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爷,皇后让您过去一趟。”
祁夙凛擦了擦通红的眼眶,整理了一下情绪,回头道:“我知道了,等会便去。”
刘姑姑欲言又止,她抬头看了看太后,复又加重了声音:“太子,皇后让您现在就过去。”
祁夙凛能感觉到刘姑姑的着急,他便是再不想去,也要顾忌母后的颜面,只能暂时妥协,拍着皇太后的手与她说:“皇奶奶你等我一下。”
他起身随刘姑姑走了。
皇太后看了他的背影许久,最终还是失望地闭上眼睛,又咳嗽了起来,“这两孩子,终究还是没有缘分?,哀家这心里……堵得慌。”
常嬷嬷连忙帮着她顺气,忧心忡忡地望着她,“太后,儿孙自有儿孙福,您不用太过焦虑,倒是您的身子……”
她睁开?浑浊的眼睛,最近脑子里越发不清醒,“等把郁儿的亲事定下来,哀家……也差不多了。”
祁夙凛踏入金华宫的门,一眼就瞧见有几个贵女在院子里帮忙,他摸不准母后又要做什?么,低声问旁边的刘姑姑:“她们来做什?么?”
刘姑姑看了看那边激动的贵女们,尤其是傅雅儿,她一看到太子爷进来眼睛就亮了,当?真是半点都不懂掩饰。她小声与太子说:“娘娘想选个贵女贴身伺候,她们听到风向便都来了。”
莫不是冲着他来的?
祁夙凛顿时就皱起了眉头,那些人的眼神就跟脏东西一样落在他身上,好不容易走了个金满枝,没想到又来了一群。他快步进入内殿,瑶皇后又在修剪她的兰花,无论什么时候看到她永远都是如此平静从容。
“你来了,坐吧。”
太子爷想说院子里的事?,复又觉得还有更重要的事?,便忍了下来,“母后寻我何事??”
瑶皇后拿着精致的小剪,轻轻剪掉瘦弱的枝丫,只留下最繁盛的那一支,“你去找太后了,可是为了沈郁之事?。”
他知道母后不高兴了,可他仍然没有想过要让步,“是,儿臣思来想去,觉得没有比沈郁更适合的人,所以儿臣又去求了皇奶奶。”
瑶皇后头都没回,声音稍稍变得有些冷淡,“金满枝怎么不适合了。”
他急声道:“可是儿臣不喜欢她。”
“那你喜欢谁?”
祁夙凛突然就哑了声音,不知该如?何回答,以前是他口口声声说不喜欢沈郁,现在他又跑来说喜欢她,这不是狠狠打了自己的脸吗?
可一想到现在再不抓紧,那可就一切都晚了,他干脆把眼睛一闭,彻底豁了出去,“儿臣喜欢沈郁,想要娶她,想让她做我的太子妃。”
瑶皇后停了下来,她把兰花轻轻放到窗台上,隔着窗沿,望着院子里娇媚动人的贵女们,抬了抬精致的手指,“你看到了吗?外面有多少贵女,等着你去看她们一眼,无论你喜欢什么样的,都能从她们中间找到……”
“可儿臣就喜欢沈郁那样的!”他有些着急,隐隐感觉到母后会阻他,“母后,难道我连自己喜欢什么样的人都没有权利吗?”
“你当?然有,你可以喜欢任何人,可是并非任何人都可以做你的太子妃。沈郁此人,太过娇纵,连本宫的宴会也敢推脱,丝毫不顾及你的颜面,将来如何成?为你的贤内助,为你筹谋?”
“母后,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太子爷当真是肠子都要悔青了,“是儿臣威胁她,恐吓她,不让她来参加宴会,整件事?都是我的错,母后要怨就怨我吧……”
瑶皇后微微回头,目光都冷冽了下来,轻哼了一声,“你喜欢她,自然会为她开?脱,你可知现在外面的流言都传成?什?么样了?若是以前,本宫也认了,可是既然已经结束了,就不要再开?始了。”
那些流言祁夙凛也有所耳闻,可他从来就没有相信过,“母后,那些都是谣言,有人造谣重伤她,这并不是她的错。”
“是不是她的错,本宫自有辩论。倒是你,身为太子殿下,不明真相便袒护于她,本宫真担心你有一天会自毁前程。”
他还想争辩:“儿臣认识她这么多年……”
“她走丢了整整六年,你敢说你完全了解她?你知道她这六年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瑶皇后不免动了气,连声音都带着急厉。祁夙凛完全无法反驳,他甚至找不到理由来反驳。
刘姑姑伺候瑶皇后这么多年,很难看到她因为什么而动怒,她心里正不安着,瑶皇后回头吩咐她:“去把人叫进来。”
“是。”她自然知道皇后说的是谁,她迈着小步子走到院子里,朝着傅雅儿道:“傅姑娘,皇后娘娘让您进来一趟。”
“皇后叫我?”傅雅儿眼睛都跟着亮了,止不住的雀跃,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跟着刘姑姑进屋。
她止不住扑通乱跳的心,进屋的时候偷偷看了一眼太子俊逸的面貌,还是那么的好看,胸口顿时小鹿乱撞,根本就没有察觉到气氛的紧张,低头俯身行礼,“雅儿给娘娘请安。”
瑶皇后声音冷淡,“把你之前与本宫说的话,再与太子说一遍。”
那不就是说沈郁的坏话吗?
