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秦文太后薨,举国闻丧。
时年茗玥十七岁,去年年冬北秦南楚又是一场大战,南楚大败,也是那次,茗玥嫁去北秦。此次茗玥未曾和亲,战事又僵持一年之久,好在北疆有杨素华镇守,君与归请旨为军师,南楚竟隐隐有反败为胜之迹。
又是一年秋景,黄昏时分,一人雨中一席蓑衣,手执长剑,凄凄笑道:“朝堂杀贼名犹在,万古堪称大丈夫!萧贼朝中专权,人人人得而诛之,我又有何杀不得?”
他口中萧贼,是当真朝中太师萧让。朝中大权旁落,皇帝尤为器重萧让,落在旁人眼中,便是偏听偏信。
那人对面是一执伞之人,那人让众侍卫护在身后,听那人如此说,只叹息一声,道:“梁兄,你这便是一叶障目了。”
眼下局势,两人已是敌手,势必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他还敬称那人一声“梁兄”,蓑衣人听了自是嘲讽,“云罄!朝中三年我当你是知己,当你是明眼人,竟不知你是如此背信弃义之人!”
他对面是数十杀手,已是强弩之末,眼看便要落败,却还不忘要讥讽怒骂。云罄听他的话苦笑一声,也不多做解释,只道:“你既说当我为知己,今日我送你赴黄泉,你也算无憾了。”
言罢一挥手,立于他身旁的杀手蜂拥而上。一声惊雷炸响,落叶簌簌,大雨倾盆,血红和着着雨水,顺着青石路淌到他脚下。
云罄眼中流露出一丝悲悯,不过一转眼,便有人跪倒他身前来报:“启禀尚书大人,逆贼已被绞杀。”
不远处的人已身首异处,云罄转过身去,摆手示意他退下,那人刚要离去,他又说了句:“葬了吧。”
山间树荫下停了辆马车,车里人见云罄撑伞走过来,不顾大雨跳出来,问:“如何了?”
云罄忙撑伞将她遮住,笑道:“已经解决了,公主不必忧心。”
云罄那把伞这两个人已是勉强,伞下女子几乎将身子贴在他身上,她听云罄戏称她公主,就随手捶他一下,将他拉回马车里。
白青带着蓑笠在驾车,等两人进了马车才问道:“公子,回驿馆吗?”
他们如今不在楚都,文太后离世,先南楚贵妃是文太后胞妹,先前她早逝之时文太后还曾亲自前来吊唁,如今她离世,南楚于情于理都应派人前去。
云罄在北秦还是云王府小公子,他来南楚,对北秦皇室的说法,也是在外历练,如今文太后的葬礼,他不能不在。到北秦参加葬礼,不止无功还颠簸劳碌,南楚皇室自是无人愿意前往,茗玥便趁机主动请缨,与云罄一同前去。
茗玥一说去,安少阙便也请旨与她一起来,说在京中玩腻了,到北秦看看也不错。
茗玥倒乐得自在,有安少阙在,必是什么都收拾的妥当,什么也不用她操心了。她原想着这一路上玩玩闹闹也就过去了,谁知到了嘉城恰好碰上刺杀萧让畏罪潜逃的梁实。
梁实也曾在朝为官,与云罄有同僚之谊,如今死在云罄之手,茗玥怕他心里不舒服,便抓着他的手安慰,云罄只对她笑笑,又听白青问话,就答:“去君大人的宅邸。”
他说的君大人,便是君与归。
君与归高中第二年便不愿呆在京中,请旨驻守同庸关,他的宅邸便在嘉城。近年同庸关还算安稳,君与归便一直住在自己宅邸。
白青闻言也不多问,连夜冒雨赶去了。
茗玥却不满了,“有什么事不能明日再说?下雨也冷,夜里好好歇息才是。”
云罄摇摇头,“此事非同小可。”他从怀中掏出一根竹签递给茗玥,茗玥看去,上面写着“八月十六”。
她疑惑不解,问道:“这是……”
云罄道:“这是梁实身上找到的,这竹签上有北秦军队的标志。”
茗玥仔细一看,竹签低端果真有北秦雄鹰图腾。她不禁惊疑道:“梁实他……让秦军收买了?”
云罄点头,眸色渐冷,“这世上,总有人见不得安宁,要挑出些事端来不可!”
茗玥心里一颤,抓着她的手紧了紧,问:“云郎,若是……若是秦楚真的开战,你待要如何?”
