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风一样的女子7

连城璧面无表情走出自己居住的房间,跟着山庄内的侍女走向湖中水榭。

他并不相信这世上真的有魔法,可以将人变小。他更不相信自己现在所在的地方,真的是个可以让人放在桌子上把玩的‘玩偶山庄’。

虽然,他在那个人的桌子上,看到了此处山庄的缩影,也看到那里面人影憧憧,看清了站在他眼前,为他领路的娇俏小婢的容颜。

可就因为看得太过清楚,他才更不相信。

他宁愿相信山庄主人精通阵法,或利用天地之能,造了这么一个特殊的地方。用来愚弄所有被关进来的人,让这些人真的以为,自己是进了玩偶世界,变成了拇指大小的小人。进而丧失斗志,浑浑噩噩活下去,或因失去希望,自裁而死。

他已经做好了殊死一搏的准备,却没想到,此间的主人待他竟格外的客气,客气地请他喝酒。

此时,水榭里附近只剩他们两人,主人俨然一幅好客的模样。

可连城璧还是从那个侏儒眼中看到了阴毒的恶意,感受到了他森寒的杀意。

连城璧并没去碰那杯酒,也没有落座,只定定瞧着坐在宽大椅子中的侏儒,这人坐在那里,就像是坐在皇宫宝殿上,他戴着形状古怪的高冠,让他显得不是那么矮了,他看起来庄严而高贵,俨然竟有几分帝王之相。

连城璧直视他的目光,冷冷道:“我不认识你,但我能感受得到,你恨我,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主人微微一笑,他手中酒杯轻摇,一派舒服闲适的样子,根本就没将连城璧看在眼中。

“哦,我们聪慧睿智的,江湖新一代领袖连庄主,可猜出老夫的身份了?”

连城璧:“我并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结了仇。但我即已应邀而来。在你的地方,难道你还不敢说出你的身份?”

主人缓缓放下酒杯,啪啪啪拍起了巴掌:“连庄主,可以继续你的表演了。”

连城璧微微皱起了眉,转身就要离开。他已经确定,眼前的人恨他至深,他既然不愿说,自己也没必要与他纠缠下去。

只是他也知道,这人既然深恨他,就必然不会容他轻易离去。

身后传来那侏儒的阴笑声:“连城璧,你既来了玩偶山庄,又没能破开山庄的阵法。可见你并不是个心胸宽大,有君子之风,仁者之心的侠士。你就留在这里,等一位真君子来拯救你悲苦的命运吧。至于外面无垢山庄的结局,呵呵,自不必你来操心了。”

连城璧猛地转身,身形如风,手中剑直刺上座的侏儒,他的剑如风,似春风般温柔,却也快似闪电。只眨眼的功夫,他已从门口到了侏儒的身边。

他的速度很快,在这江湖上,几乎没人能躲过他这突然的袭击,可那讨人厌的侏儒却轻松避开了他的攻击。甚至于,他还跳到了他的剑锋之上,冷冷俯视着他,像是在看地上的烂泥。

他说:“连城璧,死心吧。就算再过十年,你也不是我的对手。当年,若非我大意之下着了那恶贼的道。被你这小人拣了便宜。我能有今日,哈哈哈。”

连城璧:“……”?

这人说的每一个字他都懂,可连在一起,他竟听不明白了。

什么叫当年死在自己手中,什么叫十年后,自己也不是他的对手?

