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颇细,下了没多久就停了。
翌日清晨,任沿行继续乘坐小舟离去,可这小舟只能停在一个小镇,任沿行下了船道了谢,便进小镇里去。
他典当了身上剩下的贵重物品,换了些盘缠继续上路,他这张脸极为普通,偶尔走在路上,还会撞见和他相似的,准确来说,看谁像谁。
没人看得出端倪。
时间紧急,容不得他多逗留,他只好在小镇买了匹快马,快马加鞭往北朔城赶。
并且他选择了一条捷径。
那条路名为灵修路,是通往北朔的捷径,若要在短时间内到达北朔,这条路无疑是最佳选择。
但是这条路十分凶险,寻常人不会走这条路,路陡峭,且偶尔有巨石滚落,若人从中过,极有可能被巨石砸中。
雨过天晴,今日不同于往日,晴空万里。寸草不生的灵修路上,摇来一辆华贵马车,一双纹虎红靴从马车内伸出,悠闲地摇了摇。
马车忽地停下,马车夫快步躬身到车窗旁,低声道:“覃小公子,前面就是灵修路了,咱们…要不要换一条路?”
马车内探出一人,他生得秀气,额上偏还绑了褐色抹额,显得整个人秀中带英,他掀开马车帘,颇为不屑地往外扫一眼:“灵修路怎么了?这个小破路也拦得住我?”
“覃小公子,你有所不知,这灵修路最为凶险,偶尔还会有巨石砸落,若是砸伤了您…我们不好和魏尊主交代呀…”马车夫偷偷为自己捏一把汗,生怕自己说错半句话。
马车内那人名为覃朝扬,他平日里最爱收集九州的极品跑马,最大的乐趣便是看勇士与马匹在赛马场上精妙的配合。
当然,九州极品跑马贵重,不是寻常人家所能负担,他之所以能这么做,除了雄厚的家底,还有他小叔叔魏池的支持。
“哦~”覃朝扬轻嘲一声,他勾勾手指示意马车夫过去,“那我要是偏要走这条路呢?”
马车夫尴尬地“嘿嘿”笑两声:“覃小公子,你要走,可魏尊主不让走呀……”
话落,路上忽地扬起尘沙,两人都不得已呛了一下。
覃朝扬呸呸呛了几声,破口大骂:“谁啊?!”
漫天尘沙,一人骑白马而来,他身着白衣却未沾染半分,那握着马缰的手指修长白皙,惹得人不住地往上瞅,二人盯了会儿,不约而同地目光往上走,想看看究竟是怎样的绝色。
覃朝扬愣了一瞬:……?!
像是不愿相信,覃朝扬揉了揉眼,再次看了一眼。
这他娘的是绝色?!
这真不是他那个儿时喜欢穿着开裆裤到处跑的大表哥?!
马车夫轻咳几声:“小公子,这人实属不要命,竟然敢骑马在这灵修路上跑,也不怕被砸个粉碎……”
话落,马车夫就后悔了。
那人身骑白马,他在漫天飞絮中驰骋,无所停顿,山上巨石滚落,他在路上轻易一转,与巨石擦肩而过。
娴熟的马术,临危不乱的转折,都恰到好处。
之前的不屑早被覃朝扬抛之脑后,他不由问马车夫:“你说这人……是干什么的?”
马车夫陷入沉思,半天才道:“小公子,这人……好像在北朔城路边卖过烧饼。”
……
到北朔城时,天色已晚,这城果真与鱼水城不一样,来往都是人群,街边小摊丰富,城内外张灯结彩,无不在庆祝即将到来的宴会。
鱼水城掀起轩然大波,北朔城内张满了告示,捉拿金墟太子任沿行,人群围着看稀奇,指指点点。
“十八天楼?任沿行从十八天楼跳下来了?”
“十八天楼百尺高,就算任沿行逃出来了!也是半个残废!”
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任沿行在人群立了会儿,像个没事人儿样往回走。
那边喧闹无比,这里风平浪静,众人心悸不已,殊不知他们要找的人已与他们擦肩而过。
……
买了衣服和马,任沿行身上的钱已经所剩无几,怕是连街边最便宜的客栈也住不上。
他看着扁扁的钱袋子叹了口气,突然摸到了之前给绝愁写信留下的信纸。
没多久,任沿行就来到了木匠店。这儿到处都是漂亮的木制玩意儿,木匠见他走进来,特意介绍了自己刚做出来的漂亮椅子:“公子,这是我今早做出来的,可漂亮了,要不要来一个?”
哪知这位公子环视了四周一圈,走到角落里四个破烂椅子旁:“我要这四个。”
木匠有些怀疑自己耳朵:“啊?”
