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森然,冷风阵阵。
此刻,整个沧城都被一股低气压的氛围包裹着,这种压抑感在东城一个小院儿里更显淋漓尽致。
钱氏刚刚被自家赌鬼夫君抢去了亲女儿要成为官太太的嫁妆,还被那不中用的男人接连扇了好几巴掌,现在脸还肿着。
她恨死这个王八蛋沈夕,更恨那个不听话的养女。
让她嫁到卢家报沈家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她竟不愿。
还想着反抗她,真是个贱蹄子,活该被关柴房。
若不是马上便要送到卢老爷府上做十二姨娘,她恨不得现在就将她狠狠打一顿泄气。
钱氏摸了摸自己的脸,疼的嘴直咧咧,将手里的食盒方柄恨得生生抠出一道指甲印。
本想让她饿上几顿出气的,现在怕是不能了。
闺女嫁妆不够,得再打打这个养女的主意,将她在家中多扣留几日,再向卢化季要一笔银子补缺。
人还得先养着,别饿死就人财两空了。
“嬷嬷,人怎么样了?”钱氏端着吃食过来,笑眯眯的说着。
“乖乖的待在里面呢,夫人。”嬷嬷自信回道,先前还进去看过。
她们是卢家派来等着时辰到了带人回府的,卢化季对沈兰时垂涎已久,唯恐中间出什么岔子,让人过来守着。
钱氏满意点头,推门进去。
灯笼瞬时便将柴屋给照亮了,她往里走了几步,提着灯笼向经常绑着那丫头的柱子上看去。
却是没看见人,只见着地上堆着一堆乱七八糟的绳子。
钱氏顿时大惊失色,天杀的,摇钱树跑了!
她将食盒狠狠摔在地上,疯魔般的冲出去,怒不可遏的吼道,“人跑了!快!快去追!”
两个嬷嬷都要吓疯了。
老爷可是再三吩咐,这个新姨娘他最喜欢,后日一早一定要见到,若是坏事就剥了她们的皮。
现在,人没了!她们指不定也要没。
两人再没了去聊府里十一个姨娘的八卦心思,飞一般的冲出去,一人去卢府报信,一人先去追人。
彼时,沈兰时已经跑出去两条街,困境之时往往能激发出人无限潜能,纵使她是个娇弱的小姑娘,为了保命,也只能拼尽全力。
不断的往前跑,一步都不敢停歇,直到穿过东城石桥才敢停下来喘口气。
这时候天色完全暗下来,她的视线也开始变成一片漆黑。
沈兰时双手扶着栏杆,心快跳出嗓子眼,她一边警惕着周遭环境,一边大口呼吸,想让自己赶紧平复下来。
耳边皆是潺潺的流水声,她有夜盲症,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只能听听声音。
歇一会儿,人舒服些,还要继续摸黑往前跑,看不见也要跑。
就在她喘气的空档,一只手突然从一旁林子里伸出来,将她拽着一个趔趄,落进灌木丛中。
“别停,他们来追你了,阿时。”
是霜吟!沈兰时看不清人,但是闻声便知道是她。
这种危机时刻还能见到霜吟,沈兰时内心多多少少得到了些许慰藉。
便是周遭之人都放弃她,却还有人逆光为她而来。
“霜吟你怎么提前回来了,不是要到后日吗?”沈兰时被霜吟牵着手往前跑去。
“舅舅那边还有事要处置,我在那里不方便,便先回来了。”
霜吟知道她夜里看不见,专挑宽敞树枝少的路跑,两人很快隐进茫茫山林之中。
