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17章 闹剧

编制之事总算告一段落,皇上给她和太子爷放了一个小长假。沈郁自然是高高兴兴回府赏花逗鸟去了,可祁夙凛却是闲不住,天天往训练场跑不说,隔三差五还要见一次皇上。

就拿勤奋来说,她还是比不过太子爷。

院子里的斑鸠孵化了窝里的蛋,一群小斑鸠天天张着大嘴等着喂,沈郁心情好的时候,会喂些馒头给它们,没喂几天小斑鸠就睁开了眼,看着沈郁也不害怕,伸长着脖子发出“咕咕咕、咕咕咕”的稚嫩声音。

那两大斑鸠自然是每天都出去觅食,回来瞧见沈郁,都是竖起羽毛,一脸的防备。沈郁有时候真觉得晋斐跟斑鸠的性格很像,总是这样张牙舞爪的,看不清局势。

逗完院子里的鸟,沈郁带着酸菜去听音楼,她最近心里总是惦念着暮玉,想看看她。可去了才知道,她见暮玉的第二天,她表哥就来把她赎走了。

沈郁也是没想到,她表哥还真回来了。

可转念一想,她生得这般美貌,表哥惦记着她也正常。这世间生得好看的人沈郁见过不少,可能让人如此念念不忘的还真只有暮玉。

唯潇潇之玉兮,恐美人之迟暮。

光是念叨着她的名字,都觉得魂牵梦绕。

沈郁扇着扇子,略微有些失望,楼下舞姬们正跳着舞,青露弹琴,正弹着弹着,忽然外面的看守被人踹了进来,一个凶神恶煞的女子带着几个护卫闹事来了。

她插着腰,一进门便开始泼骂:“老娘就是要来看看,到底是哪个不要脸的贱皮子敢勾引我夫君!哪个叫青露的?给老娘站出来!看老娘不扒了你的贱皮子,抓花了你的脸……”

青露吓得椅子都撞倒了,她根本就不认识这个女人,也没见过这种阵仗,“我、我根本就不认识你,又怎会勾引你夫君……”

那女人一听她应声,便认定她就是青露,横着一张恶狠狠地脸冲到她跟前,二话不说就是扯着她的衣服,一个耳光打过去,“原来就是你这贱皮子勾引我夫君!”

“啊!”青露被打得花容失色,连连后退,吓得眼泪都在往外面掉,“我、我没有……”

楼里的打手都冲了出来,拦住闹事的女人,楼妈妈也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可她根本就不认识那女人,更不知道谁是她夫君。

“这位夫人,稍安勿躁,您慢慢说,把事情解释清楚了,说不定就是个误会呢?我楼妈妈在这里担保,我楼里的姑娘全都是卖艺不卖身的,全凭手艺吃饭,根本不会勾引客人……”

闹事那女人叫周长莺,是许安的原配夫人。

她和许安是两家自小就定的娃娃亲,后来许安他爹许文常做了内阁大学士,也不好拒绝这门亲事,怕别人诋毁他许家忘恩负义,便强行让许安将人娶了进来。

可谁知那周长莺也是个厉害的女人,入主许家之后将许安牢牢拽在手心里,接连下了三个不许:不许纳妾,不许养外室,不许沾花惹草。

许安在她的管教之下愣是没纳一个妾,便是同哪个女子多说了一句话,周长莺就得冲上门去骂人贱皮子、狐媚子。这么多年许安也是苦不堪言,时常来听音楼喝酒解闷,他最喜欢的,便是青露的琴。

不知是否因为如此,周长莺才找上了门。

周长莺认定了楼妈妈就是跟青露一伙的,当然听不进她说的话,楼中养的打手全都拦着她,她越是被拦着越是火冒三丈。

“什么误会?没有误会!我家安子向来听话,在我面前绝不敢有半分不从,昨天他半夜跑回来,呆坐了半天,竟说要跟我和离,还不是因为你这个狐媚子!”

周长莺说到狠处,恨得咬牙切齿,“大家来给我评评理!这听音楼表面一股清高劲,暗地里尽是些龌龊的勾当!竟敢勾引有夫之妇,怂恿人与原配和离!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周围看热闹的人都不嫌事大,还有人吼了两句玩笑话:“许家那媳妇,还不是因为你管得严,给憋出毛病来了!”

“就是!就是!”

“我要是许安,我也休你!”

