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世道并不好过,卖身葬父的姑娘在街道上跪了许久,从白日跪到夜幕降临、晚风习习,也有没人搭理她。
薄翅走到她面前时,发现她低垂着头,膝前的地面上落有水珠,便蹲下.身子,抬手捏着少?女的下巴,将对方?的脸抬了起来。
少?女的眼中泛着泪花,脸上既是迷茫又是无措,脑袋似乎迟钝成浆糊,本能的说出说了半天的哀求话?语:“奴婢卖身葬父,不求银钱,只求爹爹能安然下葬,免受暴尸荒野之苦,诸位公子,求求你们了。”
薄翅歪头:“必须要公子?我?不能买你吗?”
少?女一时没反应过来,醒悟后眸中骤然亮起光,泣不成声道:“可以、可以,多谢姑娘!多谢恩人!”
薄翅从怀中掏出碎银,将钱放入她手中:“去找人安葬你爹吧,等事情处理好了,再来这家客栈寻我?。”
少?女下意?识攥紧了银钱,见薄翅起身想走,顿时愕然的提高声音:“您不与我?一起吗?您不怕我?私吞了您的钱,然后逃走吗?”
薄翅温和道:“虽只有一面之缘,但?我?看得出,你是位重情重义的好姑娘。”
少?女怔怔的呆在原地,失神半晌忽而磕磕绊绊道:“恩公、姑娘,我?、我?叫傅霜,寒霜的霜!”
薄翅已经走了两步,听到声音后,她回眸一笑,眉眼明媚,如同山间海棠:“我?叫薄翅,翅羽的翅。”
薄翅的速度很?快,匆匆完成了交易,便提着裙摆回到客栈,与小?二说了上新水的事。
等她回到房间,却见本该研究罗盘的郁昭,此时站在大开的窗边,背对着她一言不发。
薄翅突然内心?一咯噔。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站在郁昭那个位置,似乎可以清楚的看到傅霜……的摊位?
那她之前匆匆买人,不会被郁昭从头看到尾了吧?!
薄翅又慌又怂,紧张的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的将推开的房门一点点拽了回来。正要合上时,郁昭冷冷的声音传来:“你还想去哪?亲自?帮人家葬父?”
“……”
果然被发现了啊。
薄翅咬咬牙,压下内心?的心?慌,故作平静的迈入屋子,和往常一般调笑道:“说话?这么酸,大人是吃醋了?”
郁昭转过身,没有像之前那般避开话?题或怒斥她,而是阴沉着脸色,第一次承认道:“是又如何?”
薄翅顿时卡壳。
这话?让她怎么接?
而且这场景,也和她想的不一样啊!
寻常人吃醋不都该冲动的戳破那层窗户纸、直接告白吗?
郁昭这么冷静的说吃醋……哪有一点吃醋的样子啊!
薄翅有些?凌乱,瞧见郁昭一直盯着自?己,似乎在等自?己给出一个合理的解答,便沉住气,故意?道:“哦?那你是以什么立场来吃醋?郁大人拿走了我?的身子、第二天就翻脸不认人,死活不肯负责任,如今我?看开了,想要和别人在一起,郁大人又有何脸面来质问我??”
郁昭表情一滞,此事的确是她做的不对,她的醋意?稍减,抿了抿为自?己解释:“我?不是不愿负责,若是日后侥幸诛杀了那厉鬼,我?必然八抬大轿,迎娶姑娘进门。”
薄翅别过脸,有些?难过道:“我?不怕厉鬼,也不想去考虑未来,我?只想知道你的心?,若你我?两情相悦,那么便是做一日夫妻,我?也心?甘情愿。”
郁昭心?头悸动:“可我?不舍得让你难过、让你面临危机……”
薄翅沉默少?顷,冷下脸道:“好,那就请郁大人日后莫要再管闲事,我?便是收七个八个女人,与她们夜夜厮混,也与郁大人无关!”
郁昭面色一紧,动作比思维更快的攥住她的手,满含醋意?道:“不行!我?不允许!”
薄翅没有挣扎,静静的抬着脸看她。
空气安静半晌,过了许久,郁昭长长的叹着气,拽着薄翅的胳膊,将她搂入怀中,认命道:“是我?错了,是我?太自?以为是,无视了你的想法,将自?己的念头强加于你身上。我?知道我?很?卑劣,一边想让你过安稳的日子,一边又放不下手、处处阻挠你的选择。”
“对不起,翅娘。”郁昭轻声道歉,随后认真道:“我?已经知道错了,只希望……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薄翅眨眨眼:“什么机会?”
