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及天亮,礼炮声响彻云霄。
这礼炮声独一无二,是为九州之巅特制,只要一听见此礼炮声,便会知晓——九州之巅开始了。
三年一次,掀起九州狂澜,激起无数人雄心的九州之巅开始了!
九州之巅在莫渊路举行,莫渊路位于九州中心,位置绝佳,始发处地域辽阔,并且设有会场。
九州之巅,为的就是一个“巅”字,为了登上此巅峰,无数勇士参与其中,万千百姓见证此刻。
围坐百姓来自九州各地,不远万里,围为的一睹九州之巅的风采。
毕竟三年一次的绝佳之巅,谁不想目睹一番这壮观之景!
九州之巅由九州各君主齐办,半空中悬浮着紫檀楼阁,各君主坐于其中,既可以一览无余,又可以感到舒适。
莫渊路周围凉爽至极,还有专门的小童端着果盘供百姓和勇士食用。
会场里立着众多勇士,有来自九州各地极其出色的民间人士,也有各国的皇家御用马师。
陆陆续续的勇士骑马进场,一列紧接着一列,像极了条蜿蜒曲折的金龙,马蹄踏上红毯,激起掉落的花瓣儿。
勇士们陆续露面,场内忽然爆发出阵阵欢呼:
“是烛襄国的青乌公子!”
放眼望去,一青衣公子骑在匹黑马上,剑眉星目,唯一不足便是眉上挂着的疤痕,显得他不太友善。
青乌所骑黑马,便是烛襄有名的尘封。
“连续两届都是九州之巅魁首,那可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连续两届九州之巅夺得魁首,无疑是九州的神话,青乌自认为自己能稳坐这个位子,有点傲气也正常。
皇家御用马师无疑都是大家熟悉的面孔,唯有一人实在陌生,众人纷纷猜测:“绛吟国怎么又换人了,到底行不行啊……”
话虽这么说,众人仍充满好奇地扫过去,吵闹声戛然而止。
白金色马匹上坐着的那人一身白衣,不同于其他勇士那般健壮,相比之下略为纤瘦,不免让人觉得他一吹就倒,众人打量着他,却见他抬起头来。
如春风沐浴过,一双眸子犹如这艳阳下清澈的凉水,流水般滑过人心尖,让人内心莫名一颤,颤动过后,竟是风拂过的平静。
最为夺目的是他眼下那朵淡白,仿佛顷刻间便会盛开的淡白梨花印记。
惊鸿一瞥,场上皆沸腾。
捕捉到那朵梨花印记,有明眼人立马认出了马上之人:“任…任沿行!”
“不是说他下落不明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九州金墟,太子美人,名传千里。九州及冠礼太子露面,有文人为他美貌所惊叹,为他作诗一曲,并留下了一幅画像。
诗画流传九州,无人不识任沿行。
昔日任沿行柔柔弱弱,而现在那人却无半分柔弱。
来之前,单纯问他还要不要易容,他拒绝了。
他不想再过这种东躲西藏的日子,他要以金墟太子的名义,夺得这至高无上的荣耀。
他要借此翻身。
空中楼阁处,几位君主相谈甚欢,瞅见底下那人骑马而来,几人目光微顿。
这是任沿行?是那个什么也不会的任沿行?
魏池不由坐直了身子,他展开扇子轻轻扇起来,他不是傻子,任沿行如今这等身份,竟然贸然来参加九州之巅,此事定不简单。
他微微眯眼,仔细打量起任沿行来,果真,他看见了任沿行腰间腰牌。
他的目光落在任沿行檀黑色的腰牌上,金色刺眼的字在艳阳下熠熠生辉:
代表绛吟。
魏池侧头,朝旁座绛吟看去一眼,绛吟看回来,面上似乎没多大动静。
任沿行代表绛吟参加九州之巅?
魏池实在想不出,任沿行怎么会和绛吟有所牵连,两人就算有所牵连,也是在上次宴会上,按理来说,两人怎么会有这般交集。
但代替心中疑惑的,是魏池心里莫名升起的嫉妒。
任沿行平日虽风流,但也只是露水情缘,对象也不足挂齿,但魏池现在和绛吟又在暗暗较劲,任沿行这般……
他心里莫名很不爽。
在场百姓叽叽喳喳,有人自然也瞥见了任沿行的腰牌,惊呼道:“代表绛吟?!”
“他是……绛吟的人?!”
任沿行不傻。既然决定抛头露面,当然不会没有准备。
九州各国忌惮绛吟,他有了绛吟这个靠山,这九州之巅,自然没人能拦他。
守场的众侍卫们愣了许久,终是抬头询问顶上的各尊主,那目光似乎在问,还要不要继续?
