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洛欣悠被一声轰隆隆的闷雷声惊醒。
摸摸颈间的伤口,已经结咖。再查看手腕的伤口,竟已愈合。
金血?一切恍若做了一场梦。
她慢慢起身,穿衣,坐在镜前拢起如瀑的黑发。
正拢到一半,忽闻一阵沉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她的门前。
会是昨夜那个男人吗?洛欣悠默默攥起了拳头。
经过一夜休整,她的身体虽未痊愈,但也恢复了七八成。尽管那个男人武修深不见底,但倘若他以为她伤痛仍在,那么她便可趁机一击制敌,逃之夭夭。
计划原本天衣无缝,谁料事情偏不按照她的意愿进行。
“不知岁乙真人到此,子衿有失远迎。”昨夜那个男子的寒暄声将那脚步逼停在洛欣悠的寝房门外。
子衿?难不成他竟是龙抬帆主邵子矜?
“子衿,别来无恙!”岁乙真人拈须含笑,“那人挂心你的身体,特命我前来慰问一番,我怎觉得这船上有一丝神息,莫非……”
两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说话声也越来越轻,洛欣悠猜测他们该是回了上层会客舱。一时偷听不成,便继续拢发梳妆。
洛欣悠很头疼,她的思绪一直纠结在刺杀失败那夜。一直纠结,却一直无果。
她不明白,岚国国君究竟如何洞悉她会在那夜刺杀他?明明岚国国君对她这个刺客赐了死,为何她却没死?又为何在她以为自己安全了时,又遭人暗算,被断筋、沉海?想要杀死她的人究竟是谁?
精心谋策三年的刺杀,却被她毁于一夕,那个人会不会……埋怨她无能?有没有……后悔将她送去岚国?
思绪在这里戛然而止。
因为,脚下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震得她差点从木椅上跌落,她紧紧抓住桌子,面色一阵苍白。
哎,超一流暗影也有晕船的时候。
船身越来越晃,哗啦一声,摆在桌角的一个盆栽坠地摔得粉碎。
外面轰隆的雷电声,哗哗的暴雨声,踏踏的脚步声此起彼伏,洛欣悠涌起不好的预感,急急推门而出,看见女侍们不顾衣裙翻飞,都急急往甲板上掠去,她也急忙跟上。
海风暴卷,怒涛翻滚,一只比这龙抬帆大了不知多少倍的海兽,正操起巨浪狠狠拍向船头一抹素白,一阵肃杀的笛音一波波刺入那海兽周身御起的银色结界。
一人一兽,巅峰对决。
“怎么回事?”洛欣悠抓住离她最近的女侍询问,谁知女侍猛地推开了她。
“你还有脸问怎么回事?若不是为了救你,帆主何苦故意放出这只被封印了百年的上古海兽!若不是为了救你,他又哪需这般痴傻地同这只神兽拼命!”
洛欣悠正中枪口,此女侍便是昨夜对她耿耿于怀的紫衣少女。只是,这个少女的话到底什么意思?什么叫为了救我放出海兽?为了救我再同海兽拼命?
正迷茫间,只见一个浅黄色的光团载着一个虬髯老者逆空而去,“既已查明神息来自上古海兽,那老朽这就回去禀报那人,告辞!”语毕,浅黄色光团如流星一般破空而去,最终消失在茫茫雨雾中,只留下一人一兽,艰难斗法。
好一个见死不救的岁乙真人!执剑的女侍们又气又急,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乱了方寸,在紫衣少女一句“帮帆主”的号令下,纷纷往那厮杀的气旋中冲去,想要为她们的主子护法弑兽,却无奈那个气旋太过刚猛,这些女子都被尽数弹开,有的落入翻滚的海水中,不见了踪影,有的撞向船板吐血昏迷,只有紫衣少女尚能勉强接近气旋,却也只是徒劳挥剑,根本连那气旋都冲不破,又谈何护主?
洛欣悠暗暗摇头,自袖口祭出一把飞刀,逆风掷向气旋,只听嘭的一声巨响,气旋竟被一把小小飞刀撞开一条缝,她便趁势钻了进去。
浪,越来越高,风,越来越猛,船,越来越晃。
肃杀笛音越来越烈,海兽的嘶吼越来越恐怖,伴随它最后一声震天怒吼,厮杀的气旋陡然爆裂,强劲的气道瞬间撕裂了名震天下的龙抬帆。
身处气旋中的洛欣悠还没反应过来,就同漫天碎裂的船体一起,被甩向高空,再急急坠落怒海。
她的身体被大海吞没,一点点向海底沉去,一点点向黑暗中沉去,一点点向死亡沉去。
“姐姐,美丽的姐姐,你快把嘴巴张开,吃下这粒正阳丹,你就能醒过来了。”又过了许久,一个轻快稚嫩的少年声隐隐传来。
洛欣悠下意识地张开了嘴巴,一颗圆形膏体顺势滑入唇齿,沁开一股浓烈的酸苦,如火烧一般燎向喉头,蔓延至全身每一个细胞。
她猛地坐起来,剧烈地咳嗽着,似是想要把那药丸给尽数咳出来一般,直到咳得满头大汗,才终于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