郁昭眸光专注的看她,郑重道:“和我?在一起、嫁与我?为妻的机会。”
薄翅杏眸一亮,仿佛确认什么似的刨根究底道:“你是因为爱我?才和我?在一起,还是单纯的想负责任?”
郁昭毫不犹豫的给出回答:“自?然是爱你,翅娘,我?心?悦你。”
薄翅忍不住弯起了唇,笑的如同一池春酒,熏熏然的醉人:“我?也喜欢你,阿昭。”
两人心?意?互通,眸光对视,靠的越来越近。
正当红唇快要贴上时,小?二在外敲起了门:“客官,新水上来了!”
郁昭身形一顿,还想无视他、继续与薄翅亲亲,薄翅却红着脸推开她,拢了拢乌发道:“进来。”
等到换完了水,薄翅也平复了心?神,对郁昭笑道:“你快去沐浴吧,别等到水冷了再洗,会染上风寒的。”
郁昭一朝与她确定了关系,便克制不住的动手动脚,这会把玩揉.捏着她嫩软的手指,低声道:“洗完之后,我?想看到你哪儿也没去,就在房间里等我?。”
薄翅知道她是怕自?己又跑去买姑娘,哭笑不得的应声道:“好。”
郁昭盯着她,幽深的目光里逐渐炙热:“不仅要在房间,还要在床上等我?。”
薄翅秒懂她的意?思,红着脸点点头。
等郁昭去了屏风后,薄翅想了想,再次掏出自?己的薄纱红裙。
这一夜,郁昭果然十分激动,愣是将本就轻薄的红裙扯的七零八落,艳红的布条缠绕在薄翅雪白的身上,令郁昭食指大动、一直品尝到天明。
天边浮起鱼肚白时,傅霜也连夜葬下了父亲,薄翅给她的银钱还有剩余,她捏着那点碎银,忐忑又有些?期待的来到客栈。
小?二正准备带她去找薄翅,抬头瞥见了下楼吃饭的靳溪她们,便随手指道:“喏,你要找的人和她们是一伙的,你直接过去问问吧。”
早上的客栈里人不多,靳溪她们听到动静,扭头看了过来。
等知道傅霜是薄翅买回来的姑娘后,靳溪不由表情微妙:“翅娘她到底想做什么啊,就算是想刺激郁大人,也不至于没完没了的收姑娘吧……”
柳清儿开口安抚着不安的傅霜,闻言轻笑:“或许翅娘只是菩萨心?肠,不忍心?见姑娘们受苦,这才寻个借口收留我?们。”
靳溪愣了愣:“原来是这样吗?那倒是我?误会翅娘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自?责着,傅霜在旁安静旁听,得知薄翅不止收了她一个姑娘,莫名的有些?失落。
几人在桌边坐下,点了几个小?菜,等粥全?部上齐,郁昭和薄翅还未下来。
她们感到奇怪,加上花糍非要去找薄翅,她们只好上楼去看看。
来到郁昭的房门前,靳溪正准备敲门,就见房门突然被人从内打?开,薄翅裹着郁昭的衣裳,一头撞了出来,正入靳溪怀中。
靳溪:“噗——咳咳咳。”
她险些?被撞吐血,咳了半天后又敏锐的察觉到不对,颤着声道:“我?、我?怎么感觉我?的嗓子又粗犷了些??”
啪了一夜差点忘了维持肉身的薄翅一脸无辜,将到手的阴气暗搓搓吸收,装聋作哑道:“有吗?你不一直是这糙汉子声音?”
柳清儿也点点头:“对呀,似乎没什么区别。”
傅霜震惊:“原来你这声音,不是天生的吗?”
靳溪裂开:“当然不是!而且我?明明感觉最近有好转的!……难道真的是错觉?”
