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啊,沈娘子请直说。”苍苍定定的望着她,见她这么客气,有些不适应。
心里头琢磨着,她到底找她办什么事呢,还用了个请。
明明沈娘子在这里吃穿用度都不缺啊,也没有后顾之忧,想来想去,苍苍还是觉得这事儿肯定芝麻大点儿。
只要她说出来,她就一定给她办了。
“我想写一封信,托你帮我寄出去,成吗?”沈兰时目光炯炯的望着苍苍,双眸亮晶晶的,里头仿佛盛满希望的星子。
听到寄信这二字,苍苍一下子傻眼。
这事儿,她一个丫鬟还真办不了。
事情虽然看上去很小,但是架不住主子不允。
从一开始公子便吩咐过,要她们伺候着沈娘子的同时也要约束她。前两个月她只能待在宅子里,不可以出去。
什么事情都不需要做,也不需要去打听,只管好好养着身子,像是私自寄信出去这样的事情也是不允许的。
用意是什么,她也不清楚,只能照做。
若沈娘子执意要寄,那还得亲自去找公子说明。
“这恐怕不成。”苍苍直言,“这种事情奴婢们都没有权限的。”
只一刹那,沈兰时那双盛满希望之星的眸子骤然失了色彩,伴随而来的还有一阵胀痛,她皱着眉问道,“为什么?不就是寄一封信出去吗?这都不能?”
“公子吩咐的,奴婢也没办法。”苍苍无奈道,“不知沈娘子寄信出去是要做什么呢?”
沈兰时闭了闭眼,迎风望向还在被风肆虐的桃林,努力将酸酸的眼眶恢复平常。
“我有一个好友在沧城,我们约定好,等我安定了就给她传信报平安的。”
眼下也算安定吧......她在这里有吃有穿,也不用担心受饿受冻,还没有威胁。
除了没有自由,感受不到暖意,其它方面都还是好过沈家的。
“这样啊。”苍苍抿了抿唇,心底着实有些同情她,想了想道,“其实也不是全无办法,夜里公子是要来的,不若沈娘子亲自同公子说明情况,想来公子会同意的。”
这事其实真的很小很小,也不是什么不可做的。
她也可以头偷偷帮着寄出去,只是苍苍觉得自己同沈娘子乃是半路主仆关系,犯不着为了她毁了自己。
若是最好被公子发现,沈娘子不为她说情,那岂不是麻烦大了。
所以说,还是得她亲自去同公子说,最好。
同他说?沈兰时怔了怔,内心是不愿的。
但是,眼下除了这个,好像别无他法。
她顿了片刻,叹出口气,十分无奈的道,“好,那就这样吧。”
只是一想到夜里又要见他,她便觉得心里又开始泛起满满的拧巴与害怕感,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很快便过了午时。
外头不知何时变了天,阳光被厚厚的乌云遮挡,只在稍薄一些的云层后还能看出一丝暗哑的光。
屋子里暗暗的,静的没有一丝声音,仿若落针可闻。
沈兰时百无聊赖的倚靠在软塌上,望着窗外的风景出神。
几个小丫鬟在院子里正拿着笤帚,将散了一地有些枯萎的桃花花瓣扫起来装进箩筐里。
眼见着要下雨了,这些花瓣若是不清扫,怕是会烂在院子里,到时候会有很大的味道。
沈兰时看着她们叽叽喳喳的抢着收花,看着看着,落在笤帚上的视线便开始出现重影,眼皮似千斤重。
这种仲春时节最易犯困。
尤其是她这种闲人,什么都不用做,每天吃吃喝喝,当个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
她们什么都不要她做,想来也是那人的意思,不做就不做吧,倒是落得个清闲。
随着眼前的重影越来越大,眼皮越来越重,到了撑不动的地步,她便歪在矮几上睡了过去。
睡着没多久,就一脚踏入虚无诡异的幻影之中。
她看见一位身穿白裳的女子背对着她跪坐在地上抽泣,她不认识她,但能感觉出这人身上透着巨大的悲伤。
她想张口问她是谁,可喉咙怎么都发不出声音,那人听到身后的动静,突然止住哭泣,在原地愣了片刻,转过身来俯视着她。
对,是俯视,沈兰时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个姿势。
她下意识想要伸手抓她,可怎么都抓不到,也看不清她的脸,两人即使面对面,能看见的也只有她身上的那件白色衣裳。
那是丧服,她认得。
为什么会梦见这样一个穿着丧服的女人呢?她跟她有什么关系?
那女人看了她半晌,忽然将手伸到她面前,扼住她的脖子,作势要掐她。
这是要杀死她,沈兰时猛然意识到。
她连忙挣扎着反抗,不停的伸手推搡,可那女人掐的更用劲,势要将她了结似的。
沈兰时很害怕,喉咙处却越收越紧,窒息感越来越重,求生的本能让她对着那人伸腿便是一脚。
只是这一脚没踢着人,却是踩空了,她猛地惊醒,一下子坐了起来。
背后冷汗涔涔,外头刚好刮进来一阵风,穿透她的衣裳,令她冷不丁打了个寒噤。
又做了噩梦。
这已经不知道是多少回,她都快数不清了。
沈兰时拍拍胸脯顺了顺气,端起桌上早已冷透的茶水咕噜咕噜喝了下去。
一盏茶下肚,她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最开始做这梦,她还会去琢磨一番,后来次数多了,就不在意了。毕竟梦里那女人是谁也不知道,连脸都看不见。
她也没精力去琢磨那么多。
就当是压力太大导致的梦魇吧,她每次都这么安慰自己。
要不然能怎么想?说梦里的女人是她母亲?可虎毒都不食子呢。
这个想法俨然是不成立的。
“呀,下雨了,快些进屋去。”恍神间,沈兰时忽的听到外头几个丫鬟吱哇乱叫起来。
她朝外看了一眼,果然见着外头下起瓢泼大雨,心里乱糟糟的,竟隐隐涌起一丝担忧。
那人向来金尊玉贵,衣不染尘,今晚会冒雨前来寻她吗?
其实不来最好,她至少可以安稳的过一夜,只是......不来的话,那信便又要往后推迟了。
她现在迫切的想要将信寄出去,送到霜吟手上,让她安心,也让自己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