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渡被江善摁进了被窝,没多久,就传来平稳的呼吸声。
江善则蹲在床角,拿着新手机,下载了几个社交软件,想要找回之前使用的账号。
由于长时间未用,有几个账号被注销了。
另外一些软件登录起来也比较麻烦。
她现在用的手机卡是老江今天随手办理的,不是之前她使用的那个,不能用验证码登录,很是费力气。
她琢磨着,等回到云京,拿到身份证,第一件事就是以手机卡挂失为由,办一张一模一样的卡。
想着明天就能回云京,她也就懒得琢磨这些账号,转头翻起近几年的新闻。
哇,娱乐圈大红大紫的明星,怎么查无此人了?还有几个去踩缝纫机了?
她最看好的明星夫妻居然离婚了?男方出轨?
她追的小说完结了,还改编成了电视剧?
她还不忘搜索老江在福布斯榜的排名,哦,只前进了一位,真蠢。
一整个晚上她都沉浸在网络的海洋里,一会儿瞠目结舌不敢置信,一会儿早有预料点点头。
看得太入迷,导致凌晨两点才迷迷糊糊睡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半梦半醒间,江善耳朵动了动,好似有人嘱咐了什么话。
可她太困了,很快转头继续沉睡。
周明渡见她睡得和小懒猪一样香,摇头笑笑,临走前还不忘拉拉被子,盖住她被空调冷风吹着的小腿。
他踩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出门,抱着花店刚采摘的黄花,走向清冷的墓园。
周明渡站在两块并排的石碑面前,一向温和的笑意尽数消失,面无表情,睫毛在脸上压下一块浓重的阴影。
他没有说话,静静盯着上面黑白色照片,站了很久,露水降下来,潮湿了头发,衣角。
“哥,我就知道你会来这里。”
周浩川穿着外套,双手插兜徐徐走来。
昨天他和妈妈扑了个空,败兴而归。
一看今天的日子,他骤然想到堂哥会来这里,于是一大早就赶了过来。
周浩川站在周明渡身侧,扫了一眼上面带着露珠的花束,过了好久才缓缓说道:“这个月大伯就满五周年了吧?”
“爷爷和大伯在天之灵,看到我爸这么欺负你,肯定要气得哆嗦吧。”
周明渡置若罔闻,沉默不语。
周浩川也没指望他回答,自顾自说着:“我也不喜欢我爸,脾气暴,喝酒还会打人,到处打牌,我有时候都在想,为什么我爸爸会是这样一个人。”
周明渡嘴唇动了动:“……起码你还有爸爸,他还活着。”
他爸爸呢,不抽烟不喝酒,脾气好,对老婆孩子也不错,谁不夸他好男人。
可是呢,命不好,唯一一次喝酒就出了意外,还留下了一堆烂摊子。
周浩川见他终于开口,松了一口气,“确实,与你相比,我爸爸还能活生生站在我面前,算是幸运了吧。”
可有时候,他恨不得周茂去死。
周浩川愤然说:“他把房子租出去的事情,没告诉家里任何一个人,我和我妈都被蒙在鼓里。”
“那些租金,都被他悄悄拿去赌了,包括我家拆迁分得的几十万,也被他翻了出来挥霍一空。”
周浩川瞥了他一眼,见男人不动声色,加大火力,讥讽道:“这次考上状元,市里和学校里发的几万奖金,如果不是我藏得严实,怕早就没影了,到时候学费都成问题。”
他好不容易考上心心念念的大学,却要因为学费被拒之门外,只要一想就呕得慌。
周明渡眉眼阴郁,“既然如此,让他在小黑屋呆着不是更好,省的继续惹麻烦?”
周浩川被噎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他会这么狠心,那可是亲叔叔啊。
周明渡冷笑,“怎么,说不下去了?”
“不愧是能考上状元的人。你知道你说周茂的好话,我会反感,就故意反其道行之,在我面前揭他的短,让我放了他?”
周浩川知道瞒不住他,这点小伎俩拙劣得很,他索性实话实说:“我也不想这样的……你知道的,他有案底的话,同学会怎么看待我?还有将来政审……”
如果不是为了自己,他周茂坐牢与否与他何干。
说白了就是自私。
周明渡讽刺:“不愧和周茂流着同样的血,一样自私。”
只顾自己好不好过,不关心他人利益。
“可惜你白费心思了,周茂的事情本就到不了坐牢的地步,顶多关几天就被放出来。”
周浩川瞳孔一缩。
周明渡:“没错,你关心则乱了。”
周浩川咬紧嘴唇,回想周茂的案子,连身边人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越想他越觉得大意了,还上网查案例,果然,周茂压根就不用坐牢……
“周明渡呢?”
陈秀梅猜到周明渡在这里,一大早就赶了过来,没想到会看到儿子,“你怎么在这里,见到周明渡了?”
周浩川硬声:“嗯。”
陈秀梅:“怎样,周明渡同意谅解你爸了吗?”
周浩川一想到自己在堂哥面前像白莲花一样演戏还被打脸就臊得慌,“我爸本来就没事,只要老实认错赔钱,很快就能出来。”
陈秀梅惊呼:“赔钱?”
“我爸爸昧了堂哥几万租金,理应赔给他……算了,堂哥估计也看不上这些脏钱。”
他有些难堪,脸像扒下来丢进地上一样,脸面丢光了。
一惊一乍的,陈秀梅的心都要跳出来,“你能不能一句话说完,要吓死我啊!”
男人能出来,还白赚了几个月租金,到底是好事。
陈秀梅喜气洋洋,转而问起另一件事,“我让你问的事情,你问了吗?”
“我告诉你啊,我听人说了,你堂哥和人在云京合伙开了一家公司,赚了不少钱呢,他有没有同意你去那里打工?”