薄翅笑眯眯的拍了拍她脑袋,又在几个点心?的肩上挨个拍了遍,随后才问道:“你们不去吃早饭,全?跑到我?们门前做什么?对了,这位是傅霜姑娘,也是你们日后的姐妹,看样子,你们应该和她聊过了。”
靳溪还在恍恍惚惚,柳清儿只好点头:“是,我?们已经了解了傅霜姑娘的身份。原本是打?算在楼下等翅娘你们下来用膳的,只是久久不见你们露面,花糍又粘你粘的厉害,不见你不肯吃饭,我?们便上来瞧瞧,你们是不是因什么事耽误了。”
薄翅笑着捏了捏花糍清瘦的脸,摇头道:“我?们没事,正准备下去呢,小?花糍别闹,乖乖跟姐姐们去吃饭吧。”
花糍一直看着她不吭声,等薄翅要收手了,她才抱住薄翅的胳膊,指着薄翅的脖颈严肃道:“你被毒虫咬了!”
其余人一惊,纷纷凑到薄翅身边细看:“被毒虫咬了可不是小?事,翅娘要不要去看看大夫?”
“这咬伤是不是扩散了?怎么一片晕红?”
“呀!不止脖子这儿被咬了,下面似乎还有,翅娘别遮呀,此事可不能小?觑!”
薄翅不知道怎么解释,尴尬的捂紧衣领。
一道声音从她身后传来,犹带几分慵懒:“不是毒虫,是我?咬的。”
焦急的靳溪和柳清儿等人表情凝固,看看干笑的薄翅。又看看走出来后环抱住薄翅的郁昭,最终盯着那抹暧昧的痕迹看了半晌,抽搐着嘴角道:“原、原来如此,是我?们想岔了……”
气氛略微有些?尴尬,而花糍仍疑惑的不懂。
眼见着小?姑娘还要问,靳溪一把捂住她的嘴,顺便把她抱起来,轻咳道:“既然没事,那我?们先?去楼下用饭了。”
几人目不斜视的离开,落在后面的傅霜收起失落的表情,对薄翅露出祝福的笑容,跟着一同下楼。
“那就是你新买的姑娘?”郁昭显然还惦记着昨天的‘当面出轨’,轻哼道:“长得倒是不错,性格也算宽和,就是没我?强,注定护不了你。”
薄翅从善如流道:“是是是,郁大人最厉害了,小?女子别的不求,只求郁大人能一辈子、永永远远的保护我?,郁大人能做到吗?”
郁昭勾唇:“只要我?一日没死,我?就会护你一日。”
薄翅幽幽道:“真的吗?哪怕你日后发现我?骗了你,也不会改变想法与心?意??”
郁昭似有所觉,扬眉道:“骗了我??你骗了我?什么?”
薄翅神情镇定:“只是举个例子罢了。”
郁昭松眉,轻笑道:“你骗了我?什么都不要紧,我?爱慕你、心?悦你,自?然无论如何都会保护你。”
薄翅咬唇,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终支支吾吾道:“我?有一个朋友……她心?地善良、从不杀生,可她前些?时日去世了,如果她变成了鬼,重新回来找我?,你会这么对她?”
郁昭放开薄翅,按住她的肩膀,将她转过来直面自?己,沉声道:“我?会杀了她。”
薄翅的大脑一片空白,动了动唇道:“可她什么坏事也没做过,她还有人类的思想,她可以克制自?己,她——”
郁昭打?断:“她已经死了,死去的人就不是原本的那个她、而是一只鬼,一只随时会暴起杀人的恶鬼。我?不能容忍这样危险的存在在你身边,所以对不起,翅娘,哪怕你会恨我?,我?依旧会杀了她。”
薄翅许久没说话?。
郁昭当她是在难过,揽住她抱入怀中,叹气道:“人鬼殊途,你们注定了不再是一路人,将她忘了、将她当做真正的死人吧。”
薄翅睫毛颤动,最终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轻轻的嗯了声。
因为这个试探,薄翅原本想坦白的念头又退缩了回去。
她不想死,不仅是害怕疼,更是因为不想和郁昭分开。
如果回到现实世界、她和郁昭又会变成老?死不相往来的仇人,那她便要珍惜每个小?世界,珍惜这份现有的温存。
再等等吧。
等她接着和郁昭培养感情,等郁昭愿意?为她退一步、接受那个‘鬼朋友’,她才能安心?的将这个秘密全?盘托出。
在这之前,她得继续抓住郁昭的心?。
往死里勾引!