周长莺气得冲过去打那些人,护卫和打手全都搅作一团,撞倒了周围的桌椅。楼中姑娘全都惊慌失措地跑开,客人们也被这女人吓得散开,一时间听音楼乱成了一锅粥。

眼看着事情越闹越大,楼妈妈是拦都拦不住,心里直念着“完了,完了”,连忙让人去官府请救兵。

沈郁眼见着周长莺被气疯了,连忙让酸菜下去找青露,想让她来自己雅间避避风头,刚一出门,就听到晏世子的雅间传来青露的哭泣声。

晏世子的雅间就在她隔壁,她敲门入内,瞧见林晏沉着一张脸,旁边青露期期艾艾地哭诉着,美人落泪,惹人怜惜。

“世子爷,青露、青露真的不是那样的人……许公子一向喜欢听我的琴,昨日留在听音楼不肯回去,青露也是劝了他三五回,他还是不肯……好不容易把他劝走了,谁知道他回去跟许夫人提和离……”

林晏眸色渐冷,昔日里总是含着笑的丹凤眼里尽是冰渣子,“你若没与他说什么,他怎会昏了头回去提和离……”

沈郁听出林晏是动了怒,他生平最不喜的便是做人外室者。

当年林侯爷与风栾郡主伉俪情深,后来不知怎么就昏了头被外面的女人迷住了眼,还生了个儿子,至今都还当外室养着。

风栾郡主因为此事时常被人嘲笑,那么高傲的一个人经常被笑得抬不起头,整日以泪洗面,与林侯爷也是日渐疏远。

林晏因母亲的缘故,恨极了他的父亲,林侯在府中冷言冷语受得多了,回到外室那处却是母慈子孝,慢慢地也就疏离了侯府,好像外面那个才是他真正的家。

青露受惯了晏世子的体贴和温柔,一时间受到冷言冷语,又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做错了,越想越是哭得委屈。

“世子爷,青露真的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徐公子他、他……他说喜欢我善解人意,想娶我,我是拒绝了的,青露一心一意想着世子爷,又怎会答应他人……”

她的一番表白,根本就入不了林晏的心。他看着多情,实却比谁都冷心冷清,“许安那人胆小如鼠,若不是受人点拨,他只怕这辈子都不会想到与人和离,你还说跟你没关系?”

青露吓得打起哭嗝,她是欲拒还迎撩拨过许安几句,可那不过是听音楼女子常用的伎俩,就是想让公子哥们欢喜,多点自己几次。

况且自从晏世子日日来听她弹琴,她心有所属,早就容不下他人,又怎会和许安牵扯不清。

昨夜许安过来,她也不过是逢场作戏,心里早就盼着他快些走,可他却一直拉着她表露自己的情意。

青露迫不得已,情急之下说了一句:“许公子,您是有家室的人,怎能同旁人牵扯不清……”

许安听了她的话,失魂落魄地走了,却没成想他回去竟会说出那种话,还连累了她。

沈郁就站在门口,并没有打断他们的话。

她大概也听明白了,许安喜欢青露,可青露喜欢晏世子,晏世子气她与人不清不白,所以冷言冷语吓哭了青露,大抵就是这么个事情。

“那小贱人呢?啊!你们藏哪里去了!”周长莺冲上了楼,打手们拦都拦不住,她挨着房间一个个地找,眼看着就要找过来。

青露吓得抓住林晏的衣摆,“晏世子,您一定要救我,我真的是无辜的……”

林晏第一反应就是沈郁还在外头,下意识就站了起来,想将她拽进来。可她非但没进来,还一把关上了雅间的门,就堵在门口。

“那小贱人呢?她是不是在里面?”周长莺冲到沈郁面前,瞧那模样着实蛮横,也难怪许安不喜欢她,这就不是个聪明人。

沈郁笑了笑,指了指那边的窗户,正打开着,朝着搂外的大街,“她从那跳下去了。”

周长莺走过去一看,那么高,她自己都不敢跳,那小娘子柔柔弱弱地敢跳下去?

沈郁又道:“逼急了,哪都敢跳。”

周长莺见沈郁也不像是个骗子,连忙带着护卫又冲下去追,今儿她必不可能让这狐媚子给跑了,非得要抓烂了她的狐狸皮。

等周长莺走得差不多了,沈郁正打算开门,门却从里面拉开了。

林晏一把拉开雅间的门,沉着一张脸盯着她看,那眼神就跟淬了毒的刀子一样,看得沈郁毛骨悚然,而后又什么也没说,折身离开。

沈郁看着他离开,总觉得有些奇怪。

青露跌坐在地上,以为自己惹恼了晏世子,哭得伤伤心心,“我做错了什么……”

沈郁看着她,又想起了当年自己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青露,这件事本来就跟对错无关,无论是许安,还是林晏,都不可能真的娶你……”

“我知道我配不上晏世子……”青露抬起红肿的眼睛,“我是想着与其嫁个不好的,不如选个好的,哪怕是不能嫁给他,就是做个外室,我也是愿意的,可是现在,他这般厌恶我,又哪还愿意听我说……”

沈郁静静地看着她,什么也没有说。

她只是想起了第一次见到青露时的场景。

她跪在她脚边,挺直着身子说,女人不该柔柔弱弱被人欺凌,应该自强。沈郁那时以为她的心志比山高、比海深,没想到她还是愿做那攀附的木铃花。

沈郁静静地看着她,那般神色是在她从未见过的凝重,“把所有筹码都压在别人身上,赌输了,当然就什么都没有了。”

楼下请来了官兵,给这一出闹剧画上了结尾,沈郁一言不发,带着酸菜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