有人唾弃甩手而去:“这比赛我不看了!”
却有人回他:“这位兄台,不看真是划不着呀!难道都不想看这金墟小太子出丑?”
这话有理,人群渐渐平息,都等着好戏上演。
不等其他尊主回答,坐在左侧的绛吟轻漫地朝下瞥去一眼:“继续。”
绛吟君都发了话,众人虽仍窃窃私语,但不再沸腾。
叶纣倒茶,笑道:“那我们就看看这金墟小太子能有什么本事吧。”
其余人不表态,心里却不太看好,这绛吟历年来都倒数,如今更是好笑,竟找了个这样的人才参加九州之巅。
众人清楚金墟太子的绝世容颜,也清楚金墟太子那拿不上台面的能力。金墟太子开城门万人唾弃,但北朔有没有错众人也心知肚明。又碍于绛吟君的面子,众人终究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莫渊路位于天山下,路旁有潺潺流水声,小溪沿着路蜿蜒而下,衬地溪边花草赏心悦目。
会场内拥坐着不少人群,毫无二致地攥着钱,挥着象征国家和个人的旗帜,目不转睛地盯着蓄势待发的勇士们。
九州之巅不单单是场比赛,还是一场非比寻常的全民竞技,所有国家子民均参与其中,竞猜谁是魁首。
这是一场年度盛宴,人们将金钱押在自己心仪的勇士身上,猜中的子民们会瓜分巨额金钱,猜输的呢……便会是这巨额款的贡献者。
所以你会看到,九州之巅人头拥簇,老的少的,小的大的都有。
但这是仅有的三年一次,九州之巅之后,将会禁止一年的赌博运动。
“来来来!来押赢家了!来这里写名字哦!”十几个小童分散在大道外端着个盘子,陆陆续续地走过每个人,路过的人便在盘子上的名册上写上自己的名字和要数押的金额。
上面有参赛的几个国家的标志,也有民间勇士的名字,不少人在自己心仪人选下美滋滋地写下自己的大名。
十几个小童终于跑完了人群,过后还在位上仔细清算,有些没有押的人儿会再次过来填上自己的大名,最后再次端详自己名册,翻来覆去,小童眼越瞪越大,押绛吟国的,竟然一个也没有!
这虽说绛吟倒数,但是往届九州之巅,总会有那么些人押绛吟,但现在……竟然连一个都没有了!
其中一个小童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只好朝着人群喊道:“还有没有人要押的?”
人群:“……。”
“到底还有没有!”另一小童也急了,也大声喊了句。
人群:“怎么还不开始呀!”
“还早呢!”
小童叹了口气,刚要转身,身后传来道虚弱声音:“小兄弟……我……”
转身过去,眼前是个衣着破烂,灰头土脸的乞丐,他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过来:“小兄弟……我要押一文钱……”
小童不屑地努了努嘴:“老人家,你押哪个?”
乞丐瞪大了眼:“我才二十三岁!”
小童撅了撅嘴:“……。”
接着乞丐拿过名册和笔,写上自己的大名,豪气道:“我压绛吟国!”
一旁的人群有些怀疑自己耳朵,纷纷转过头来:“……。”
没等他们确认自己耳朵是不是有问题,一道呼啸破云而来。
数只灵鸟从天而坠,掀起尘风,风卷起众人的发,吹地人睁不开眼。
众人站稳了身子,才看清小巧的灵鸟落于地上,扑扇着翅膀。九州之巅在天山举行,为了保证每个人能看见竞技过程,灵鸟便是最好的见证者。
灵鸟会全程跟随勇士,每只灵鸟对应一个勇士,灵鸟拥有记录能力,可以将自己看到的场景投射于会场。
这样一来,在场的所有人都可以看到这场竞技的所有过程以及细节。
灵鸟就位,意味着大会即将开始,众人热情高涨,在声声呼喊中,一声长鸣划破天际。
任沿行微微倾身,长鸣一落,他整个人犹如利箭般飞了出去。
疾驰的快感充斥任沿行全身,周围事物迅速被他甩在身后,余下耳边猛烈的风声。
数十人角逐的莫渊路,仿佛只有他一人,犹如置身事外。
在大家都在保持体力时,任沿行并没有完全保留,直接稳稳地冲出去,迅速地追在了青乌之后面。
他知道,只有在刚开始位于一个有利位置,才更利于最后冲刺。
众人有些惊异,这金墟小太子上来就位驱前列,骑着的马匹和他居然配合极好,速度稳又快。
魏池微惊,放下了手中扇子,在他的记忆里,任沿行是不太会骑马的,甚至来说害怕骑马。魏池记得以前他们一同去猎场,两人一同骑马,魏池骑地快,任沿行在后头追,马匹忽然发了狂,任沿行一不留神落了马,当时魏池骑地快,来不及接他,他便直接摔在了地上。
自此以后,任沿行再没骑过马。
而此时任沿行来势汹汹,有人忍不住惊叹:“原来任沿行是会骑马的!”