薄翅很?快重振旗鼓,打?起精神拽着郁昭换衣服。
下楼用过早膳后,她们又在城中逗留了几日,状态恢复圆满时,才再次出发。
走走停停几个月,她们于秋风萧瑟之际进入京都。
京都远比之前的所有城池都要繁华热闹,一派昌盛太平的模样,似乎正是人人得以温饱的盛世。街上来往的多是锦衣华服之人,不远处的楼阁高高低低,其中红袖客纷纷,薄翅多看了两眼,就别郁昭拽进了一间宅院中。
院子里红枫开的正烈,遍地似火,看得出许久没有人居住过,这才平铺了一层枫叶。
“这是谁家?”薄翅略微奇怪:“我?们不先?去客栈吗?”
郁昭牵着她向院子里走,踩着红叶道:“这是我?名下的宅院,因着不常住的缘故,有些?荒芜。我?此次出行带的钱不多,你平日见着什么就想买,那些?钱定然用的差不多,与其继续在客栈里花销,不如暂且先?住在我?这儿。”
薄翅恍然,旋即小?脸一僵,睁圆了眼:“你怎么知道我?用的是你的钱?”
郁昭对她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一脸艳羡的靳溪等人:“院子里许久没打?扫,你们若是想住,就要开始收拾了。”
靳溪赶忙点头,拽着小?姐妹们着手打?扫。
忙碌了一整个白天,临到傍晚、黄昏日落时,几人才堪堪收拾好屋子。
许是见她们消停了,隔壁的邻居过来敲了敲大门。
开门的是靳溪,她颇为迷茫的和邻居大婶对视,正想问对方?有什么事,就见大婶言笑晏晏道:“这位姑娘是除妖师大人的亲族?”
靳溪连忙摆手:“不不不,我?们是郁大人的朋友,您是……?”
大婶笑道:“我?们是京都本地人,之前听闻除妖师大人在此地小?住,特?意?在隔壁落户,想着和除妖师大人讨个亲近,之后除妖师大人没住两日便云游去了,我?还心?中惋惜来着,如今听见这庭院中又传来动静,便忍不住过来看看。”
靳溪顿时了然,招呼着大婶进屋坐下,扭头来找郁昭说了这回事。
薄翅正和郁昭笑闹着,闻言诧异的抬眼:“你竟然这么有名气?居然还有人慕名来和你当邻居?”
郁昭不置可否:“妖鬼横行于世,肆虐不休,百姓们心?生畏惧,自?然追随着除妖师的名号而来。我?与周围的邻居并不熟,也无意?与她们交好,靳溪,你替我?去招待一二,随后劝她们离开。”
她们这一群人当中,郁昭的地位显然是最高的。
故而靳溪没有抗拒,点点头就答应下来,任劳任怨的去处理这些?人情往来的杂事。
所幸大婶并非胡搅蛮缠的性子,识趣的放下礼物便离开。
之后又来了不少?登门拜访之人,都是周围的邻居,早先?因着郁昭的名号蜂拥而至,此时逮着机会前来献好。
靳溪一一招待回拒,忙碌到午夜才疲惫的关上庭院大门,回到自?己房间歇息。
一夜过去,休整完毕,靳溪收拾着书箱,来到用膳的一群人面前,兴冲冲道:“郁大人,翅娘,我?今日要去白鹿书院报道,就不回来用午膳啦。”
几人抬头看她,只见她早已准备齐全?,身穿一袭书生男装,遮住脖颈,扎着发髻,再搭上那豪迈的声音,当真浑然一体、毫无破绽。
“之前还总想着风寒赶紧好,让我?的嗓子尽快恢复清脆。”靳溪笑嘻嘻道:“现在倒是不急了,我?还想让这风寒持续的时间久一点,让我?能安安稳稳的在书院里上完学。”
薄翅扬眉,对她招了招手,等靳溪摸不着头脑的靠近,她才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趁机抽取了一大团阴气,收回手后,她又是一脸做好事不留名的矜持语气:“这就叫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靳溪深以为然的点头:“对对对,就是这样,没想到翅娘你平时不着调,文采也甚是斐然呀,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之前住哪,有没有念过书识过字呢。”
她此话?一出,郁昭率先?掀起眼皮,略带疑惑的问:“初见之时,你说你与翅娘相熟,怎么现在又不了解翅娘的过去?”
薄翅攥着筷子的手一紧,张口想打?圆场,却见靳溪的话?语更快,叭叭叭的道:“对呀,我?知道她的名字,她又说是我?爹娘派来寻我?的,那我?们不就是熟人了嘛?”
