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沿行属实是个混蛋。
勾了便走,偏还留下抹清香。
翌日,清晨。
昨日落了小雨,任沿行醒得早。他知道十颗药定是不够的,还是得赶快找到下毒之人。
任沿行起身来点燃桌上的红蜡,此时天未完全亮,烛光的剪影照在墙上,映下了他修长的身影。
他已长发及腰,鸦羽般的睫毛微颤,他解下昨日新买的睡袍,从旁边拿过红衣,缓缓穿上。
一番解衣穿戴,看得人面红耳赤。和着烛光,任沿行微微笑了。
绝愁这人可不简单。
到底如何不简单,得以后再慢慢深究,任沿行系好衣带,只想知道绝愁昨晚睡地好不好。
……
不知道绝愁睡地好不好,但有一个人一夜都未合眼。
二牛侧卧在床上,愣是睁着眼一夜未合。
昨日他半夜被尿憋醒,急急忙忙地跳出门往外跑,忽然顿住了。
他看见任沿行和他家少主共同执弓射箭,他不屑冷哼,正准备转身,又顿住了。
趁着月黑风高,任沿行……居然亲了他们少主!!
这一幕在二牛脑里挥之不去,他联想到任沿行在街上扒他们少主衣服,又想到传闻里任沿行同那些男男女女纠缠不清,终于坐不住了,他飞快跳下床,抄起家伙就往任沿行房里杀去。
“任沿行!!你这个浪蹄子,我跟你没完!!”二牛咆哮着踹开房门,正准备大开杀戒,又又顿住了。
屋内哪还有半个人,只有一只蝴蝶轻飘飘地从窗飞出去。
二牛蓦地反应过来,任沿行跑了!
亲了他们少主……跑了?!
……
任沿行打了个喷嚏。
“公子,着凉了?”对面的医者飞快地捕捉任沿行的举动,笑道,“我这里有爹爹温暖散,郎情妾意升温丹,娘亲暖和汤,都可以治风寒,你要哪个?”
“……不用了。”任沿行从兜里摸出昨日绝愁给的丹药,“劳烦你帮我看看此药。”
“这药极妙。”医者看了此药半晌,忽然叹道,“此乃好药,可以治大病!”
“什么大病?”任沿行看向他。
医者摸了摸胡子,左手空出来在任沿行面前比划了下:“自然是骇人听闻的大病,名为渊毒,只不过……”
任沿行掏出几个铜钱,放在医者面前:“说。”
医者瞅瞅了那几个铜钱,面露嫌弃,却仍实诚道:“这药药材珍稀,极难寻找,我这里没有。”
任沿行拿回药,转身就走。
那医者还在后头喊:“公子!公子!我看你风寒极其严重,要不要买一颗爹爹温暖散啊,或者……娘亲暖和汤也行!”
任沿行逛完了鱼水城所有的药铺,都是同样的答案。
公子,这药制材奇特,我这里没有,你去寻别家吧。
一个早上走了那么多店铺,任沿行着实有些腿麻,他揉了揉腿,整个鱼水镇就那么大点,药铺也全都走完了,对于药却没有半点消息。
任沿行随便找了个清净地儿歇脚,他这人平日最喜净,却不料刚坐下,街上忽然一阵热闹。
旁边闹闹哄哄地不知在议论何事,有人忽然惊叫:
“听说这九州箭会然要全天下招揽英才?真是百年难遇的奇闻!”
“什么?这告示上面写的是九州箭会?怎么突然要全天下招揽英才了?”
“能参加九州箭会!可以直接见到四尊!”
九州箭会,九州闻名遐迩的箭术大会。
历年来它一直是各国皇室的专场,平民百姓连观赏的机会都没有,现在居然要在全九州招揽英才。
任沿行起身,仔细审视起那张告示。
招揽英才,江湖义士纷纷心动,往届九州箭会的魁首,可以直接得到九州四尊的重用。
平民百姓,何德何能,一朝飞升跃枝头,成凤凰,敢问谁不想!
的确如此,可任沿行却发现,那告示贴在不偏不倚地贴在墙上,却无人敢揭。
“这九州箭会...最终选出的名额只有一个,其他人恐怕是有去无回!”
“这上面明晃晃地写着的,全天下招揽英才,各国皇家子弟、官家子弟都不得参与,大会结束,只留一人。”
“这明显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要么涅槃成凰,要么死!
任沿行忽然笑了,有意思。
人声鼎沸,越来越多的人拥了过来,淹没了后面街市的喧闹。
“你们可知这九州箭会全天下招揽英才的主意,是谁提出来的吗?”
“绛吟君!”有人回道,“九州之争,勇冠七军!天下谁人不识他?”
九州几十个国家,北、凤、烛三国最为杰出,俗称“三尊”。
几年前的九州之争,三尊打算剿灭弱小可怜的绛吟,却不料绛吟一夜易主,原本以为三日可以拿下绛吟,却连人家的城门都没摸到。
绛吟城外血流成河,浮尸遍野,却不是绛吟子民的血。
九州向来弱肉强食,三尊吞噬其他小国,早已引起许多不满,而绛吟这一战,无疑是最漂亮的一仗。
一夜之间,九州有了四尊,这突然出现的绛吟国主成了九州无数女人最想嫁的男人,也成了九州各国最忌惮的男人。
他战报连连,短短数月便家喻户晓,与他有关的二三事自然也在民间频频传出,方比如说他的出生身世就有千百种流传,因为自从他上位以来,没有多少人见过他,众人只知道他有着超人之姿,不凡气宇,却只愿戴面具示人,以至于无数人都在猜想他究竟生地何样。
就连他姓甚名甚都不知道,于是民间都称他为...绛吟君。
金墟一战,三尊齐剿,绛吟君也没插.足。
“绛吟君还真是惜才!这九州箭会的告示就光明正大地贴在那墙上,谁揭了谁就可以去参加!这简直就是千载难逢的机遇啊!”
