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苍收拾完碗碟回来时发现她还坐在此处,便道,“沈娘子,要不要奴婢扶您进去歇着,这下午日头长着呢,坐在这里难免困乏。”
沈兰时却是不以为然,忽然看着她,很是认真的问道,“苍苍,你知道奕郎平日里用的香囊是哪种料子吗?我在想要不要试着做一做。”
做香料她没那个本事,但是做个装香料的袋子倒是可以。
先前曾偶然听得清嵩同昌铎谈到公子带的香囊袋子有些旧了,需得派人做了捎过来,她便想若是她会了,便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这样一来,为公子做一些事,也算是浅浅报恩了,得一个心安。
“这个啊,奴婢知道,是江南织锦,可好的料子呢!”苍苍说起这个眼睛就弯成了一道月牙,“记得库房是有这种料子的,若是沈娘子需要,奴婢可以去寻些来。”
“真的吗?”沈兰时忽得坐直身子,眸光之中光彩熠熠,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眉目,“那你快去寻些来,还要些绣线。”
她的女工其实不算很好,但也不算差,做一个香囊还不在话下。
“好,没问题。”苍苍搀着沈兰时的胳膊将她扶起来,“但是奴婢得先伺候沈娘子进屋子歇着,再去库房拿东西,可好?”
“嗯。”沈兰时笑着颔首,同她一道进入屋子。
约莫在罗汉榻上坐了一盏茶的时间,苍苍便拿着针线篓子从外头跑进来,很是兴奋的道,“沈娘子,东西都拿过来了。”
“好,就放在外头桌上,我这就过来。”沈兰时放下手中的茶盏,从内室出来,快步走到放着针线的桌前坐下。
这里对着屋门口,光线是最好的。
她拿起那织锦料子反复看了看,琢磨了一番心里有个大致的花样,才开始穿针引线。
时间一晃便到傍晚。
凝园暖阁处的两人也对弈了有小半日,此时已逐渐进入尾声。
“大哥,你这棋艺三弟真是敬佩啊。”卢云州长指执了一子白棋停在半空,瞧着棋盘上零零散散的空隙,不知道该落子何处。
“此地。”李玄序朝着他面前的位置指了指,“这样是不是就赢了我?”
看着兄长指的地方,卢云州双眸顿时亮了,不过只存了须臾,很快便黯淡下去,“是个好地方,不过三弟可不能这样做。若是按照你给的地方去落子,即便是赢了这场棋局,也是没有意义的。”
“这场棋局三弟自愿认输。”卢云州将手中捻着的棋子放回棋奁,双手握拳对正襟危坐的兄长拱了拱,“还是大哥棋高一筹,厉害厉害!”
“倒也不尽然。”李玄序朗声一笑,慵懒道,“三弟在军营一待便是两载,那处条件艰苦,自然没得这般闲情雅致,若是一直在上京被熏陶着,说不定比为兄还要厉害。”
“哈哈哈哈......”卢云州被他这一番话说的忍不住笑起来,“大哥你真是太抬举三弟了。”
李玄序瞧着他笑,也跟着畅怀大笑,眸中满是对这个弟弟的宠溺。
二人的关系似乎是越发的好将起来。
瞧着天边余晖逐渐黯淡,太阳藏在山峦后方只剩下半个头,卢云州提议结束棋局,“大哥,我看这时辰不早了,今日便到这里吧。”
“好。”李玄序缓缓起身,抻了抻有些褶皱的袖子,不疾不徐的道,“不知三弟今日想吃什么?”
“昨日听说州衙后头那条街上的对月楼味道还不错,不如我们便去那里?”卢云州也站起身,扭了扭有些酸麻的后颈。
“好。”李玄序颔首。
两人结伴一同出了凝园,驾车前往对月楼。
过去时夜幕已然降临,华灯初上。
便是这般早的时辰对月楼内已然坐了不少人,一楼人多嘈杂,他们便挑了二楼雅间坐着,此楼位置本就高,坐在二楼处可尽赏廊溪夜景。
各个店铺门口都挂着通红的灯笼,街道上十分热闹,小二忙前忙招呼着客人。店铺门外便是两道石阶,石阶下是没有店铺门面的小贩们支起的摊子,叫卖声此起彼伏,散落在城中各个街道。
再往前去,稍显宽广的地带便是杂耍天地。
石台前围了一大圈人,兴致盎然的望着一个穿着红色绸裤光着膀子正往嘴里灌酒的汉子,口中酒满到一定程度,立刻对着手中的火把喷去。
霎时间,那酒便与火把融为一体,形成一道长长的火舌。
众人惊诧不已接连往后退,生怕被烧着,待那火舌势头减小,他们再蜂拥而上赶着那火舌往前跑,口中直呼厉害。
一旁还有耍灯笼的,射飞镖,挽剑花,以及光着上半身摔跤的莽夫,这些杂乱无章的声音同辽阔悠远的夜色融合在一起,丝毫不显突兀,反而有一种国泰民安之感。
真是满满的人间烟火气。
李玄序看的有些走神,竟忽然记起曾经抱着沈兰时睡觉时,听她梦呓说着喜欢有烟火气的地方,不喜欢春风宅那种冰冰凉凉的死寂。
她口中所说的,便是此等景象吧。
“大哥?”卢云州瞧着兄长眼神有些呆滞,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该点菜了。”
“嗯?”李玄序缓缓收回视线,尴尬的望了一眼卢云州,视线再不动神色的望向桌上的菜牒。
他将它从头至尾扫了一遍,看到上面那些鸡鸭鱼肉竟头一遭感到索然无味。名字各个取得吸人眼眸,味道也是极好的,但他就是寻不到一道想吃的菜。
并且,不知怎得,眼前忽然浮现起沈兰时夹着饺子入口的情景。
不如就吃吃那个?他伸出长指在桌案上习惯性扣了扣,“小二,呈一份饺子上来。”
之后又对着卢云州说道,“其他的三弟看着点便是。”
饺子?卢云州不可思议的看了眼自家兄长,他没听错吧,兄长要吃饺子,还是在这里?
这简直不像是他能说出来的话,卢云州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一遍,“大哥,你确定要吃饺子?”
“是。”李玄序颔首,回答的无比坚定。
这下改换店小二震惊了,来他们这对月楼要饺子的,这位爷还真是头一个。
他扫了眼自家店内的菜牒,又看了眼衣着华贵的公子,皮笑肉不笑的道,“实在是抱歉,这位公子,我们店里是做高端菜肴的,不曾有饺子这类食物,还请公子重新点菜。”
“放肆!”李玄序突然抬眸盯着那小二,眉间染上寒霜,“不想做生意了?”
一个开饭肆的,竟然连饺子这类食物都没有,甚至还看不起它,莫不是想让衙门来这里查查赋税。
店小二被他这一声呵斥吓得不轻,他常年在廊溪这种州里见到的人虽然大多是达官贵人,但是像这位贵客通身气派且带着压迫感的他还从未见过。
这哪里是他能惹得人物。
“公子息怒,小的这就去办。”店小二连忙赔笑,弯着腰唯唯诺诺的退出去。
卢云州像是看出了什么似的,忽然双手交于胸口懒洋洋的靠在了椅子上,一脸坏笑的望着兄长。
“大哥,你看上去不对劲啊。”他戏说。
作者有话要说:卢云洲:兄长你变了。
李玄序: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