郁昭回过味,若有所思道:“你们不是一同出发的,而是半路相遇?”
靳溪完全?没注意?薄翅的死亡视线,爽快的点头:“是啊,就在遇到你的前一天,我?才和翅娘碰上面的。”
郁昭转头,盯着薄翅看了会,忽而蹙眉道:“你怎么如此不懂事?”
战战兢兢屏住呼吸的薄翅:“啊?”
郁昭不太高兴道:“就算是靳溪父母求你去寻她,你一个弱女子,怎么不带上护卫,孤身上路?若是遭遇了歹人,你——”
她没说出剩下的话?,而是一把将薄翅搂入怀中,颇为气恼道:“你日后不准再做这么鲁莽的事情!”
薄翅:“……啊,哦,好的……”
她有些?恍恍惚惚,没料到自?己的嫌疑已经明显到瞎子都能看出问题,郁昭这般聪慧敏锐,却半点没有产生怀疑。
这显然不是对方?突然失了智,而是对她的信任足够深,深到可以覆盖一切疑点。
薄翅既是感动,又有些?焦虑。
她怕物极必反,郁昭现在这么相信她,等知道了她的身份时,又会如何崩溃与愤怒?
薄翅不敢想,只能硬着头皮转移话?题:“靳溪,你是第一天去白鹿书院吧?反正我?和清儿都没事,不如送你一程?”
靳溪的确有些?惴惴不安,闻言眸光一亮,欢欢喜喜道:“好!多谢翅娘和清儿姐姐了!”
“我?也要去。”一直没说话?的小?丫头花糍抬头,认真的盯着薄翅:“我?也要去送靳溪。”
从天而降的一个拳头砸到她脑袋,靳溪笑着威胁道:“小?屁孩,我?忍你很?久了,给我?叫姐姐,靳溪姐姐!”
花糍暴躁的拽下她的手,瞪了她一眼后不予理会,继续扭头看向薄翅。
薄翅摸了摸她被弄乱的小?揪揪,神色柔和的笑道:“你有这个心?,自?然是再好不过,等你吃完饭,我?们就去送她。”
靳溪忿忿在旁咕囔着‘才不要她送’,等到吃过早餐,走到白鹿书院门前,看着一众学子独来独往,她又得意?道:“看,只有我?人缘最好,上个学都有姑娘垂泪相送。”
薄翅被她逗笑,葱白的手指戳了戳她脑门,提醒道:“别玩了,快进去吧,进去后可要好好学习,莫要给你家里人丢脸。”
靳溪知晓她是在指自?己的哥哥,不由撇嘴道:“我?家人比我?还爱玩闹,明明有读书的机会但?从不珍惜,他知晓我?想来这里后比我?还高兴,甚至故意?打?开门放我?走,不然你以为我?一个弱女、弱书生,是如何从家里逃出来的?”
薄翅恍然,摇头道:“那你就更要努力,既然不想听从家里的安排,便要好好做出一番成绩,让家人们肯定你尊重你。”
靳溪心?头一暖,连连点头:“我?知道,谢谢你翅娘,我?会记住你说的话?的。”
她颇为感动,和薄翅依依惜别许久,最终惹的郁昭皱眉,把她推进了书院里。
目送她进去后,柳清儿识趣道:“我?和霜儿先?带着花糍回去,翅娘便和郁大人好好逛逛这京都吧。”
傅霜跟着点头,然而花糍不愿意?,拽着薄翅的手不肯松开。
薄翅正想敲敲这小?孩的脑袋,忽听一道迟疑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不确定道:“你是……郁大人?”
众人顺着声音看去,发现说话?的人坐在马车里,探出一颗头,一旁站着位书生衣着的少?年。
他似乎也是来送人的,偏巧意?外看到了郁昭,发现郁昭对他颔首后,那人急忙下车,将书生落到一边,只顾着和郁昭笑道:“原来真的是郁姑娘,几年前一别,我?便再也没瞧见你,大家都怀疑你是去寻那厉鬼复仇、又或者中途出了什么意?外,现在能看你平安无事的归来,我?可真是高兴极了!”
