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善没有马上回答，反而拉着他翻墙进了东榆八中。
江善没少翻墙，此刻手脚一如往日熟练，小脚一蹬，一蹦一跳，就跳了进去。
回头，她无语地望着站在墙头犹豫不决的大男人，“大胆点啦，我穿裙子都不怕，你这个穿裤子的，有什么好怕的？”
“你又不是第一次翻墙，磨磨蹭蹭的。”
周明渡听完顿觉好笑。
也是啊，想当年他一个乖乖好学生，在江善的带领下，不仅学会逃课翻墙，而且还想要早恋。
不再墨迹。
他弯下身子，径直跳了下去。
双脚落在地上，多么像年少时肆意妄为啊。
正值暑假，校园里一个人都没有，空荡荡的。
两人并肩走在校园里，江善转了一圈，如同巡视自己的领地，满意的点点头。
“八中变化挺大的嘛，教室竟然安装空调啦。”
周明渡也想起来，他记得江善最不满意的地方，就是教室太热，只有几扇风扇呼啦呼啦转，热得她无心学习。
他们又转到了操场，江善让他把台阶擦干净，一屁股坐了下去。
她托着下巴，眯着眼眺望着远处西坠的夕阳，带走最后一丝光亮，“周明渡，你为何说我诈尸了呢？”
“难道你以为我死了嘛？”
她无意中进入时空黑洞，就表示这五年里，她是失踪的状态，怎么会是死呢？
周明渡叠好脏脏的纸巾，握在手心。
转头看着在塑胶跑道上玩闹的麻雀，平淡地叙述：“你失踪后，我辗转联系到了你父亲，他说你死了。”
什么，是老江亲口说的？
老江为何要这样说？
老江以为她遭遇了意外？还是在骗周明渡？
烦，不想了，见到老江后自然就会清楚。
“我没有死，我只是经历了只有小说才会发生的事情。”
周明渡抿唇，静静地听着她说。
江善撩了撩刘海，说：“我记得那天要约会，特意化了美美的妆，还挑选了适合约会的衣服，然后就登机来东榆见你。”
“我迷迷糊糊在飞机上睡了一觉，下了飞机就赶往这里，然后……我就见到你啦。”
她笑眯眯的转头，满眼都是他。
什么意思？周明渡目瞪口呆，一向灵活的大脑停止了转动。
见他愣怔，她摊手，道：“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我可能是穿越了。”
她抬手指了指大脑，“我这里都是五年前的记忆，高考试卷我还记得呢，你说过的话我也记得清清楚楚。”
“高考语文作文二选一，半命题给谁谁的一封信，或者材料作文，数学第一大题考察概率统计，第二题考察立体几何……”
“至于你曾经说过的话，需要我给你复述吗？”
“不用了！”周明渡猛然打断她，耳根发红。
在两人异地的日子里，没少短信往来，再回想那些黏黏糊糊的内容，羞耻得让他起鸡皮疙瘩。
“哟，害羞啦。”江善打趣他。
“没有。”他迅速回答。
“哼。”江善捉弄够了他，“那你相信我说的吗？”
毕竟是穿越这么玄幻的事情呢，是个正常人都会把她当做神经病吧。
周明渡恢复镇定，清清嗓子，“我相信你没骗我。”
更确切的说，他宁愿相信她没有骗他，她是真的穿越了，而不是随意编一个理由敷衍他。
江善哪里清楚他真正在想什么，听到这句话她非常高兴，眸子亮晶晶的，好似盛满了灿烂星河，“不愧是我喜欢的人，接受能力就是杠杠的！”
她目光专注地落在他身上，赞叹自己的眼光真好。
她情不自禁地开口：“今天我们见到啦，那交往的约定还作数嘛？”
周明渡手指抖了抖。
江善弯着唇角，“喏，我记得某人曾在这里答应我，高考后就同意做我男朋友。”
“怎么，现在反悔啦？”
周明渡侧头，眸底倒映出她灿烂的笑脸。
那天，同样一片星空下，二人双双坐在台阶上。
塑胶跑道有学生成群结队奔跑，发泄高考紧张的情绪，时不时一声大吼。
不同于他们的紧张，他和江善还有功夫谈情说爱。
江善勾着他的小拇指，笑嘻嘻道：“高考后我们就在一起，好不好？”
他抵不住她的诱惑，乖乖点头，“好。”
时间飞逝。
五年后。
同样的场合，同样的主角，却是截然相反的话语。
“我们不着急。”周明渡语气温柔，安抚她。
这就是拒绝了。
“好吧。”江善表情不变，也没有生气。
她知道，周明渡是个很理智、很有责任感的人，他只有做好全部规划后，才会把她纳入未来中去。
可她消失的这些年里，他的未来应该没有她了。
喜欢他就要给他时间，她可以等待，她相信他会再度规划他们的未来。
她这幅好说话的模样，倒是让周明渡疑惑了。
他记得江善是个极为执着的，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女孩，就因为对他一见钟情，坚持不懈地追求他将近一年，足以可见毅力之强。
他以为拒绝后她会生气，会追问，没想到就这样放弃了？
不过这样也好，倒是省得他费力解释了。
他搭乘两个小时的飞机，前来这一趟，只是为了确定她是否活着。
如今目的达到，他也能安心回去了。
“我送你回酒店休息？”
他站起身，如兄长般温和地俯视着她。
