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一菲自离开华山,并未直接赶回杭州,她一路游山玩水,等再回到西湖边的小院时,已是一个月以后了。
彼时,隔壁邻居家竟又换了新主人。
唐一菲还未进门,就看到一个三头身的奶娃娃,正跨坐在门槛上,使劲往外挪。
只他小小的人儿,实在太小了一些,又因听到马蹄声,抬头转身往唐一菲这边看了一眼。
然后,胖娃娃就歪斜着身子,倒了下去。
眼见脑袋就要和青石板来个亲密接触,奶娃娃闭上眼,‘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小娃娃哭了两嗓子,没感觉到脑袋疼,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小脑袋,头上没起包,也不疼。
他这才敢睁开眼,一双大大的眼睛里带着几分疑惑和好奇,一睁眼,就看到正扶着他的唐一菲。
小娃娃盯着唐一菲看了几眼,奶声奶气道:“大姐姐,好看,比我娘还好看。”
唐一菲被小孩子的童言童语给逗乐了,她将人一把抱起,轻轻点了点他的小鼻子,笑问道:“怎么这么调皮,你的家人呢。”
小娃娃扭头往家里瞧去,就见一位夫人正打里面急慌慌地奔出来,嘴里还喊着:“柏儿,柏儿你怎么了。”
小家伙刚刚那一嗓子,别说他的家人了,就是街角凑在一起下象棋的几个老爷爷,都听到了他那惊天动地的哭喊。
他们抬头看了一眼,见是唐一菲和小孩子在玩,也就没过来查看。
几位老人认识唐一菲,自然不会怕她是拍花子的恶贼。
可小娃娃的母亲并不认得她,虽见她衣着光鲜,看似不像歹人。但见她抱着自己的孩子,还是存了几分戒备之心。
她三步并做两步走了过来,一只手已摸上孩子的小脑袋,她紧张道:“柏儿,你没事吧。”
小娃娃奶声奶气地说:“娘,我没事,我刚刚在这里玩,差点跌倒,是这个漂亮大姐姐扶了我一把。”
那夫人这才向着唐一菲施礼,口中说着多谢姑娘,手已经伸了过来。
唐一菲虽觉小娃娃十分可爱,但也不想让这家的女主人,以为自己要拐带她家的孩子。她轻手轻脚,将孩子递还给她。
那孩子的母亲这才轻舒一口气,笑问道:“姑娘可要随奴家家去喝口热茶,小户人家也没什么好东西招待姑娘,姑娘莫要介意。”
唐一菲轻笑道:“夫人客气了,我已经到家了。”
说着话,她已牵着马走到自家门前,打开了大门。
那位夫人怎么也没想到,这般天仙似的人物,竟然是她家的邻居。
“姑娘,这是你家?”
照这位夫人的看法,只唐一菲那一身的华服美饰,和她牵着的那匹宝马良驹,就能买下三四座这样的宅子了。
这姑娘一看就是千娇万宠长大的千金大小姐,怎么会住在这样的两进小院中。
唐一菲:“夫人怎么称呼。以后就是邻居了。我姓唐,夫人可以叫我小唐。”
那小妇人笑道:“唐姑娘,我夫家姓东方,娘家姓刘,你叫我刘嫂子就好了。”说完她又不好意思的笑笑,总觉得她这样和唐姑娘说话,怎么就那么不得劲呢。
这般世间难得一见的神仙人物,会不会嫌她说话太过粗鄙,认为她是在口头上占了她的便宜吧。
只她一个小妇人,虽因家中做着生意,也认识那么几个字,可要她说出些好听又文雅的词汇来,她还真是说不出来。再说这‘嫂子’的称呼,乡邻之间,年岁相当的妇人,大都如此呼之。希望这位唐姑娘莫要介意才好。
唐一菲从善如流:“刘嫂子好,你家孩子可真可爱,他叫什么名字呀。”
刚刚还有些别扭的刘嫂子,顿时就放松下来:“他爹给他起名叫柏儿,柏儿快叫姨姨。”
三头身的小胖娃拍着手:“漂亮姨姨好。”
唐一菲递给他一串糖葫芦:“好,真是好孩子。尝尝,酸酸甜甜的冰糖葫芦,可好吃了。”
小娃娃咬了一口,眼睛亮晶晶的,口水都流出来了,但他还是认真的对唐一菲说:“唐姐姐对我最好了,柏儿最喜欢唐姐姐了。”
刘嫂子轻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认真道:“要叫姨姨。”
柏儿:“姨姨,漂亮姨姨。”
刘嫂子向唐一菲歉意道:“小孩子不懂事,多谢唐姑娘。”
唐一菲浑不在意,小孩子为什么吃了糖葫芦就叫她姐姐。她当然清楚,那都是系统出品的‘冰糖葫芦’自带的特殊效果。
……
两家自此有了来往,三头身的东方柏,常常溜进唐一菲家拾些桂花带回去,让娘亲给他做香甜可口的桂花糕。
时间久了,唐一菲若做了合小孩子口味的美食,也会将小家伙叫过来。偶尔去钓鱼也会叫上他。
在小小的东方柏眼中,唐一菲就是这世上,最温柔,最漂亮,最可爱,待他最好的人。
他缠着他娘,晚上非要跟漂亮姨姨一起睡,两个大人被他缠的没法,唐一菲只得收留他一夜。
结果,这小子白天是个软萌可爱的小天使,晚上他竟然尿床,唐一菲睡得好好的,被东方柏给淋了一身的童子尿。
唐一菲:……
生无可恋.JPG
她是真没想到,东方柏晚上竟然还尿床。
真想一把将小屁孩拎起来揍一顿,但想起这是别人家的孩子,最终也没下得去手。