“事先说好哦,低于三千,不,五千块可不行——”
周浩川打断她的美梦,“我没问。”
“为什么不问?多好的事情啊?”
周浩川恼羞成怒地跑开,“我没那么大脸!”
他一个刚毕业的高中生,去人才济济的公司要求实习开五千工资,凭什么?凭他厚脸皮?
他还要脸呢。
陈秀梅望着跑远的身影,呸了一声:“臭小子,真是翅膀硬了,连老娘的话都不听了!”
同一时间。
一套破旧的小楼里,大清早就开始哐当哐当,吵醒了睡梦中的人。
程芜从床上爬起来,趿拉着拖鞋,烦躁地推开门,斜睨着客厅里惬意嗑着瓜子看电视的人。
她昨天刚从云京回来,大半夜才到家,还没睡几个小时,就被闹醒了。
睡眠不足,她满肚子火气。
程富生抓了把瓜子,吊儿郎当道:“哟,外甥女醒啦?”
刘海丽斜她一眼,“这都几点了,怎么还在睡?”
程芜这下真的气笑了,双手抱肩,“我在自己家里睡觉,还需要告诉你几点起床?”
刘海丽面色微变,“果然是大城市待过的人,脾气变大不少,做舅妈的,连个话都说不得了。”
厨房里忙活的女人,端着一盘菜上来,“小芜,那是你舅舅和你舅妈,怎么说话呢?”
程红放下盘子,拉住女儿的胳膊,“快和他们道歉。”
程芜震惊,“你要我对他们道歉?凭什么?!他们为老不尊,应该道歉的是他们才对!”
她还生气呢。睡得好好的,突然就被吵醒,还被人说没礼貌,到底没礼貌的是谁?
“借住我家就算了,还没有一点做客人的自觉,当自己家一样喧哗,这算什么亲戚?!”
程福生放下瓜子,“我算是明白了,原来小芜是不喜我们呆在这里。”
他作势拎起一包行李欲走,“既然这样,我们也不让姐姐你为难,这就离开,哪怕是睡大街,也不打扰你女儿睡觉。”
“福生!”程红赶紧止住他的动作,“你是我弟,住在这里合情合理,我看谁敢说什么?”
程红回头,眼里闪过些许不忍,“啪”一声甩了上去。
程芜捂着脸,泪花都冒了出来,“妈,你打我?!”
她不敢相信。
程红于心不忍咬牙,“你认错吗?”
“我没错!”程芜跑回屋里反锁上门,“我讨厌你!”
客厅的人除了程红担心,皆是看好戏的样子。
程福生趴在刘海丽耳边,悄悄说道:“等着看吧,她早晚受不了会离开这个家。到时候,她的屋子可就是我们的了。”
能住免费的房子,谁会花钱住?
刘海丽脸上浮上笑意,“对啊,我们就不用挤客厅打地铺睡了。”
两人皆是打着好算盘。
程红红着眼圈,“不管她了,我们先吃饭。”
十分钟后,在三人聚在饭桌吃饭的时候,程芜冷冷地拉着行李箱打开屋门,“我走了。”
程红立马站起身,“你要去哪?昨天刚回家就要走吗?”
程芜:“不然呢?还让你再打我一巴掌吗?”
她夺门而出。
“你去哪里啦?”
江善洗了个澡,脸颊薄红,头发还有些潮湿,转了一圈没看到周明渡人,刚准备给他打电话,周明渡就出现了。
他站在门口,垂着脑袋,气息忧郁,莫名有种可怜兮兮的味道。
江善走近,想要观察是不是错觉,周明渡怎么会可怜兮兮呢?
她刚站在他面前,猝不及防就被他捞在怀里,“啊!”
他下巴埋在她肩膀上,情绪不高,嗓音也闷闷的,“让我抱一会儿,好吗?”
江善眨了眨眼睛,挑眉,原来他真的是心情不好啊。
她伸出一只胳膊,摸狗一样揉他的后脑勺,“怎么啦?谁欺负你了?”
她光明正大的偏心,同仇敌忾道:“我帮你教训他!”
哼,欺负她看中的人,就是不把她江善看在眼里。
这能忍?
周明渡原本心情很差,被她一打岔,毫不掩饰的偏爱,瞬间沉闷散去几分。
他是有人在乎的,对吗?
他嗓音暖了些,“没人欺负我。”
江善:“哦,所以你是在故意借机吃我豆腐?”
怀里的人动了动。
周明渡浑身一僵,松开她,糟糕的心情被无奈取而代之,“什么吃豆腐,你是女孩子,不要胡说。”
江善松口气。
终于哄好啦。
刚才那样像死了爹娘一样,吓死她了。
“哎呦,吃完就不认账,男人呐!啧啧。”
什么吃完?周明渡耳根烧红,连忙转移话题,“对了,我们什么时候回云京?”
江善觉得在哪里都无所谓,只要在周明渡身边就行。
至于老江说让她快些回去,不要和周明渡混太久的话,她假装没有听到。
她可是成年人诶,想要和心爱的男孩子在一起,有错么?
她摇摇他的胳膊,“我都行,不过老江在一个劲催我,你想什么时候回去?”
周明渡:“如果你没有异议,就今天吧。”
“嗯嗯。”江善小鸟点头,在他身上蹭来蹭去,蹭湿了他胸膛的衣服。
周明渡:“我先给你吹吹头发。”
江善头发很长,经常要吹很久才行。
秀发在男人的指节穿梭,他的动作生疏很多,偶尔拽得女孩头皮一痛,拧起细眉。
他及时察觉,“对不起,要不然你自己来?”
江善却笑弯了眼睛,“没关系,你继续。”
这正巧说明他最近没给异性吹过头发呢。
万一他熟练游刃有余,该不安的就是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