街上人群繁杂,任沿行用余下铜板买了四个破烂椅子,拆下来组装成了小桌子,余下两个修修便用来坐。
他拿出纸挂在桌前,落笔:临摹字画,代写信。
北朔城人多,需求也大,任沿行趁管事的没来之前,还可以在这里赚一笔夜宿钱。
摊前陆陆续续来了些人找任沿行代写信,附近小店随着光线昏暗人流愈发多,竟嘈杂起来。
任沿行侧头瞥了眼,发现附近竟是个烟花之地。
烟花之地向来坐落在偏僻处,任沿行找的地儿是北朔城中心,怎会有烟花之地?
来写信的公子见任沿行疑惑,便道:“听口音,小公子是外地人吧?那你一定不知道,咱们北朔城,最多的就是玩的地方,尤其这乐曲坊,里面什么曲儿什么姑娘没有,你待会也可以去逛逛。”
“为何?”任沿行发问。
“咱们魏尊主提倡的,这叫放松策略。”公子道,“也只是听听曲,不做什么的。你想,我们这些男人整天这么累,当然得听曲放松下了。”
在任沿行记忆里,魏池的确是个喜欢“放松”的人,两人交好,任沿行对于魏池之事了如指掌,自魏池还是太子开始,身边丫鬟便多地数不清,如今坐上北朔君主之位,后宫美人更是无数。
若说金墟太子风流,也比不过魏池半分,两人能凑到一块儿,也不奇怪。
“那你们魏尊主,可真是体恤百姓。”任沿行说这话时,后面四字咬地很重,“北朔可真是民风淳朴。”
“那是自然。”公子嘿嘿笑道,“不过最近魏尊主那个挚友出逃,上面闹地沸沸扬扬,如今也无暇顾及这方面,待会一起去玩玩不?”
“不必了。”任沿行回道。
公子甚是热情,捉了任沿行手便往那乐曲坊去,还道:“你写的信不错,我这人特别惜才,今天就带你逛逛我们这北朔之地!”
任沿行被那公子拖拖拽拽进了乐曲坊,曲声悠闲,曲调悠扬,倒是听地任沿行很舒服。
乐曲坊内还有迷人的幽香,让人缓缓地静了心。
“对了,我叫江北,你可以叫我小北哥哥。”江北转头对任沿行道。
说完江北便开始环视四周,似是看见了熟人,他抬腿往旁桌去,招呼道:“哎,刘兄!”
旁桌几个公子围坐,有的怀里抱着姑娘,见江北招呼,那抱着姑娘的抬起头来:“江兄,怎么才来?”
“这不带了个朋友吗?”江北拉过任沿行,见那人怀抱软玉温香,调侃道,“明日刘兄便要去参加九州箭会了,还有心情在这抱姑娘哪?”
“全九州不知多少人揭了这榜,我顶多就去碰碰运气罢了,反正也就是去看看大场面。\"
“如今金墟没了,怕什么!”旁桌公子突然道。
任沿行望向那人。
九州金墟擅弓,射箭高手比比皆是,往年九州箭会,金墟总是位列三甲,如今金墟没了,自然是少了劲敌。
\"说到金墟,倒有一点我很好奇,这金墟国灭,金墟太子硬是没有半点音讯。”
“你说……那一战,全金墟无一活口,那金墟太子.....也是被杀了?\"
“我觉得不然。这金墟战后关于他半点音讯都没有,我看绝对不是死了,听说他可是难得的绝色,我看是被哪个尊主给抓回去,藏起来慢慢享受了。”
两人说着还捏了怀里姑娘一把,他们继续细细碎碎地说着:
“是么?那你觉得...是哪位把他给藏起来了?”
“要我觉得,绝对是绛吟君。”
“我也正有此想法!”对面那人声音突然大了起来,“金墟一战北朔求兵于绛吟君,绛吟君却未发兵,他那在边境养了两年的菱雀军可谓是吃人不吐骨头,就连青云那种小国都下得去手,金墟虽弱,可是在几国中最为富饶,绛吟君却独独放过了它……”
“这更对了,我听说那北朔宫根本没有金墟太子的影儿,这九州各尊主的心思你就不懂了,绛吟君这是明着磊落暗着偷奸,最近北朔有传闻,说是绛吟君将任沿行给掳走了...”
“当真如此?我倒觉得这个说法可以一信!你难道忘了一年前金墟国宴会上,他和任沿行.....”
“没忘!”那人回应,“这不是至今都被人拿在嘴边嚼的趣事么?那任沿行不知怎地和绛吟君落到了水里,众目睽睽下,当即咬了绛吟君肩膀一口,绛吟君那个脸色难看地要命,恨不得把任沿行给吃了...”
“可不嘛....自那以后,两人就此结下了梁子,绛吟君铁定一直盯着金墟这块肥肉,这狗咬狗都不肯松口,更何况是人咬人!得了这人再狠狠折磨!到了这种时候,绛吟一家独大,其余三国岂敢说半句不是?我看这任沿行也只能乖乖附着他,跑也没处跑!岂不美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