这里是她自小生活的地方,漫山遍野跑惯了的,自是知道哪里可以逃生。
两人跑上小山坡上,实在是受不住了,才扶着树停下来喘气,霜吟回头望向石桥,那里已是火把漫天。
漫天这个词豪不夸张,因为眼下整个沧东都被卢家人围得水泄不通。
知道卢家势力大,没想到大到这种程度,小姑娘被惊得瞠目结舌。
“老天,这是布了天罗地网要抓你啊,得亏我回来得早,否则你一个人怎么跑的出去。”郑霜吟不可思议的说道。
沈兰时光是听着她这震惊的语气就被吓的浑身发抖,双手紧紧攥着霜吟的手,一刻都不敢松开,她知道自己若是被抓回去铁定死的很难看。
“霜吟,我们快些走,我好害怕。”她催促霜吟继续往前,声音都在发颤。
“好,我知道哪里可以出城,我带你去。”霜吟轻拍她的手给她定了定心,“有我在,别怕。”
两人一道翻山越岭,一路无歇。
直走到天边微微泛起鱼肚白,才从山道上下来,这里已经是沧城最边缘地带。
“阿时,这里应该安全了,你今后可有什么打算?”郑霜吟一边摘着发梢上的毛刺一边说道。
沈兰时已经能看的见了,环视周遭,搓搓手哈了口气,“先去无为寺,夜里在香客落脚处待上一晚。明日寻个好心夫人搭马车去廊溪州,听说那里对外乡人很友好,等我安顿好,就给你传信。”
无为寺是远近闻名的寺庙,坐落于清阳县山顶,与沧城交界。
由于香火太过旺盛,时常人满为患,因此主持特意定下规矩,前半月本地香客可去,后半月外地香客可来。这样一错开,便松快许多。
今日正是三月二十三,外州人肯定不少。
“也好。”郑霜吟从荷包里拿出一锭银子递给小姐妹,心疼的抚了抚她的手,“我也是无能,只有这么点东西能帮你,等到安顿下来我再来廊溪看你,给你带点东西。”
“不,霜吟你可千万别这样想,你真的很好很好。”沈兰时将银子放回霜吟荷包,红肿着眼眶看着她道,“我身上有银子的,之前就怕出危险,提前藏了一点救命钱,够我活上一阵子了。”
她不想因为自己再连累到霜吟,她家中本就不富裕。
郑霜吟怎么肯应,又要去掏银子,沈兰时连忙按住她的手制止,“你马上要成亲了,身上必须要银子傍身,以后万一有点什么事还要看夫家脸色要钱,怎么可以。”
见小姐妹态度坚决,霜吟才歇了心思,不过在阿时不注意的时候,她还是将银子偷偷塞进了她的荷包里。
她大后日要成亲,没办法陪着她一起去。
阿时这一走不知会有如何境遇,她心疼她,心疼的紧。
这样一朵娇软的如同海棠一般的女孩子,本该得到世间所有美好爱的,可惜碰到那般黑心的养父母,愣是要将她的血吸干吸净才罢休。
“霜吟,我该走了。”眼见天色越来越亮,沈兰时有些担心卢家追来,伸手抱住霜吟,“我不能去看你成亲了,愿你万事顺遂,一辈子幸福。”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不敢落下,生怕霜吟看见难过。
她们本来约好婚后一同出去游玩,生了孩子还要互相认亲的,现在这一切都随着卢家纳妾化作飞烟,不复存在。
霜吟哑声,不知该如何开口应她。
沈兰时拍了拍她的后背,继续说道,“你要保重,霜吟,你是我永远永远最在乎的朋友,谢谢你!”