天山路急,好马难训,任沿行稳中有进,但眼前有个劲敌。
青乌骑马很稳,却也很快,这在对于稍急的道路,他轻而易举,飞快地掠过了任沿行。
在掠过任沿行时,他投来不屑的一笑。
任沿行想超过他是难上加难。
这快入冬,天山顶上积了雪,莫渊路上身影追逐,任谁也不愿放过谁,然而青乌一身青衣驰骋其中,稳居首位,其余勇士紧追而上,展开了激烈的角逐。人们再也抑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
“青乌公子好稳!不亏是连续两届的魁首!”
“其余勇士也追上来了!我看这任沿行....第二位难保啊!”
呼喊声此起彼伏,勇士们你追我赶,会场上竟有人执笔作画,要将这一幕记录下来。
身前是速度极快的青乌,方才任沿行开始过于激进,才开始没多久竟感到略微吃力。
金墟太子是有些体弱的。
不出所料,位列第三位的凤南国直接越过任沿行到了第二位。
这一个超越,场面爆发更大的欢呼声,人声鼎沸,呐喊声落声起:“这次九州之巅魁首,恐怕就在凤南和烛襄之中决出!”
整个会场上,呼喊谁的都有,唯独绛吟的呼声几乎为零,这刚开始的打击,无疑让人有些懈怠,太子似乎也意识到了,步伐也有些松缓。
任沿行自然觉察到了太子的情绪,他抬手抚了抚太子的毛发,柔声安慰道:“没事的。”
太子抖了抖耳朵。
两旁的树木被众勇士迅速地甩在身后,疾驰的身影在大道上掠过,刮过疾驰的风,迎接他们的,是即将到来的窄道。
人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来了!一线天!”
一线天是九州之巅的第一个节点。
大道有四十弯道,而天山有一线天。
对于九州之巅这项极限竞技,一线天是一个重要的节点,一线天道路极其狭窄,在这一处,勇士们只能队列而行,天山八千尺,若从一线天摔下去便粉身碎骨。
所以在一线天之前,勇士们会拼尽全力角逐,因为那意味着——你将会在前期占据优势。
逐渐变窄的道路上扬起尘灰,杂沓的马蹄声穿破云霄,风掠过的地方,留下竞技的身影。会场沸腾不已,进行到高潮,连阁台上的君主都不由坐直了身子。
近了,一线天。
面对这第一个节点,所有人都铆足干劲,青乌本就在前,一个冲刺便轻松地占据了第一位。
“青乌好快,直接冲到了第一位!”
人们喊破了嗓子,可以看到在狭窄的一线天道内,无数勇士加快马蹄,这狭道很容易产生碰撞,然后掉落摔个粉身碎骨。
为了自己的马不被伤着,任沿行放慢了速度,肉眼可见地掉在了第五位。
有人惊叹又惋惜:“本来以为这任沿行有两下子……”
“现在看来……”
长空呼啸,有人蓦地惊叫一声。
云雾漫天,有道白色身影腾空跃起,他的影子穿梭过脚下的勇士,掠过深不见底的山崖,被尘灰和树叶卷起。
这是九州大陆上最高的山,下面是深不见底的黑洞,摔下去必定粉身碎骨。
“任……任沿行!!”
“任沿行疯了!!”
在这场充满竞技的比赛里,任沿行认为,若想稳拿九州之巅魁首,就要把握好每一个机会。
比如一线天。
一线天狭窄无比,他落在后面自然没了优势,为了不产生碰撞,他想,
跃过去。
“太子,我们跃过去。”
长期以来任沿行已经和太子培养了足够的默契,他一拉马绳,在千尺高山上,太子毫不犹豫地跃起,白金色的毛发在猛急的风下吹动,踏过白云,掠过飞禽。
腾云之上,它像只雪雁展翅高飞,稳健落地,任沿行的这招前所未有。
空中楼阁上几人面上终于有了其他表情。
绛吟君没选错人。
一向对任沿行嗤之以鼻的看客放大了瞳孔,唏嘘声落,是震破全场的尖叫:“任沿行没疯!!他直接跃到了第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