现在顶奢品牌COH和宋氏集团的代理总裁,受人追捧,风光无限。
可沪城圈内,真正的豪门世家,谁屑与他多有来往?
巴不得除去商业交易,私下再无半分交集。
陈知晴气得咬牙,她知道宋知欢是个嚣张跋扈的性格,哪知她竟当众打自己脸,不给她一点面子。
陈知情咬紧唇角,眼泪开始往下掉:“姐姐,你不能这么说爸爸,爸爸他是为了你好……”
宋知欢不耐皱眉,准备出声让陈知晴滚。
边上响起仲夏讥笑声:“这是又开演了?”
以仲夏为首的富家子弟一行人过来。
仲夏余光扫一眼陈知晴,在宋知欢身边站定,抬了抬下颌,问:“她演到哪了?”
宋知欢接过侍应生递来的饮料,抿一口,扫了眼在仲夏来后,半个屁都不敢放的陈知晴,回答:“你来得挺巧,马上就到高.潮阶段。”
“是吗?”仲夏兴致昂扬的挑眉。
抬脚走到不吭声的陈知晴面前,对她说:“继续演,出场费多少?我给你结。”
仲夏伸手,立马有人递来钱包。
陈知晴自她妈秦滟和陈盛和再婚后,她也以“宋家二小姐”身份进入上流社会,可不被人待见不说,还被以仲夏为首的一群二世祖处处刁难。
所以在仲夏面前,陈知晴一点也不敢放肆,只敢弱声反驳:“仲夏,你误会了。我是担心姐姐一个人在外,照顾不好自己,所以想要她回家和我们一起生活。”
宋知欢听得翻白眼,喝口饮料,强压胸腔呕吐感。
仲夏不理陈知,打开钱包,掏出一叠红票子甩到她脚下,仗着身高优势,轻蔑睨她:“够吗?不够的话——演好了,我再加。”
“仲夏,你怎么能这样侮辱人?”
陈知晴抬手擦泪,一副受天大委屈的表情,盼望有人帮她出声。
可今晚来参加沈义华生日宴会的富家子弟,谁不是人精。
一众人看着陈知晴的惺惺作态,跟看跳梁小丑一样。
图个乐子,当成消遣。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出声起哄:
“宋大小姐,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妹妹?”
“这自称是你妹妹,长得也不像啊。”
宋知欢和陈知晴虽是同父异母的姐妹,长相却大径相庭。
陈知晴是陈盛和与秦滟的结合体,而她更像她的妈妈宋慧音。
宋知欢一身深蓝色吊带小礼服,身量纤细有料,锁骨迷人。礼服裙摆刚到膝盖上方两厘米,衬得一双长腿莹润白皙。
宋知欢五官随母亲宋慧音,属清纯型,偏她眼尾微翘,笑起来像只狐狸,撩人得很。
又纯又欲,天生就是只摄人心魄的妖精。
反观陈知晴,五官精致,没有错处可挑,平时也挺受异性欢迎。
可一到宋知欢面前,就像朵鲜花身边绿叶似的。
众音入耳,陈知晴垂下眼睑,遮住眼底嫉恨。
人人都说她不如宋知欢,可宋知欢除去宋家正牌小姐身份,哪样比得上她!
仲夏尽收眼底,唇角讥嘲上扬,问宋知欢:“欢欢,我们认识十多年,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个妹妹?”
宋知欢抿一口饮料,看一眼泪眼婆娑的陈知晴,淡嘲:“我妈就生了我和我哥。”
“哟,这年头还上赶着认姐姐?”
“别别别,我可不想多一个和我天天玩心机的妹妹。”
“无福消受…”
一群富家子弟起哄抬笑。
陈知晴望见看她的宋知欢和仲夏的轻蔑眼神,捏紧拳头,耳边那些富家子弟的话,不堪入耳。
她也没脸再待下去,丢下一句:“我去找爸爸——”
然后,飞快跑上二楼。
仲夏看见陈知晴跑离的背影,抿一口酒,撇嘴:“这才多久就跑了,真没意思。”
宋知欢扯了扯唇角,冷笑:“和她妈一个样。”
欺软怕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