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罗门的二师兄,也就是琉隐,如今师父不在此处,他就是此处说话最?有分量之人。
楚珩连忙提着他的断剑,恶人先告状,“琉隐师兄!暮玉他蛮不讲理,出手伤人不说,还斩断我的剑!这可是我师父亲手赐给我?的流火剑!”
楚珩与琉隐等人并非同一师门,他的师父是出了名的横行霸道,早已是恶名远扬,教出这样的徒弟来也一点也不意外。
琉隐看?到没看?他一眼,“有什么冤屈去跟掌门说,跟我?说有什么用。”
那掌门人还不是他们二人的师父,暮玉以前犯过多少事?,还不是被包庇下去了?楚珩气得握紧了断剑,恶狠狠地看着众人,“好啊,仗势欺人是吧,我?这就回去告诉我?师父!我?们走!”
楚珩带着人气势汹汹地离开,明明跟九千岁他们穿着一样的衣服,沈郁却觉得那群人丝毫没有仙姿,反而小肚鸡肠的模样。
琉隐将目光落在沈郁身上,停留了许久,可最终也没有说什么,转身离开。跟在他身后的师弟们好像有些怕凤千瑜,一脸想看又不好看的模样,赶紧跟着离开。
沈郁有些叹息,为什么这么好的一个人,所有人都害怕他?她忍不住抓住了他的衣袖,想帮他驱散那些恶意和畏惧,“暮玉,方才谢谢你救了我?。”
他轻轻拍着她的脑袋,眉心有些紧锁,他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介不介意随我去见我?师父?”
嗯?怎么有种见长辈的感觉?她顿时有些心虚,小声道:“我?什么都没准备。”
“不需要准备。”他将长剑放入剑鞘,牵着她的手就走,“本来没打算叨扰他老人家,但是楚珩睚眦必报,必然会闹到师父那里,我?不想让他为难,所以得过去一趟。”
原来不是她想的那样。沈郁不禁吐了吐舌头,这脑子里,一天天的在想些什么。
走了一会儿,沈郁好奇地问道:“为何只听你提起过师祖,没听你提起过师父?”
“我?与他并不亲近。”
“可他是你师父呀。”
凤千瑜点了点头,又解释道:“我?小时候跟着他练过一些基本功,那时候他待我?与常人并无不同,后来也是师祖带着我?修炼,等师祖走后我便一个人在后山修炼,一直到离开秋罗门……”
“那这么说来,你师父只是你名义上的师父,真?正带你学艺的是你的师祖?”
“嗯,其实差点连名义上都算不上,我?以前险些被他逐出师门……”
“啊?”沈郁瞪大了眼睛,“为什么?”
凤千瑜有点不想说,但他同样也不想对她有所隐瞒,“我?偷练门中秘籍,险些走火入魔,师父说我?太过偏执,不适合待在秋罗门,便想逐我?出师门,后来是师祖保下了我?。”
可沈郁转念一想,“逐出师门也未必是坏事,至少你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不会被约束……”
凤千瑜听完笑?了起来,似乎是在笑她太天真,“秋罗门都是为皇上培养的人,逐出师门,重者丧命,轻者抽骨。”
“抽、抽骨?”
他伸手点了点自己的右手臂,“就是这块琵琶骨,抽出来,人基本就废了。”
沈郁吓得险些腿软,她没想到秋罗门表面看起来风和日丽,背地里竟然也存在这样残忍的事?。难怪他的大师兄叛逃之后,选择了与秋罗门作对,因为即便他不与秋罗门为敌,秋罗门也不会放过他。
她抓紧他的手臂,忽然意识到他正在做的事?有多危险,有些后怕,“要是你们完不成?任务,会受到惩罚吗?”
“会。”
“什么惩罚?”
他低头看?了她一眼,笑?了起来,“你别担心,我?现在身份尊贵,深得皇上宠信,便是任务失败了,秋罗门也没有权利来罚我?。”
“那为何楚珩他们还敢来找麻烦?”
他轻笑道:“不过是一群可怜虫。秋罗门也分三六九等,最?厉害的,便是像二师兄那般留在霖山上,有望成?为下一届掌门。还有我?这样的,达到要求便可以下山,受皇上调遣。还有剩下楚珩这样的,一辈子都没有下山的资格,最?终碌碌无为,最?终只能老死在霖山……”
难怪看着小肚鸡肠、心胸狭窄,原来是在山里呆得太久,眼光短浅。沈郁忽然就没那么生气了,就像九千岁所说,一群可怜虫罢了。
来到秋罗门的正殿,沈郁还真?有些感慨,没想到这里的规格都快赶上俞都了,皇上为了培养人才着实舍得下血本。进入正殿,碰到许多年轻的师弟们,有些还是孩子,或多或少都认识凤千瑜,只是都躲着不敢上前打招呼。
凤千瑜牵着她的手,穿过重重人群,将她带到殿内。大殿之上忽然空旷,好像周围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他们二人身上。
沈郁有些不自在,不敢再往前走,她挣脱了九千岁的手,小声道:“我?就在这里等你吧。”
凤千瑜没有勉强,他也怕等会去儿吓到了她,便松开了手,俯身在她耳边嘱咐她:“不要乱跑。”他说完就正面迎了上去,长袍随风。
那大殿之上坐着的正是他的师父,沧乾掌门。他已年过半百,发丝都变得花白,门下弟子数不胜数,如今坐在这高位之上,沉稳如山,还未开口便有一种无形的威压。
“弟子暮玉,拜见掌门。”他拱手行礼,扶起衣袍跪了下去,他虽名义上是他的徒弟,可是在众人面前从来就不肯叫他一声师父。
沧乾微微点头,他的面目看着便是极其严厉之人,不苟言笑?,“山中弟子道你昨夜便已上山,怎么今日才能拜见?”