可现在的情况,根本就容不得他多想。

侏儒的身体虽不太重,但他站在自己的剑上,本就占据了地利。

连城璧迅速改换剑招,瞬间挥舞十几次,却不想那侏儒竟像是沾在了他的剑上。

无论他怎样动作,侏儒都是那般阴冷的盯着他。这样的目光,让人背脊发寒,汗毛直竖。

侏儒的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弯刀,刀光一闪,闪电般劈向连城璧的左臂。他这一刀,刀光如闪电惊鸿,刀风如雷鸣,其势之急令人防不胜防,其势之猛更是凶猛绝伦。

这矮小的侏儒,竟然拥有着绝世的武技。

连城璧本就是青年一代的领袖,江湖少有敌手。可他在这一刀之下,竟不得不撒手后退。

他是个剑客,一名真正的剑客,可在这一刻,他却不得不弃剑保命。

侏儒大笑起来,他的笑声很难听,难听得像一群乌鸦在嘎嘎叫,但他的笑声却含了充沛的内力,刺得人耳膜生疼。

“连城璧,当年,你是怎么对付我的,我就怎么对付你。当年啊,你害死了我,继承了我的基业,我却看不上你无垢山庄那点家业。”

他一脚将连城璧的剑踢进水榭外的荷花池,他笑得阴毒又得意:“你还不知道吧,连大庄主,在你来赴约的时候,我已经派人去烧无垢山庄了。现在的无垢山庄只怕已是一片火海,哈哈哈……”

连城璧虽以剑术成名,但他并非不会拳脚功夫,可手中有剑的他,尚不是这怪异侏儒的对手,没了剑,也只有挨打的份。

此时听他说派人去烧无垢山庄,他心里那根绷着的弦终于断了。

“你究竟是什么人?与在下有何仇何冤?为何要这般对付我无垢山庄。”

侏儒摸着下巴笑得不怀好意:“你且放宽了心,我不会杀你的,只要我还活着,就绝不容你死去。”他才不会给这人重来一次的机会,虽然不是每个人都像他一般得天独厚,能重来一回,可万一呢。

他低低笑了起来:“我不仅不会杀你,还会将你那未来的妻子,天下第一美人给掳过来。让你们在这里成就好事,生一窝小孩子,供老夫养来玩。你就看着那些小崽子们,认敌为父,成为我脚边的狗吧。哈哈哈,就不知道那天下第一美人,她是选你这个昔日的少年英才,如今的阶下囚做夫婿,还是选我这个高高在上的主人做夫婿了。”

连城璧:……

连城璧要疯了,和一个疯子对话、战斗,是怎样的感觉。

当那疯子比自己武力要高出许多的时候,连城璧只想快点结束这一切。

可惜,他引以为傲的武功,在这人面前,却根本就不够看。

反而,这怪人的武功,好似专克自己的招术。

此时再想想他说过的那些话。连城璧已经开始怀疑,他说的都是真的了。

不然,怎么会有那么一个人,这般了解他的武功。怎么会有那么一个与他毫无干系的人,却像是与他拥有血海深仇。

可是,如果这些都是真的?老天爷为何会让这么一个恶人,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还是说,自己比他还要……,不,这不可能。

连城璧的身体重重撞到屏风上,撞倒了屏风,撞上水榭的石柱,他的人也滚落在地。

他已受了严重的内伤,涌到喉间的血,颤抖的双手和已经没了知觉的双腿,都让他深切的知道,自己输了。

这一输,不仅输了自己的命,输了无垢山庄。他却连眼前的敌人是谁都不知道。

不过,他并不认命,他微微低垂着头,咳出一口血,看着那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影子。袖中剑终于出手。

本来,以他现在重伤的情况,别说刺出这惊天一剑了,他连坐起来都难。

可他这一剑,却超越了以往任何时候的速度。

这一剑,是他生命中最快的一剑,也是决绝的,拼上性命的一剑。

侏儒脸上玩味的笑意微顿,他迅速后退,这一退就退出了水榭。

他躲过了这一剑,脸上玩味的笑意也变成了纯粹的恶意。那一剑虽惊艳,可是以他的本事,是可以正常应对的,他本不必后退。可能心灵深处,对于连城璧这个人,还是存着几分惧意的。刚刚下意识的躲避让他恼羞成怒。