说完,快速松开她,在转身的一刹那,泪水如同洪水猛兽一般,瞬间淹没了她的所有理智。
郑霜吟早已泪流满面,呆呆的站在原地,连告别的话都忘了说。
许久之后,她才讷讷的对着阿时离开的方向喊道:“你也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一辈子都是。”
沈兰时已经听不见她说话了,只管竭尽全力往前跑,生怕让人看见她们在一起,再连累到霜吟。
——
转眼到了下午,沈兰时已经累的精疲力竭,不知道跑了多少路,渴了就喝些山泉水,饿了就吃些青枣野果裹腹。
这会儿她正靠在山边大石头的凹槽处歇气,想碰碰运气,看看有没有马车肯稍她一程。
一日一夜奔波无休,实在是走不动了。
骡子也有罢工的时候,何况她是个女子,一辈子都没跑过这么远的山路,脚都磨破了。
过往的人倒是不在少数,但很多都是拉货的,她裙角破了不少又不方便去坐,便一直没下去。想等等看,能不能碰个马车什么的,寻个衣物好歹遮一遮。
这期望也不算高,很快被她给等着了。
不远处缓缓驶来一辆轿身月白色的马车,看上去有几分贵气雅致,想来是个夫人的马车。
沈兰时忙从上坡上跑下来,拦在那辆马车前面。身后带起的飞尘很快被风吹到前面,遮住迎面驶来的马车。
马夫被吓了一跳,连忙勒住缰绳,伸手快速扇着面前的灰尘。
灰尘散尽后,那马夫一边拍打着肩上落的尘土,一边凶恶的斥道,“你是不要命了吗?”
沈兰时怯怯的往前走了两步,朝他欠了欠身,“实在是不好意思,吓到你们了。”
“你有什么事吗?”车夫毫不客气的问她。
眼神上下打量着面前女子,想着这里又没有难民,怎么会出来个这样的女人?长的好看是好看,只是太过邋遢,跟枯萎了的狗尾巴草一样。
沈兰时被他的目光盯的难受,别扭的往后挪了挪,小心翼翼的问道,“请问这位小哥,此行可是去无为寺的?”
“是。”马夫挑眉问道,“你有什么事么?”
沈兰时心中欣喜,真是救星啊,总算是碰到了,忙对马夫道,“我也去无为寺,可以搭我一程么?实在是走不动了。”
她朝那垂着的马车车帘望了一眼,鼓起勇气说道,“还望夫人同意,搭我一程,小女子感激不尽。”
夫......夫人?马夫大为震惊,他家世子啥时候成夫人了?
真是粗鄙,世子本就不喜女人,再遇上个女子唤他夫人,他不是更加生气?
不过想归想,他还是转头朝马车里问道,“公子,可要搭她一程?”
“同情心泛滥了是么?要不你也下去走?”里头传来一道暗沉凛冽的男声,像那山中吹过的寒风一般刺骨。
沈兰时不由的缩了缩脖子。
马夫哪敢儿继续问下去,连忙认错,“不了,公子,属下这就赶路。”
他对沈兰时摊了摊手示意她往旁边靠,表示自己尽力了,爱莫能助,谁让她不长眼对着他家世子叫夫人。
沈兰时往旁边走了几步,给马车腾出位置,落寞的望着扬起漫天尘土的马车车尾出神。
作者有话要说:放个预收~~
《强撩皇帝后》文案如下:
#稳重禁欲系皇帝&娇软撩人钓系宫女#
容黛第三次在狭窄的宫道上碰见黎王,他酒气熏天的将她逼至墙角,口吐污言说要向皇兄讨了她回去做妾。
黎王生性浪荡,草菅人命容黛是知道的,她害怕落入虎口奋力反抗,可最后还是难逃他手。
惊醒之后,冷汗涔涔,才知道又做了噩梦。
只是,此前她已经遇到黎王两次了,再有第三次恐怕这辈子都得完。
于是,她想在第三次遇见黎王之前赶紧给自己寻个靠山——九五之尊总能压住地头蛇吧。
赟帝向来寡欲,可近日发现一个颇有姿色的侍女总在他眼前晃,还有意无意的与他产生肢体接触。
他也没制止,想等着这侍女做出出格的举动将她一举拿下,狠狠责罚一顿以儆效尤。
只是等着等着,没等来她做出出格的举动,倒是自己先破了功。
利用赟帝解决黎王之后,容黛便想着干脆跟在皇帝身边好了,没成想偶然得知赟帝先前不制止她诱帝,竟然是想要捉个典型。
她深知伴君如伴虎,脑袋迟早不保,赶紧寻了个机会跑了。
只是她不知道,离开之后,那位高高在上不近女色的九五之尊为寻她,将整个京城翻了个底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