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疾奔了半个时辰,终于抵达一个小镇。走进镇上最好的客栈住下,劭子衿便开始给洁儿检查伤势。
洁儿手腕的刀伤并不碍事,已经止住了血。要命的是她脏腑内被人下了蛊。
劭子衿正在用内力帮她逼蛊,圣君皓拿着劭子衿开的方子去找药房抓药,洛欣悠则一直守在门外,为洁儿祈愿。
“帆主……帆主……”屋里传来洁儿虚弱的呼喊。
醒了?洛欣悠听后一阵喜悦,刚想推门进去,便听到洁儿艰难地发声:“帆主为何……还与此女在一起?此女……是不祥之人。帆主可知……此番天下大乱……皆因她而起,中原多股势力……均为了那句‘得玄凤者得天下’到处掳人,多少女孩因此与家人……生离死别!帆主……你怎可继续留她在身边?咳咳……”
“洁儿,你不懂。她于我而言,还有用处……”
洛欣悠心里咯噔一下,晃了一下神,就好像灵魂突然出了一下窍,随即倒也释然了。
她冷笑一声,心下缓缓涌上一股厌烦,看来,她的利用价值倒是不容小觑。解毒?抑或是……得到她便能得天下?
罢了,他为她通脉,她为他解毒。互相利用,资源共用,这本就是一次公平且漫长的交易,他说的不过是一句大实话罢了,自己却又在这里矫情些什么?
只是,眼下竟被他禁锢住了。若离开他独自回沐国,可万一他不肯同去,那她这个金脉不通之人又该怎么出招呢?可若是留在这里等待他毒解,她脉通,又不知要熬到何年何月。
唉,慕容,何时才能见到你呢?
洛欣悠的心绪没来由地烦乱起来,她缓缓地推开屋门走进了夜色中。
看着天空的碎亮星辰,思念的情绪愈发浓烈。尤其,想起那张于记忆中渐渐模糊不已的脸庞,心下的悲凉愈发挥之不去。
不知不觉,她的路线偏离了这个小镇,缓步踏进了一片浓密的树林中。
突然,脖颈后扫过一阵疾风,洛欣悠正欲挥臂阻挡,只觉双脚被一根长藤缠住,整个人被一股巨力提上半空,她赶忙祭出飞刀,将那长藤斩断,随即便极速坠落。
这时她才看清,她被长藤甩向了一处断崖,长藤断,她自然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直直地坠入崖底。
到底是谁,在她发呆的时候暗算她!她无比懊恼地闭上了眼,她这是散得哪门子步?只祈求,崖底……没有石头……
死亡之风,似乎正与她擦面而过。
断崖之下,有一幽谷。谷中万树遮天,青翠葱郁,万花争艳,百鸟齐鸣。
随着一个身影的急速坠落,谷中的鸟儿惊飞四起,直冲云霄。
过了不知多久,洛欣悠才渐渐有了点意识,只觉得身体像被拆卸后又重组到一起似的,又痛又沉。
她竭力抬起眼皮,迷蒙中似有一双焦急的眼眸正看着自己,那焦急的顾盼中,流泻出一丝被她烂熟于心的记挂。
“慕容……是你吗?”她轻声呢喃,眼泪不自觉地滑向耳朵。
又过了许久,她羽睫微动,眼眸轻开,入目的是零星跳跃的火星,拂面的是阵阵徐凉的夜风。
篝火前,一男一女正分坐两旁,抱膝取暖,闭目微酣。看那侧影,应当是圣君皓与洁儿。
而盈动在满目苍翠中的一袭素白,正斜靠在不远处一棵大树的树干之上,举目远眺,手掌心托举着一个小巧的饰物,正不时摩挲,静静沉思。
“劭子衿?”洛欣悠艰难地支撑起身子半坐起来,再环顾四周,竟是一处僻静的山谷。
芳草绒绒,花香四溢。
他……找到了我?还是我在做梦?洛欣悠一边暗暗想着,一边挣扎着起身,却在脚踝着力时传来一阵裂骨之痛。
“好痛!”她轻呓出声,重新跌坐草丛的刹那,一抹凉风轻拂,那袭触目的素白确已飘飘而至。
“这年头,连药包都知逃跑了?”他略带责备的语调如春日里绵润的细雨,轻飘飘地洒入心田,沁入记忆,“可惜这药包就是笨了些也呆了点,逃个跑都能逃到脚骨断裂。”直到多年以后,她才明白,这一日这一刻这一语,便是她此生心魔的开始,不死不休。只叹当时,不知惜。
“这年头,知恩都不知图报吗?”洛欣悠犟起秀鼻哼哼道。
劭子衿听后唇角轻勾,白齿微露,张开纤长的手臂,毫不知耻地吐出三个字:“随!便!抱!”
“去你的!”洛欣悠不自觉地噗嗤一声笑开了怀,责备道:“知道药包有……用……处,所以拼命来救了?”她故意将有用处三个字咬得分外真切,想要让他明白,她还没傻到连被利用都不知道。
果然,她的话让劭子衿微微一愣,随即便冷下脸来,沉声道:“偷听只听半截,看来你不只是笨,还缺心眼。”他似乎并不打算解释,“以后莫要再耍小孩脾气了,就算为了我自己的安危,我也断不会再给你这个小药包一丝逃跑之机。”
劭子衿的话虽是责备,却令洛欣悠鼻尖一酸,差点就流下眼泪。这十七年来,除了那个人,从未有谁如此关心过她。即便被那个人送进岚国成为细作,得到岚国国君无上的荣宠成为皇妃,她也未曾体会过如此真实的贴心。
她将眼泪生生忍住,作为一个在残酷杀伐中长大的暗影来说,这种忍耐根本不算忍耐。况且,这个看起来对自己不错,但内心里却盘算着利用自己的男人,究竟是不是真的关心她,都还是未知,她又怎么会傻到轻易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