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她身旁停下,清嵩跳下马车,挑开车帘将她携着进去,“找个地方坐下。”
沈兰时眼中泛着泪花,点点头,挨着车壁坐下,瞬间心安了一半。
清嵩未作停留,立即上马启程。
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先前来这无为寺补给耽误了很多时间,方才跑出去那么远又折返回来,耽误的时间就更多了。
明日晚上在廊溪州公子还有一场接风宴,万万不能耽搁,只能快马加鞭。
车帘放下的一瞬间,没了光线,沈兰时便感觉自己被黑暗包围了,什么都看不见。
她往旁边挪了挪,试图抓住什么东西稳住自己,马车跑的太快,感觉自己都要被颠起来了。
可摸了半晌也没抓住什么,她也不敢问那公子,只好揪住地毯,勉强维持身形。
“方才多谢公子相救,小女子感激不尽。”她定了定心,对那位她看不见的公子柔声说道。
这人救她两次,还一次道谢的话都没说过,实在是过分了些。
“怎么个不尽?”端坐在软塌之上的男人长指正捻着一块绢帕擦拭弓箭,声音冷淡如冰,视线一直停留在马车角落处的女子脸上。
从她方才上来,他的视线就未离开过,仿佛面前的女人是一盘极为可口的菜肴。
沈兰时被他问懵了,没反应过来,结结巴巴问道,“什......什么?”
问完她就后悔了。
下午看到这马车时瞧着它通身气派,她便断定里边儿坐的定然是个贵人。
早前在沧城就听人说过,贵人们都不喜欢啰里啰嗦听不懂话的人,她正好将这些雷点踩个正着。
真是蠢笨啊,她都有些嫌弃自己。
这么一想,好不容易安定的心又开始忐忑起来,沈兰时脑子里全是等下他会不会嫌弃自己,将她半路丢下这样的想法。
“我......我是说,公子......”支支吾吾想解释,可杂乱无章的心令她纠结到语塞,竟然不知道怎么继续说下去。
怎么个不尽?他这样问她怎么回答呢,正常情况下,不是应该说小事一桩,不足挂齿么?
为何到他这儿,就不一样了?
李玄序望着这女人局促又恐惧的模样,心中那种撩人的破碎感再一次浮现出来。
当真是我见犹怜。
他将手中弓箭放下,倚靠在软枕上,睥睨着她,“过来些,到我跟前回话。”
沈兰时身子一僵,略显踌躇,不过恩人这般说,她也不好出言拒绝,循着声摸索着往那人身前挪过去。
一双纤细的柔夷在地毯上往前摩挲,速度极慢,李玄序皱了眉,有些不悦,“怎么,你不愿?我是你的恩人,让你往前几步回话都这般扭扭捏捏?”
“不是的,公子。”沈兰时连忙解释,“我不是不愿,是我患有夜盲症,一到夜里就看不见,所以才这样的。”
李玄序瞥了一眼软塌矮几之上燃着的那盏灯,再看向面前还在摸索的女人,神情有些怪异,她说她患有夜盲症看不见,但那种病症不是在完全黑暗的情况下才会发作吗?
这里又不是一丝光亮都没,莫不是她为了不到他面前来故意找的借口?
“是吗?”他语气中带着探究与质疑,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这里点着灯呢,还看不见?”
“是,还是看不见。”沈兰时抿了抿唇,面上浮现愁云,“夜里要点许多盏灯才能看见,若只有一盏是没什么用的,兴许是我这症状有些严重。”
这么一说,李玄序倒是信了,收回手,再次慵懒的倚靠在软枕上,闭上眼睛,淡漠道,“既如此,那你便不用过来了,就在那儿歇着吧。”
沈兰时顿时如获大赦,觉得这位公子也没她想的那么吓人,还挺好相处,只是看着严肃让人害怕。
她松了口气,又摸索着准备坐回方才坐的那个位置。
马车一直在飞快往前行驶,她不敢站起来,怕被颠簸出去,只能一点一点后退。
只是裙摆太长,往后退的时候不小心将裙摆与绑她的麻绳卷在一起,成了一团乱麻。
她看不清,根本不知道有什么问题,继续往后退,脚便被那团乱麻勾上了,这时候马车正经过一块石头,陡然一阵猛颠,将她带着面朝下重重摔了下去。
“哎呀。”她不由自主的叫了一声,本来是一句很正常的声音,只是沈兰时声线本就绵软,落在人的耳里就好似带着娇嗔。
引的软塌上的男人睁开眼,视线懒懒的追了过来。
他将地上躺着的女人从上往下扫了一遍,直到望见那截露在空气中的半截白皙小腿,慵懒的神情才变得严肃起来。
“你,在做什么?”他冷着眸问道,眸中起了鄙视之意。
这女人弄出这种动静,还将肌肤露出来,不就是在赤..裸..裸的勾引他?