他说的热切,言语中却没有暧昧的意?思,薄翅稍稍细想,就能猜出他也是觊觎郁昭的实力、渴望得到除妖师庇护的一员。
然而郁昭不知道脑子搭错了哪根筋,牵住薄翅的手,郑重道:“这位是我?未来娘子。”
男子一愣,盯着薄翅看了好一会,横看竖看发现她都是位貌美的少?女,最终深吸口气,面不改色的开始对着薄翅献殷勤。
将薄翅和郁昭夸成天下地上唯一的有情人后,他终于在薄翅的干笑中谈及正事:“郁姑娘是什么时候回京的?怎么也不和我?们说一声,好让我?们为您接风洗尘啊。”
郁昭不甚在意?道:“才回来没两日,这两日里都在忙着与娘子亲近,没空参加宴席。”
薄翅:“……”
好好说话?,不要甩锅!
很?显然,男子也觉得郁昭是在甩锅,闻言笑道:“那择日不如撞日,郁姑娘不如携妻与我?一同入皇城,既能面见圣上,还能与其他的除妖师大人们好生聊一聊。”
郁昭有些?不解:“除妖师向来行踪不定,极少?能凑在一起,你说的除妖师大人们,因何汇聚在皇城?”
男子犹豫了,目光在柳清儿和傅霜等人身上徘徊,显然是在隐晦的暗示着。
柳清儿很?知趣,寻了个借口便要走。
花糍被薄翅摸了摸脑袋,听话?的跟着一起离开。
四周无人后,男子才再次开口:“此事……与郁姑娘您也有关,近些?时日,京都里恶鬼伤人的事件频频发生,圣上听闻此事或许与十几年前、覆灭了郁家那只厉鬼有所关联,便广招天下奇人异士,以国?库重宝为赏,邀来了诸多除妖师大人齐聚皇城,护卫陛下的安危。”
听到‘厉鬼’二字,郁昭的脸色便沉了下来,知晓前因后果后,她果断道:“请兄台带路,在下这就去皇城参与宴席。”
男子刚露出笑,薄翅轻轻拽住郁昭的衣角,低声道:“我?不去可以吗?”
郁昭尚未回答,男子便因着郁昭对薄翅的在意?,急忙劝道:“郁夫人有所不知,如今除妖师尽汇聚于皇城之中,天底下再没有比那更安全?的地方?,即便真的有厉鬼出没,也叫它?有来无回、必死无疑!所以夫人无需害怕,跟着郁姑娘一同入皇宫便是。”
薄翅笑容苦涩。
就是因为除妖师太多、妖鬼一露头就会GG,她才越发不敢靠近啊!
好在郁昭向来尊重她,见她真的不愿意?,当即退了一步道:“皇城里人多眼杂,你跟着我?我?也不放心?,那便在家好好待着,等我?解决了厉鬼,就回来娶你。”
薄翅神情微妙:“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郁昭疑惑:“什么?”
薄翅幽幽开口:“像是戏台上的老?将军,背上插满了flag。”
郁昭:“……”
虽然听不太明白,但?感觉不是什么好话?。
鉴于厉鬼的凶残性,薄翅忍不住叮嘱了郁昭几句,随后看着对方?上了马车,直到看不见马车的踪影才回到庭院中。
柳清儿正在院子里扫着红枫落叶,瞧见她回来,身边不见郁昭的身影,怔了怔后,当做无事发生的开口道:“刚刚回来时,邻居大婶拉着我?和霜儿聊了几句,我?才知道进入白鹿书院的学子不能经常回来,只能到每月月中时归家,你说靳溪她、她独身一人在书院里……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薄翅也是第一次听闻这个消息,傻了两秒,迟疑道:“应当不会,她虽话?痨又跳脱了些?,但?人还算聪明,应该能熬过这半个月……等半个月后,她与那些?学子们熟悉了,危险性自?然随之下降。”
柳清儿点点头:“如此最好。”
之后几日,郁昭一直没回来。
薄翅自?从知晓京都里有不少?除妖师后,便深居简出起来,等闲不出门。柳清儿她们并未多想,只当薄翅骨子里还是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不爱出门游玩。
未免薄翅在家呆着无趣,她和傅霜出门后,时常会来与薄翅说些?路上听闻的新鲜事,薄翅听了半个月,都没听到恶鬼肆虐的消息,忍不住询问道:“京都里一直这般太平吗?就没有什么小?道风声传出来?”