他手中的刀再次出手,这一刀依旧很快,很准,他的刀锋对准了连城璧的右手。

他要切下这只手,让连城璧再无依仗,再没翻盘的可能,他要将他踩在脚底下,看着他痛苦的像死狗一样活下去。

连城璧微微侧了侧身,他此时的力气,也只能容他侧侧身了。

可不侧身还好,这一侧身,对着刀锋的竟成了他的脖子。

眼见刀锋就要割掉这年轻英俊,完美无瑕,如美玉般的少年的大好头颅。

那挥出这一刀的人,竟然在这千钧一发停了下来,并改变了刀锋所向。

他的目标依旧是连城璧的右手。

连城璧内伤深重,腿脚已经失去知觉,他怀疑那侏儒已经废了他的双腿,刚刚那一剑的暴发,已经消耗了他所有的力气。

可惜,他还是失败了。

他闭上了眼,不管不顾死命向右侧一歪。

他知道,只有这个办法,能救自己的手了。果然,那侏儒停下了手中刀,只冷冷看着他:“想拿命换你的手,呵。”

“连城璧,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天真的时候。你不要忘了,你败了,走不出玩偶山庄。你的吃穿用住都是我安排的,我只消动动手脚,就能废了你的武功,你就算留下这只手,又有什么用呢?用来自杀么?放心,我是不会让你死的。”

他出手迅捷连点连城璧几处大穴:“看吧,现在,我想砍你的手,就砍你的手,想砍你的腿,就砍你的腿。没了手没了剑,没了腿。到时候,就算我礼送你出庄,只怕我们的连庄主也不敢再出去了吧。哈哈哈。”

连城璧面色苍白,冷汗已经浸湿了他的衣襟,他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委顿在地上。

他看起来已经没有多少生机,也没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那侏儒还不满意,还在大谈特谈他的计划……

忽然,‘砰’的一声响,打断了他的谈兴

那是一个沉重的物体被人给掷到了地上发出的声音。地上的人,是他派去负责烧毁无垢山庄的人。

侏儒脸上得意的笑容顿时变成怒容:“是你,无垢山庄可烧了。”

地上那人哀求道:“属下无能,主人饶命,那无垢山庄里有……有高人。我们都被抓了。”他话音刚落,又有三个人被人扔到水榭外的长廊上。

连城璧本已紧闭的双眼又睁开来,他心中又燃起了希望,不管来的人是谁,只要无垢山庄还在,他就必须得想办法活下去。

侏儒心中大怒,却也暗自戒备起来,以他的武功,竟也没能感知到来人藏身的位置。

他的速度极快,瞬间将地上的四个属下给当成暗器,扔向四个他认为最有可能藏人的方位。可惜,他的这番动作,竟也未能试探出来人的位置。

“什么人?装神弄鬼。”

唐一菲的声音传了进来:“原来是个小矮子,怪道要建个‘玩偶山庄’来玩弄人心呢。原来是个身有残疾,心里也有疾的死变态。”

只以逍遥侯在江湖上的恶行,她就可以直接出手杀了他。说几句恶言,也不过消遣他一番罢了。不过,在杀人之前,她还是要让他多吃点苦头,从他这里拿点有用的消息。

唐一菲的声音清冽甘美,十分动听。最重要的是,她的声音里像是带着魔法,让听到它的人都不自觉屏住了呼吸,好像心中的烦乱、担忧、焦急、困苦,都被这清澈悠扬的声音给安抚了情绪。

但,听到她说的这番话,地上的侏儒却是心中恨极,他那怨毒的目光若有实质,早已要将这水榭上挂着的纱幔给点燃了:“鬼鬼祟祟,小人行径,尔可敢与我一战。”

唐一菲的声调还是那般不紧不慢,她淡淡道:“小矮子,你连找都找不到我。竟还敢向我约战,不自量力。”

侏儒:“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老夫面前说不自量力。”

唐一菲:“有能耐,你来咬我呀。”

侏儒:“……”

他气得差点哇哇大叫,小手一挥,大喝道:“来人,给我搜。”