“路途疲惫,还望掌门见谅。”
“为师不派人去请你,是否连今日都不打算来?”沧乾微微睁开眼睛,声色俱厉。
凤千瑜低着头,不说话。
眼看着气氛就要僵持下去,旁边的二师兄琉隐替他说了几句好话:“师父,暮玉好不容易才回来一次,想必是累了,不如让他……”
“我?看?他精神倒是好得很。”殿外一声高呼,原是楚珩,正趾高气昂地扶着他师父沧广进来,“掌门啊!你要为弟子做主啊!”
他捧着他的断剑,跪在殿中,“此剑,乃是师父赠我?的流火剑,嘱咐我?,剑在人在,剑亡人亡!如今暮玉师兄,竟斩断我的剑,可是要取我?性命之意?”
凤千瑜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神色如冰,不解释,也不反驳。
楚珩变本加厉,“早就听说暮玉师兄冷血至极,今日看来,果不其然!你断我流火剑,不仅是侮辱了我?,也是侮辱我的师父!”
沧广冷哼了一声,重重拂袖,面对坐在上面的沧乾,也是半点不留情,“师兄,你这小徒弟肆意妄为已经不是一天两天,若是其他小事我?也就原谅了,可他今日,害的是我门中得意弟子!打的,也是我的脸,师兄,你说此事?该如何处置?”
沈郁也感觉到大事?不妙,想挤到前面去看?发生了什么,可是大家都挤在前边看热闹,她根本就挤不进去。
楚珩将断剑举了起来,那上边确实刻着流火二字,他没有说谎。人群渐渐沸腾起来,虽然都知道暮玉性子古怪、蛮横,可没想到他连同门都不放过,这断人剑,跟取人命有何异?
沧乾沉下了声音,“真?有此事?”
楚珩身后跟来的弟子,都站出来为他作证,“没错,此事琉隐师兄也知情!”
琉隐低下头,低声道:“确是如此,可……”
他抬头看?了凤千瑜一眼,又道:“是楚珩先挑的事?。”
沧乾自然明白,暮玉那孩子不是会惹事的性格,可此事?既然出了,就必须得有个结果,“暮玉,为师不管是谁先动的手,既然你断了同门之剑,为师便罚你十鞭,可有异议?”
凤千瑜挺着背脊,一句话不说,他这脾气还是跟他下山前一样,谁的话也不听,谁的理也不服,要想让他服,就得打赢他用实力说话。所以这么多年沧乾与他的师徒关系,一直都不融洽,若不是他师祖临走之前让他听师父的话,只怕沧乾也护不住他。
楚珩本来觉得罚轻了,可想到掌门向来偏袒于他,暮玉也是个狠人,便没敢逼得太急,“谢掌门做主!”
沈郁终于钻到了最?前边,她连忙跳出来,举手道:“掌门!我?有异议!我?有异议!”
秋罗门的弟子都惊讶了起来,这山中什么时候来了外人?
沈郁声音本来就小,全靠吼,本想跑到最前边去跟掌门解释,结果路过凤千瑜身边的时候,他扯住她的衣领,伸手一捞,就将她捞回了自己身边。
楚珩一眼就认出了她,立马就指着她喊道:“就是这个女人!暮玉贪恋美色,竟然不顾门规,将外人带上山来!来人,快将她拿下!”
他身后的弟子立马就拔出了长剑,将沈郁团团围住,凤千瑜将她拽回怀中,毫不犹豫抽出了他手中的长剑,那锋利的光芒立马吓退了众人。
“是无畏!”
“是祖师爷送给他的剑!”
大殿上顿时一片混乱,沧乾重重拍了扶手,声色俱厉,“住手,都给我?退回去!”
众人都被震得不敢动弹,掌门人内力深厚,光是方才那一吼都振聋发聩。他们赶紧收回手中的长剑,退回自己的原位,面面相觑着。
可楚珩不甘心,又跳了出来,“掌门,此女子不但违规上山,还扰乱秩序,弟子请求掌门严惩,以正门规!”
他刚一说完,凤千瑜的剑就转头指着他,那眼中的冷冽,瞬间又让他想起之前被他斩断了剑的事?,不免有些畏惧地退了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