柳清儿和傅霜面面相觑,满脸茫然的摇头。
安安静静的花糍却冷不丁的开口,眸光认真道:“我?听到了,城西有一户店铺前几日关了门,有人说路过时嗅到了浓郁的血腥味,衣香阁最近抬出来的妓子比去年多了不少?,大家揣测是尚书府的独子太过暴虐……”
话?未说完,柳清儿和傅霜齐齐捂住她的嘴,红透着脸道:“你、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怎能说出这种粗鄙肮脏的话?!”
薄翅也有些?尴尬,不过她的重心?还是放在花糍说的话?语中:“血腥味?莫非那户人家全?死了?”
柳清儿迟疑着道:“不一定吧,我?和霜儿当时也听到了这些?话?,不过那些?人后来又说,这一户是杀猪的,那些?血腥气,或许是猪血?”
薄翅沉吟少?顷,摇头道:“行人既然刻意?将血腥气提出,必然是因为那户人家之前杀猪没有这般可怖。”
况且在这个节骨眼上发生的任何事,都不能侥幸的用揣测掩盖。
薄翅越发坚定京都的暗处藏着什么,或许是厉鬼、或许是除妖师的大部队。
而无论是哪一边,都不是她能招惹的。
从心?的薄翅决定怂到底,在郁昭回来前都不出门。
然而世事难料,好不容易熬到了月中、有机会去接靳溪,柳清儿与傅霜皆劝着薄翅一起出门。
薄翅找的借口都被她们堵了回去,最终只能硬着头皮、心?惊肉跳的被牵出庭院。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半个月过去,京都似乎没她们刚来时热闹了,沿路的摊贩仍在叫卖,身着锦衣的人则稀少?许多,偶有马车打?马路过,也是急匆匆的一路疾驰,很?快消失在街道上。
薄翅等人一路走到白鹿书院前,远远的就见靳溪抱着一堆书等着她们。
上前接过两本书后,柳清儿正欲闲聊,靳溪便先?一步压低声音道:“走走走,回去再说。”
回到院子里,靳溪长吐一口气,先?是说了她在书院的经历,重点夸赞了书院一人一间房的传统,随后说起正事:“听我?同窗说,最近京都里不太平,圣上已经许久没上早朝了。虽然这位陛下本就没什么能力、整日里流连后宫,但?上早朝是历代先?帝留下的传统,若是无缘无故的不上朝,绝对会被文官指着额头骂,可稀奇的是,这次竟然没有一个文官上书指责,反而个个争先?恐后的急着请假要回家休息,你说这奇不奇怪?”
薄翅默默点头,顺口道:“京都里恐怕是风雨来袭,你什么时候回书院?若是一时半会暴.露不了身份,便不要频繁回来,在书院里总比待在我?们这个小?院子里强。”
说起这个,靳溪顿时垮起脸:“别说了,上午回来,下午就要回书院,那些?家比较远的学子,直接没回家的意?思。”
薄翅等人怜悯的看着她,好一番安抚和陪伴后,又在傍晚出门,亲自?送她回去。
由于上午平平安安的回来,所以薄翅放松了心?神,被靳溪央求着送她时,心?软的再次答应。
只是这次刚走出庭院,还未行至街道时,她们的面前便蓦然出现一道狰狞的黑影,而在不远处,还有一连串的脚步声在靠近。
薄翅心?头一跳,后退着想逃离,那黑影却在此时骤然回头,似乎是盯上了她们这群离的最近的血食,不带半分犹豫,迅速冲了过来。
眼见着黑影的利爪即将把靳溪穿膛破肚,薄翅急忙伸手一拽,将靳溪拽离了利爪之下。
那黑影发出一声怒吼,似乎是被激怒,反手划向薄翅的腰腹。
这一爪比上一爪的速度更快,薄翅没有反应过来,就感觉腰上一凉。
下一瞬,熟悉的声音响起,声嘶力竭到几乎破音:“翅娘!!”
这一声之后,靳溪等人也紧跟着慌忙喊道:“翅娘?你没事吧?!”
“翅娘,你有没有受伤?”
“翅娘,你——你的腰!”
薄翅后知后觉的低头,发现自?己被划破的腰腹中,没有一丝鲜血流出,而是显露出如同烟雾般的魂体。
她心?一颤,再抬头看去,只见方?才还目眦欲裂的郁昭,此时凝固了神情,喃喃自?语般的道:“翅娘……?”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个好日子,好就好在我没有对象,还得日万(点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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