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千瑜笑,“你想去霖山吗?”
风从两人之间?吹过,带起柔软的发丝,他笑起来?的时候特别温柔,沈郁忽然在?想,一直这样下去该有多好?,可?惜他们终究要回俞都,等回了?俞都,一切就都变得不一样了?。
凤千瑜抬起温和的眼,手指穿过千山万岭,指着山的另一边,“霖山就在?那一头,如果沈大人愿意,回去的时候我可?以?带你去霖山看一看。”
沈郁有些惊奇,“霖山不是很隐蔽,外人一般都不能进吗?”
“现在?没以?前?那么严,沈大人可?以?跟着我上去。”凤千瑜一边说?着,一边回忆,“如果运气好?,还可?以?在?山上看到雪,霖山的果子特别多,山特别高,站在?上边还可?以?看到云。”
“真的假的。”沈郁睁大着眼睛,不敢相信,“九千岁莫不是框我?”
“真有,不信你跟我去看看。”
沈郁想都没想,“看看就看看。”
“可?是只能你一个人。”他说?完又重复了?一遍,“我只带你一个人上去。”
沈郁的脸有些泛红,江风吹着稍稍缓解了?许多,她想着回到俞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虽然心里有些不安,但她还是大着胆子答应了?下来?,“那就我一个人。”
凤千瑜笑了?起来?,他毫不避讳地说?道:“我从小?就在?霖山长大,后来?入宫做了?执笔,再后来?又升了?监国,变得特别忙,我已经很久没回过霖山了?,突然瞧见,就很想回去看一看。”
沈郁觉得有些奇怪,“九千岁不是十?二岁入的宫吗?先是做的小?太监,后来?才是执笔。”
九千岁听完“哈哈”大笑了?起来?,他撑着栏杆,没骨头似的倚着,“谁跟你说?我十?二岁入的宫?我十?年前?还在?霖山练武,算下来?,应当是七年前?进的宫,皇上问了?我几个问题,随后就封了?执笔。”
“可?是史书不是这样记载的……”
“史书?史书都是我亲笔写下的,你信我,还是信史书?”他勾着凤眼,忽然扬起了?嘴角,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没想到沈大人这么关心我,还特意跑去查了?史书。”
沈郁连连反驳:“没没没,随手一翻。”
她坐在?户部,就差翻了?个底朝天。
“哦——”凤千瑜似是会意,可?那神情还是意有所指,看得人心里挠抓着痒,“话说?沈大人出门,怎么不带着我送你的长命锁?”
沈郁下意识摸了?摸,果然没戴,她古怪地看着九千岁,“你怎么知道我没戴?”她裹着衣领,又没露出脖子,她自己都没发现,他怎么知道。
“沈大人要是戴了?,就不会遇到危险了?。”他的眼神透着高深莫测,就像当时将锁送给她那般神神秘秘,“大师开过光的锁,有灵性,我早就跟大人说?过,一定要随身携带。”
沈郁听得云里雾里,差点?就信了?。
她忍不住问:“九千岁真会算命?”
“略懂皮毛。”
清风拂过凉水,带起的风都有些湿润。沈郁把吹乱的头发拂到耳后,轻声念叨着:“那九千岁帮我算算,我以?后可?会长命百岁。”
“戴着我送的锁,当然会长命百岁。”
“那沈家么?沈家还在?吗?”
“你还在?,沈家当然在?。”
沈郁“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他谈论这种事?情,九千岁可?是绝后的人,自然不明白她的意思。
她吹着清冷的风,感觉前?几日的烦躁都烟消云散,她靠着栏杆,想着九千岁的过去和未来?,忽然很想问一个不该问的问题:“九千岁可?曾后悔过?这一辈子都在?为别人而活。”
他坦荡道:“有些事?由不得我来?选择,当然没有后悔可?言,我能选择的事?,自是随心选择,又怎会后悔。”
沈郁睁大着眼睛,有些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难不成一直以?来?都是她自己在?脑补,九千岁根本就跟她想的不太一样?
正胡思乱想着,九千岁忽然抓住了?她的手,朝着江边停泊的花船走去。
“九千岁要去哪?”沈郁抬头问他,他没回话,径直走过去问船家:“这船能全包吗。”
船家愣了?一下,他的船可?以?坐五六十?人,还没遇到过要全包的,“可?以?是可?以?,就是要贵些。”
凤千瑜从怀中拿出一块金锭子,放在?他手心里,沉甸甸的,“这船我包了?,劳烦船家帮我清一下场。”
船家眼睛都看直了?,放在?嘴里咬了?一下,居然是真的,这金子买他的船都绰绰有余了?,简直是赚大发了?。周围等着上船的人都发出了?惊呼声,羡慕得紧,也不知道这是哪来?的大户人家,以?前?都没见过。
船家清完了?场,又跑过去问他:“公子,你们需要几个划船手?”
“不需要。”
船家听得云里雾里的,这不要划船手怎么走?这船光是起步都要四五个划船手。
凤千瑜带着沈郁上船,解开系绳,岸边的人都在?看热闹,看他一个人怎么把船划出去。
凤千瑜先是卷起了?衣袖,然后慢条斯理?地系好?了?衣袍,那白皙的肌肤一露出来?,就知道是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怎么可?能会划船?