他开始怀疑自己先前是不是看错了人,这女人莫不是同那些人一样低俗,令人厌恶。
沈兰时哪里知道面前的男人已经想了这么多,只想着自己在恩人面前摔跤出丑怪尴尬的,忙解释道,“我就是不小心摔到了,实在是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
她将小腿抖了一下,让衣裳遮住露出来的肌肤。
看不到那截肌肤,没了后续发展,李玄序才堪堪打消内心质疑。
按照常理来说,若是这女人真想勾引他,定会继续使出其它恶劣手段,直到让男人步入她的陷阱。
现在看来,倒是他想的太多了。
他坐着不动,看见那女人开始挣扎着往起爬,可挣扎了几次都没能起来,衣裳将她缠得更紧,都快成粽子了。
借着晕黄的灯光,李玄序发现她那张精致的小脸上红了很大一块,看上去有些滑稽。
好吧,收回方才那种坏女人的认证,他看出来了,这女人只是蠢笨,并没有起什么坏心思。
看着面前的女人还在挣扎着扭来扭去,他忍不住,起身走过去,在她跟前蹲下。
沈兰时看不到情况,只感到一股强大的压迫感朝自己袭来,后脊跟着一阵发凉,鼻端还萦绕着一股淡淡香气,叫不出名字。
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太没有安全感了,挣扎着想要翻身。
谁知,刚一动,便听得头顶上方传来一道清冷男声,“不想继续这样,就别动。”
沈兰时顿时止了动作,再也不敢动了,她可不想一直这样,以一种奇奇怪怪的姿势趴在一个陌生男人面前。
她不动也不说话,身后那人亦如是,马车内瞬间安静下来,静到只能听到两人起此彼伏的呼吸声。
场面多多少少有些尴尬,沈兰时身上每一个地方都在叫嚣着不自在,她咬了咬下唇,试图说些什么来打破这诡异的氛围。
“让公子见笑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嗯。”李玄序敷衍的应了一声,沈兰时自然听出来他敷衍了。
瞬间感觉氛围变得更加诡异,发现说话比不说话还要尴尬,既如此,那还是不说话好了。
李玄序瞥了一眼她泛红的耳根,知道这女人在想什么,便主动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沈兰时。”好不容易等到那人主动问话,沈兰时连忙回他。
怕他不知道是哪几个字,还刻意解释一道,“兰花的兰,时辰的时。”
“倒是好名字。”那男人语气淡淡。
“多谢公子夸奖。”沈兰时也淡淡的回了他一句,没什么喜悦成分在里头。
她还是头一回被人夸名字好听,可是好听有什么用,又不能救她,也不能当饭吃。
李玄序自然是听出来她有些情绪的,也没想多说什么,耐心将最后一道结打开。
“好了。”他仍是淡淡道。
“多谢公子。”沈兰时如获大赦,连忙用手肘撑着地毯爬起来,想赶紧摆脱这尴尬的情况。
没想到,这人竟还没走,仍保持着方才的动作蹲在地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兰时一抬胳膊,纤细柔软的手指刚好不偏不倚的滑过他手心,肌肤相触的一瞬间,两人皆是一滞。
李玄序顿时感到有一股奇怪的感觉从手心快速闪送至全身,酥麻无比,这是他二十年来从未受过的。
这女人倒是有些魅力,他将长指曲折到手心,不动声色的在那处点了点,酥麻感还在,只是淡了些。
恍神间,面前的女人已经退了去,在车壁边寻了个位置坐下,远远的躲着他。
李玄序目光追过去,停留在她的手指之上,半晌后,才将大手半握成拳,缓缓起身。
他面色淡然如水,眼里却是起了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耳边充斥着男人衣料窸窸窣窣的声音,沈兰时一下子想起来,外面那马夫曾经说过,他家公子最不喜女人靠近,那她是不是犯了大忌讳。
她不仅靠近他,还摸到了他的手,尽管方才她忍着不说,可事情终究是发生了。
万一他一生气,等会儿将她扔下去,该怎么办?
沈兰时又开始忐忑不安起来,越想越觉得情况不太妙,心里七上八下的。
作者有话要说:李玄序:她诱惑我。
沈兰时:你想的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