这一声呼喝传出去很远,庄子里的侍卫都奔了过来。他们训练有素,很快就占据了水榭外所有有利地势。

可他们并未发现,庄子里有任何外人。

侏儒的三角眼里,迸发出一丝彻骨的冷意,他忽然一刀劈向连城璧。

既然来人阻止他火烧无垢山庄,就必然与连城璧有些关系。

虽然,他并不记得无垢山庄,还与这样一个强人有关系,但并不妨碍他拿连城壁逼那人自己走出来。

眼见那一刀就要吻上连城璧的脖颈,众人只觉眼前好像有一道白光一闪而过。

侏儒面色狰狞,他这一刀本就未用全力,随时可以停止,但若不将暗中那人给逼出来,他就会一直处于被动的局面。

虽然,他怕连城璧死后,也像自己这般得了机缘,重来一回。

可他更不愿意多一个未知的敌人。眼看刀锋就要削下连城璧的脑袋,他还是挥了下去,他在赌,赌暗地里那人会出手相救。

他赌赢了,在最后一刻,他的刀锋被人用暗器给打偏了。

可当他看清那暗器时,气得鼻子都要歪了,那竟然是个啃得精光的鸡骨头。

怪道从刚刚开始,空气里就多了烧鸡的香气,他本来并没太在意,还以为是刚刚与连城璧动手,不小气打翻了桌上的碗碟呢。

没想到,是有人在他的宅子里偷吃他的烧鸡。

桌上那盘他最喜欢的烧鸡,鸡头、鸡爪、鸡腿、鸡翅都已经没了。此时只剩下个光溜溜没了鸡皮的鸡身子,顶着个鸡屁股,似乎是在嘲讽他的愚蠢。

只看这只鸡,就知来人来了有段时间了,且还从他的眼皮子底下,偷了他的烧鸡。

他发现餐桌上少了食物,其他们人虽站的远了一些,却也看到了,众侍卫抽着鼻子,四处寻找敢偷他们家主人烧鸡的人。

却不料,唉吆声不绝于耳,凡离开原地的人,都被鸡爪子上的小骨头,给打得抱头鼠窜。

一时间,规矩严谨,惟此间主人唯命是从的一众属下,已是乱成一团。

侏儒脸上阴郁的面色,可怕的像是要杀人。他怒喝道:“闭嘴,都给我滚回去。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离开自己的职位。”

武功到了他这种境界,要对付这些小卒子,自然简单,也是他刚刚一时情急,竟想让他们来帮忙。

众人忙不迭转身就跑,恨不得爹妈多给生了两条腿。却不料,只跑出去十来步,还未能穿过长廊,走上陆地,就被人给隔空点了穴道。

唐一菲擦干净手上的油渍,拍拍肚子,舒服的伸了个懒腰,自藏身处走了出来。

原来,她一直就躲在水榭的房顶上,可之前搜查的人,竟无一人能发现她的存在。

“小矮子,你家的烧鸡味道还不错。可惜了。”

侏儒:“你是什么人?”

眼前的女子,比之日后的天下第一美人还要美上三分,她有一种独特的气场,皎若明月、缥缈如云。她好像生来就站在高高的云端,俯视世间芸芸众生。可她偏偏没有这种自觉,只看她的行为举止,却像是真把自己当成了普通江湖人。这是他从没见过的一类人。

这人是谁?自从死后重新来过,他就一直很谨慎,很小心的关注四周所有人。他不喜欢任何变数。就算对付还未成长起来的连城璧,他也是设下套子,让他主动钻进来。可以说,他活得很小心。

可眼前这个变数,是从哪里来的?

难道,老天爷不仅复活了他,这女人也是其中一员?

不,老天爷不会这么对他的!

唐一菲眼见小矮子眸中的神色一变再变,不禁来了些兴趣:“真没礼貌,难道你家大人就没教过你,在问别人名姓的时候,得先介绍下你自己么。”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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