一时间人群炸开了锅:“可是这要揭榜的人,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看看自己够不够格哪!别一不小心就没了命!”
“就是!!”
“揭榜就可以参加?”任沿行站在人群最后张望,人群听到这个不太一样的声音,转过头来。
众人望过来,任沿行忽然笑了,果然这次没有白下山。
他很想参加。
对,他很想参加,夺得九州箭会魁首是无上的荣誉,但他最看重的还是九州箭会有四尊坐镇。
金墟小国,金墟太子跟外界接触极少,只接触过九州四尊,下毒之人定在他们其中!
箭会四尊齐聚,他任沿行绝对能找出到底是谁给他下的毒!
若不找到下毒之人,任沿行想活命,难。
“公子,你又是哪位?”有人转过头去看任沿行,话还未说完,不由瞪大了眼,那位站在最后的红衣公子二话不说,竟一个飞身腾起,从人群中跃了过去。
他的速度很快,仅是一眨眼的功夫,便穿过众人的围堵,稳稳地落在了高墙前。
射箭大会的告示贴在高墙之上,任沿行抬头仔细看着贴在墙上的告示,喃喃道:“揭榜者…即可参加九州箭会。”
话落,他纵身一跃,直接向高墙跃去。
“他…他要揭榜!”
有人惊呼。
“他怎么敢揭?!”
“他怎么敢的啊?!”
众人震惊之余,任沿行直接将那告示给揭了下来,随即是空中一个完美的翻身。
微风散尽,众人惊呼。
带头揭榜无疑燃起了在场众人激情,惊呼落定,斗笠竟从任沿行头上滑落,众人再次惊呼,只见墨发从他肩倾泻而下,掩了他半张脸,饶是如此,依然瞧见了那薄而红的唇,光是瞧一眼,便让人目光无处安放……要人命。
围观姑娘羞地避开了目光,其中有些公子竟不愿挪开目光。
任是谁也没有料到,这揭榜之人……竟是这般的美人。
……
鱼水城掀起轩然大波,有人竟然揭了九州箭会的榜。
要说是谁,众人也不知究竟是何人,只知那人一身红衣,胆子大地出奇。
射箭大会全天下招揽英才不免让人为之震惊,世人不知其个所以然,却仍然往城墙上围去,城墙边人头攒动,只见揭榜那人红衣若仙,轻轻将斗笠戴好后,转身便消匿在了人群中。
微风掀起,长发抚过,众人惊异之时,他只留下抹淡淡清香。
和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
……
“城主!城主!”
一白衣人正坐在石桌轻手倒茶,闻言,他头也不抬:“何事?”
“上面...上面的消息传达下来了。”禀事人递上封信笺,白衣人接过,翻看了起来。
良久,他放下信笺,轻轻地放在面前灯上点燃,直至烧尽。他望着那灰烬,喃喃道:“金墟太子出逃,于城北荒山消失....”
“城主,这城北荒山不就是咱们城后那座山么?我想任沿行很有可能就在咱们城里藏着.....城主你有所不知,就在一个时辰前,城外的告示被人揭下,不知怎的,那揭榜人头上斗笠被吹了去,露出他那张脸...”
禀事人犹豫半响,又继续说了下去,“城主,我虽未见到,但听人描述了他的长相...在下认为那揭榜之人很有可能就是任沿行!”
\"哦?任沿行...”白衣人若有所思,听闻这任沿行要问斩,世人都在等这出好戏,这九州问斩要□□裸地面向大众,鞭挞之凶,无人不想看看这任沿行的惨状。
可出乎意料的是,就在前几日,听说这任沿行从十八天楼上跃了下去。
十八天楼,坠楼便死无葬身之地,而上面却告诉他们,任沿行逃了,从十八天楼跃下不仅没死,居然顺带逃出了北朔。
金墟太子任沿行懦弱无能,平日里闭宫不出,究竟是怎么逃出去的,上面也没说。不过这任沿行情人情债那么多,这入了北朔的牢门不知道有多少人虎视眈眈,没准儿是他哪位个情夫为了他将他救了出来呢?
任沿行不可能有什么能耐。
想到这里,白衣人冷嘲一声:“下令抓人。”
“是,城主。”
……
城墙旁一片骚动,都不知道任沿行是何时离开的。
“哎,刚才揭榜的那位公子去哪里了....”
“不知道,好像走了...”
人群恍惚,欲散开,却见大批护城兵涌入人群,吵吵嚷嚷说要找人。
护城兵拿着任沿行的画像到处问,还问城墙百姓刚才揭榜之人去处,他们均不知道方才揭榜那人究竟去了哪里,问其相貌,竟都记不太清。
分明刚才那人容貌惊艳至极,却当人问起,他们一时半会竟想不起来。
天出奇地下起了雨,给鱼水城蒙上层朦胧,如梦如幻,百姓们对于刚才人的长相,便如这朦胧雨景般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