江善恼怒，掐他的腰，“回酒店？怎么，我回你家多少次了，现在连你家的门都进不得了？”
周明渡失笑。
江善从不是个脸皮薄的，两人还没有交往，她就大摇大摆的登堂入室，甚至还主人一样命令他给她包小馄饨。
“你笑什么？”江善瞪了他一眼，“还有你爸妈，他们好久没有见过我了，定然很是想念我，我于情于理都应该去看看他们。”
她伸出一只胳膊，示意周明渡拉她起来。
周明渡握住她软软的小手，微微用力，女孩就借着力道站了起来。
“我爸妈最近不在东榆，可能无法见你。”
周明渡叹了一口气，“至于我家，房子几年前就拆迁了，现在住的房子装修简陋，你应该会不习惯。”
“你没骗我？”江善将信将疑，怀疑他有秘密，故意不让她去。
“嗯。”
“好吧。”江善信了，“你爸妈不在就算了，不过你的新家我要去一次，以免找你摸不到门。”
周明渡没反对，只是说：“今天太晚了，明天吧。”
两人再次熟门熟路的翻墙出去。
去酒店前，江善拉着他去吃了一碗牛肉面。
等周明渡烫好筷子，她迫不及待的开始吞咽，“就是这个味道，你不知道我在云京那几个月，有多么怀念它。”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面馆还在这里，也没有换老板。”
周明渡怎么会不知道，异地的半年里，她在短信里念叨最多的就是牛肉面。
牛肉面馆并不大，顾客形形色色，大多都是学生和工薪一族。
他们读高中时，他以为大小姐肯定不喜欢这样狭小闷热的小店环境，谁知道她并不嫌弃，甚至比他吃的还香。
后来，他也就习惯了带她来这里。
周明渡也很久没有吃过了。
这几年他很少回东榆，即便回来，也没有想过要来吃面。
他吃的很快，等他吃完，江善还在小口小口吃着。
他专注看了她几眼，眸光深邃，在她察觉之前，慢慢移开视线。
下一刻，他着实惊讶到了。
面馆里不少人都在悄悄瞄向这边，有的人和朋友小声交谈，还有人在偷偷拍照。
周明渡哂笑。
江善穿着一看就很昂贵的公主裙，长得又美又甜，就像童话里跑出来的公主，能不引人注目吗？
可她好像没发现，或者说不以为然，仍旧慢悠悠吃着，直到全部吃光，才抽出纸巾擦擦小嘴，心满意足的拉着他离开。
他们走在夏日热闹的街上，江善硬要拉着他的手，毫不心虚的说：“你要好好拉着我，不然我迷路，就找不到你了。”
“好。”周明渡知道这是鬼话，即便五年没有来过东榆，江善也不至于迷路。
不过无所谓，好性子的任由她牵着。
江善走着走着，忽然叹了一口气：“唉，突然过去五年，我还挺不习惯的，你能给我讲讲这几年都发生了什么吗？”
在他开口之前，她迅速说道：“我想先听和你有关的哦。”
周明渡张了张嘴，又沉默的闭上。
他眸底沉郁，乌云密布。
等再次开口时，嘴角挂上了练习无数次的标准笑容，“好，那就先从我开始。”
他声音轻柔，不急不躁：“18年，我顺利的考入云京大学，没多久，我家里拆迁，再加上我爷爷那套院子，分到了一笔不错的拆迁款……”
江善开始出神。
她记得，他们曾约定过上同一所大学，正是云京大学。
他每次走在校园里，会想起她吗？有没有觉得身边少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而缕缕失落？
她眸子微热，怕他发现，很快装作若无其事。
他口中的日子很顺利，考上了顶尖高校，得到了意外之财，属于很令人羡慕的人生。
很快到了酒店门口。
周明渡知道她娇气，直接订了总统套房，花费七千多。
察觉到江善看着微信付款界面，周明渡拍了拍她的小脑袋。
“我现在的存款，虽然和你家不能比，但让你睡个舒舒服服的总统套房还是可以做到的。”
“是啊，你现在是大款啦。”江善佯装恭维。
以前啊，周明渡是个穷唧唧又抠门的小少年。
他的爸爸是跑货车的，妈妈是在菜市场卖菜的，家里收入只能说一般。
再加上他爷爷身体不好，经常住院，于是收入自然大幅缩水。
导致周明渡一分钱掰成两半用，买个东西都要斤斤计较。
“如果你笑得再真实些，我就信了。”她眼珠子乱转，周明渡一眼就知道她没走心。
刷卡开门。
周明渡转了一圈，觉得环境她应该能接受，就准备离开，“我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酒店门口。
江望山飞快从豪车上下来，几个青年已经等候在那里，他厉眸扫过一圈：“酒店？你们确定小善在这里？”
其中一个青年点头，“监控就是这样的，而且小姐还和一个男人一起上去了。”
江望山拳头紧握，压抑着横冲直撞的戾气，道：“前台交给你们处理，其他人跟我上去。”
“别忘记报警！”
五分钟后。
周明渡无奈地被拽进警车里。
他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会被抓进铁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