云罄低头,见茗玥眼中掩不住的忧心,揉揉她的头发,“别担心,若真到了那种地步,我必不会让你为难。”
云罄生在南楚,又在南楚长了十四年,父王却是北秦云王,母亲又是一心想着灭了两国的玉和公主。
本来两国开战,他便不好做,如今他又在南楚为官,爱的人也是南楚公主。
他叹了口气,眉间是抚不平的褶皱。茗玥听他这话,心里有一丝不悦,道:“云郎,你还是没想着排除万难,与我在一起。”
茗玥与他相恋已有一年,也不是感觉不出。他虽爱她至深,却不再如前世一般不顾一切的为她。若是日后两国真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牵扯了家国大义,云罄就此舍了她,回了北秦此生不复相见也说不定。
她这么想着,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云罄听了她这话先是一愣,随即笑笑将她拥进怀里,“我若是不想与你在一起,如今是在做什么?”
茗玥还想再分辩,又想着如今他背井离乡在北秦为官,不就是为了光明正大迎娶自己?自己责怪他不尽心尽力,实在是有些无理取闹了。
云罄又笑了笑:“现下现将眼前事解决了再说,秦军不知在八月十六号谋划了什么,你我出使北秦不得空,也该告知君大人。”
正说着,白青便停了马车,说已到了君与归府上。
让人通报了,君与归也不怠慢,当即将他二人请进去。云罄说明来意,将手中竹签递给他看,君与归看着那竹签笑了笑,“沐大人不必忧心,此事交与在下边是。”
云罄见他胸有成竹,便问道:“君大人是早已知晓此事?”
君与归也不瞒他,轻轻挑着灯芯,道:“不过几个小喽罗,前几日掀了点风浪,在下想过几日将计就计,来个请君入瓮,倒不想惊动了公主与沐大人。”
灯芯挑亮了些,君与归又接着说道:“这梁实我倒是多日寻他不得,沐大人可帮了在下大忙了。”
云罄听他早有决断,也不再多说什么,又谈了几句便告辞。
君与归诧异的挽留:“沐大人,此时夜已深了,不如暂住一晚,明日再赶路也不迟。”
云罄摇了摇头,“不必。”
他不客气起身直接告辞,再没给君与归挽留的机会。
烛光映着君与归一张侧脸,灯光明灭,他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眸色晦暗不明。
车轮轧过泥泞山路,茗玥疑惑问道:“为何不在那里住上一晚?”
云罄面色沉重,“怕是这君与归,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先前梁实临死前,与北秦勾结之事还从未被人知晓,君与归追捕梁实是真,却还是为了他刺杀萧大人一案。
他刚进君府,君府也并未加强护卫,哪里是谋划多时的征兆?何况自己拿出竹签后,君与归神色诧异也都落尽他眼里。
君与归在撒谎。
茗玥听了云罄解释,疑惑问道:“君与归也让秦军收买了?”
云罄却摇了摇头。君与归虽是在替秦军打掩护,对他二人却并未露杀意,到让他也看不清君与归到底是何意图了。
茗玥想了想,道:“回驿馆我便传信给外公,这同庸关恐又生事端,我们明日便离开。”
云罄点了点头。
原本赶路就急,若让此事缠上恐一时半刻又脱不了身,也只有先避一避,将此事告知杨素华了。
他三人回驿馆加急给杨素华写了信,又与安少阙说了打算,便安排随行之人等上一日,暗中另择小路前去北秦。
安少阙此次带了蔻丹一道走,听他二人的打算,便问蔻丹:“你可与我一同?”
蔻丹又是媚眼如丝的缠到他身上,素手摸着他的胸膛,媚笑着:“哪里能比你身边更安全?”
这便是要随着他一起。
安少阙也不再说什么,一个翻身将人压在身下,便扯走了她绛红纱裙。
几人行了不到一日,便到了一处山麓。
几日来阴雨连绵,傍晚又下起雨来,几人马车停在山阴处,明明是黄昏时分,却已经似深夜一般不见半点光亮,马车笼罩在大山的阴影里,只闻雨打树叶沙沙声,马蹄声,车轮滚滚声。
明明静谧的很,马却突然受了惊,扬起前蹄一声嘶鸣,马车一阵剧烈的震荡,白青赶快拉紧缰绳,好不容易将马车稳住,忙问车里的人,“公子,如何?”
云罄回了句“无碍”,便撩开车帘。
他环视四周,静的肃杀,只拉马车的两匹马不安的踢打着马蹄。雨势渐小,昏黑的树影周遭蒙了一层水雾,云罄面色凝重,低声命令道:“退回去,快!”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卷啦~~~感谢一直看到这里的小天使们,断更这么多天很抱歉,真的是这几天考试课程设计的太忙了,么么,后天还有一次考试,以后大概就会稳定更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