只见他踩在?船头,揽起衣袍,回头让身后的姑娘坐稳,随后长腿一蹬,偌大的花船竟然自己动了?起来?,慢慢悠悠地朝着江边飘过去。
“哎呀,真动起来?了?!”
“这力气,不得了?!船家看到没?”
“少?年好?腿力!厉害!”
沈郁跟着船身摇晃了?几下,瞧见花船自己就动了?起来?,离岸边越来?越远,心里也不禁有些佩服,九千岁就是不一般,力气真大。
凤千瑜就站在?船头,撑着长杆,慢慢悠悠地划动着花船。他微微撸起袖子,扎起了?长袍,可?当衣袍吹起来?的时候仍然有种仙姿卓绝的既视感。
长风吹过他的长发,白衣鼓风如诗如画,他的侧脸看起来?特别冷清,行到江中烟雾缭绕之处,白玉掩面,恍若画中隔世的仙子,粼粼波光,都不及他万分之一的风姿。
沈郁忍不住想。他穿白色的时候,如仙,穿石青色的时候,如妖,那他穿红色的时候,岂不是蛊惑人心的魔了??
她正胡思乱想着,凤千瑜放下手中的长杆,踩着摇晃的船身坐到她身旁,“上次在?城墙上的时候,我就想带你去坐花船。”
沈郁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景,“九千岁是想带着我,直接从城墙上飞下去的那种吗?”
凤千瑜转头看着她,一脸“你怎么知道”,认真道:“我真这么想。”
她听完,“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九千岁你别开玩笑了?,那么高飞下去,别把人船给踩塌了?!”
他淡淡看了?她一眼,也没解释,随后取下自己的面具,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擦拭着。
沈郁瞥了?一眼,赶紧回头,目不斜视地看着对面,心跳又“砰砰砰”地快了?起来?,“九千岁怎么动不动就摘面具?”
“这又没人。”长发垂落下来?,在?风中肆意飞舞,他的神情特别淡然,觉得在?她面前?摘面具是一件特别自然的事?,“反正沈大人又不是贪念我的美貌,就算摘了?也不会看我一眼,摘与?不摘又有什么区别。”
沈郁本来?想转头,偷偷看一眼,听到他的话赶紧收回视线,一本正经地直视着前?方,“九千岁说?得极对。”
他听完又轻轻笑了?起来?,抬头望向?正襟危坐的沈郁,还真是一身正气凛然,“沈大人喜欢的应当是有才华的人吧?怎么会因为好?看的皮囊就动了?心……”
沈郁认真点?头,“对对对。”
花船摇晃了?一下,凤千瑜忽然凑过去贴得更近了?一些,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话,就连气息都带着灼人的暧昧,“我跟沈大人正好?相反,我喜欢长得好?看的人,像沈大人这样的长相就正好?是我喜欢的……”
沈郁白皙的面皮“哄”地一声变得通红,她害怕他再说?出什么撩人不要命的话来?,连忙捂住自己的耳朵站了?起来?,“九千岁,你快别说?了?!”
船身摇晃了?几天,她有些站不稳,凤千瑜顺手拽了?她一下,“小?心。”她跌入他的怀中,将他扑到了?船上,手上的白玉面具“噔”的一声落到了?船底。
沈郁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清了?他的脸,那双眼睛好?似浩瀚星海,掩在?睫毛之下,轻轻煽动着,拨开丝丝涟漪。
花船就在?此?刻划到了?利江大桥底下,光线瞬间?就暗了?下来?,可?是越是暗,越是能看清他细腻如水的肌肤,唇如桃花,脂如凝玉……粼粼波光洒在?他的白衣上,太过旖旎,他就像一块浑然天成的美玉,没有经过任何雕琢,本身就带着惊艳绝绝的美。
花船缓缓穿过利江大桥,阳光洒落下来?,他被刺得眯起了?眼睛,肌肤也随之镀上了?柔和淡雅的光芒。沈郁看得越发晃神,随着花船泛起涟漪,她的心思好?像也被撩起了?阵阵涟漪。
九千岁微眯着妖精,嗓音略微有些暗哑,喊了?她好?几声:“沈大人——”
沈郁回神之后都还有些愣怔,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捂住自己的鼻子,“九千岁,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没站稳!”
他又笑了?起来?,“我知道。”
那一瞬间?就仿佛百花绽放,万物都失了?色彩,他的容颜娉婷艳丽,就连声音都带着醉人的醇香,一不留神就会掉入涟漪当中。
沈郁在?那一瞬间?,仿佛听到了?心里“噼里啪啦”一阵开花的声音。
她知道他笑起来?很好?看,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好?看,她看得脑子里都晕乎乎的,手足无措地捡起手边的面具,赶紧给他戴上。
“九千岁,面具不要乱摘!万一被别人瞧见了?怎么办,你听我的……”她一脸义正言辞,耳根却红得透明,凤千瑜什么也没有说?,他只伸手摸了?摸她的耳垂,笑了?笑。
“嗯,不乱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