傅雅儿不免心里一喜,她今日进宫的目的果真达到了,现在皇后已经厌恶了沈郁,只要再让太子爷厌恶她,她就有机会了。
她故作乖巧地复述了一遍:“现在外边都在传,沈郁幼时做过雏/妓,所以她才害怕接触男子,甚至还传出她喜欢女人的话来。之前我和灵之姐姐也不信那些传言的,后来有一次撞见她跟晏世子幽会,我们亲口听到她承认,她有隐疾,一碰男人便觉得恶心,晏世子还安慰她来着,说是愿意陪着她把病治好……”
她每说一句话,太子的面色便难看一分?,她小心翼翼地抬头,却撞见太子吃人一般的眼神,恶狠狠地盯着她,吓得她顿时就不敢再说下去了,她从来没见过温和宽容的太子有这般恐怖的一面,身子都在细微地发抖。
是她说错了什?么,惹太子不高兴了吗?
“听清楚了吗?”瑶皇后坐在主位之上,神色冷淡地看着他,“不用再说一遍吧?”
祁夙凛忍得指节都在作响,那些话就像魔音一样在他脑海里盘旋,根本就不用再说一遍。他忍得心肝都在钝痛,最终忍无可忍,直接拂袖从傅雅儿身边疾步离开,“不劳母后费心……”
——
从宣事?殿离开?,沈郁感觉有些头重脚轻,脑子里一直盘旋着皇上的话,什?么太宸可以没有苏绪,没有沈家,但是不能没有监国。
还说什么要收回沈家的荣誉,收回太后的荣誉,这叫什么话,难道她沈家立下的功劳就不重要了吗?太后扶持他的功劳也不重要了吗?
她越发觉得可笑,当?真跟疯子一样笑了起来,一不小心就踩空了台阶,膝盖狠狠磕在台阶上。
旁边的小太监想过来扶她,刚伸出手,就被她拒了。她撑着台阶一点点站起来,膝盖疼得弯不了,又从台阶上摔下去,连摔了几下。
“沈大人!”小太监给吓坏了,赶紧哆嗦着跑下去,想扶她起来,又被她给拒了。
她撑着站起来,额头都摔破了,她擦了擦血,整个人像魂魄被抽了一样,只剩下意识带着她往前走。小太监吓得声音都提高了,“沈大人,你就这样回去吗?”
她回过头,面色白得像鬼一样,额头上鲜血直流,连声音都跟鬼一样,“不然呢?”
小太监再也不敢开口了,也不敢跟过去看,他怕沈大人路上出了点什么事?,他脱不了干系。他也不知道这好好的人,怎么进了一趟宣事殿出来,就跟魂儿没了一样。
沈郁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随手擦了擦额头上的血,勉强算是止住,她走了好久好久,恍然回神,才发现自己走到了皇宫门口。有人在叫她,她听了好久才回过神来,视线也有些模糊,直到那人来到她跟前,说了一大堆的话,她才反应过来那人是太子。
祁夙凛说了半天,急得火烧眉毛,结果她来了一句:“太子什?么事??”
他气得手抖了起来,浑身都在发冷,指着她事不关己的脸,急声道:“沈郁,你有没有在听?我问你,外面那些传言是不是真的?你的隐疾是不是因为那件事??是不是?你回答我!”
沈郁突然之间有些听不懂他的话,意识慢慢回归身体,理了半天他的话,仍然感觉自己没听懂,“太子为何这么问?你不是都知道吗?”
“我知道什?么?我怎么会知道!”祁夙凛气得脸都红了,傅雅儿的话他每个字都记在脑子里,拼了命想去反驳,所以急于在沈郁这里得到否定的答案,“你先回答我,外面那些传言是不是真的?如?果是他们在造谣,我把他们全部抓起来,脑袋全给他们砍光了!”
沈郁突然后退了两步,目光中开始越发清醒,她有些怀疑道:“太子你……那年在驿城,你丢玉佩的时候,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什?么?”祁夙凛不知道她为何要这么问,他也冷静了下来,望着她面色苍白、神色憔悴,突然之间也有些心疼,“其实我不是在乎那些谣言,我只是不想那些人这样说你,不想我母后那样看你,你在我心里也不是那样的人……”
他说着想握住她的肩膀,沈郁却同时后退了两步,退得越来越远。若说她方才还有些怀疑,现在却是完全明白了,她看向太子的眼神,是他一辈子也不曾见过的湿漉漉,如?冷雨一样寒心。
黑压压的天,忽然降下一场大雨,将沈郁单薄的身子淋得透湿。她额头上的伤又流下了血,染红了她的半边脸,“所以当年,不是太子爷救了我?”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事回来晚了><对不起宝宝们,但是这章写得好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