半夜起来洗了个澡,又换了一身衣服。唐一菲还是觉得不舒服,她又跳进西游游了一圈,再回来时,精神奕奕,再也睡不着了。只好坐在外间软榻上,打坐到天明。
等天一亮,她就将小家伙给送了回去。
刘嫂子也刚刚起来:“唐姑娘,今儿这么早。”
唐一菲将孩子塞到她怀里:“这小子半夜尿床,你也不提醒我一声。”
刘嫂子和唐一菲接触久了,自然知道她并非像外表看起来那般高高在上,不好接近。
她噗嗤笑出声来:“都怪我,怪我没提醒姑娘,这小孩子呀,半夜都得起来把尿……”
唐一菲:……
刘嫂子还在说,等再抬头时,已经不见了唐一菲的身影。
她也不以为意,将东方柏放进卧室,自去忙着做早饭了。
等她家小子醒了,自会去找他最漂亮,最温柔,最可爱的姨姨道歉。
搬来此地不过两月,她家这个小魔星,早将巷子里的人都认熟了,街头几个老大爷,将他当亲孙子似的疼。
只要不出这个巷子,她家的柏儿,就不会遇到危险。
想到此,本还一脸幸福的小妇人,脸上竟多了几分落寞。
也不知孩子他爹怎么样了,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也好一家子团圆。
时光如流水,转眼就到了冬日。
再过一月,就要过年了,隔壁家性情温和,向来有儿万事足的刘嫂子,眉宇间不知不觉就爬上了几分愁容。
唐一菲问过两次,可需要帮忙。她不愿说,也只得作罢。
她带着东方柏玩的时间越发多了,直到有一天,她早起练剑,被东方柏看到。自此,唐一菲身后就多了个小尾巴。
三头身的小孩子不知道什么是江湖,自然也不知道剑道和武功。
但他总会在唐一菲练剑时,手里拿着个筷子,跟着唐一菲在院中起舞。
一招一式,看起来既笨拙又可爱,完全没有章法,偶尔还会因唐一菲的步法太过灵活,他学不来却被自己给绊倒。
不过,就算摔了,他也不哭。每次摔倒了,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继续跟着唐一菲转圈圈。
初时,唐一菲还不以为意,待看得多了,唐一菲才发现,这孩子的与众不同。
东方柏记忆尚好,算不得过目不忘。
根骨极佳,但与唐一菲曾经的徒弟相比,也算不得太过突出。
但他却一个很好的优点,那就是对于武功招式,他有着极高的敏感度。
他是学不来唐一菲完整的剑法,但他却很快就掌握了基础剑法的要点。刺、撩、扫、劈……,每一次筷子的挥出,虽看起来笨拙可笑,却掌握了剑法基要。
日后,就算没有完整的剑法供他学习,只这么练下去,只要速度够快,他也能成为江湖上一流的人物。
唐一菲:“好,柏儿。你可愿意随我学剑。”
东方柏睁大眼睛,不解道:“姨姨,柏儿不正在跟您学剑么?”
唐一菲:“也对哦。那你想不想拜我为师。”
东方柏疑惑道:“拜师,那是什么?”
唐一菲:“呃,你要拜我为师,柏儿以后再来姨姨家,就可以吃饱肚子了,你娘也不用再担心你的安危了。”
东方柏高兴的都要跳起来了,不过他还是问道:“有酸酸甜甜的鱼么“。”
唐一菲:“有。”
东方柏:“有香香糯糯的桂花糕么?”
唐一菲:“有。”
东方柏睁大双眼,还在努力回想在唐一菲家里吃过的好吃的:“有冰糖葫芦么,有……?”
唐一菲:“有有有,都有,你要拜我为师,以后想吃什么,师父都给你找来。”
东方柏拍着巴掌,大声道:“那柏儿要拜姨姨当师父。”
唐一菲一把将人捞起来,抛向天空:“乖柏儿,回家跟你娘说,你娘同意了,你才能拜我为师。”
又要有徒弟供她玩了呢。
东方柏兴冲冲回了家,本以为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没想到,第二天,小娃娃没出现在她家门前,第三天刘嫂子满含歉意的上门跟她说,她们一家搬离原来住的地方,就是因为江湖人生事。她不想自己的孩子长大后,也成为那样的人。
唐一菲:……
她愣了一下,才叹道:“江湖人有好有坏。学一身武艺,至少比不会武功的普通人多些自保的本领。”
奈何刘嫂子在此事上十分坚持,在她看来,一个人只要学了武艺,有了一身本事,总不可能遇事就躲,只要还存有一丝善心,也不能见死不救。
只要露了行迹,就不可能真的不入江湖。救人,有时候就是惹祸上身的开端。
她只希望她的孩子平平安安长大,与江湖没有任何关系。
唐一菲虽有些惋惜,但见她不允,也只得罢了。
刘嫂子眉间的愁绪不减反增,唐一菲安慰她:“刘嫂子既然不喜柏儿学武,不学就是了。我又不会强迫他拜师。”
刘嫂子面色稍霁,她叹了口气,与唐一菲告别。她说要带孩子去找他爹,年前可能不回来了。
还有十天就过年了,看她那架势,年后如果有新的落脚点,她们一家子也不会回来了。
唐一菲:……
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唐一菲反应慢了半拍,还是叹道:“刘嫂子,你大可不必如此,我真的不会强行收徒。”
刘嫂子听了唐一菲的话,也只微微浅笑,她朝唐一菲深施一礼,言语间多是谢意。可看她的神色,唐一菲也知道,如不如意外,他们不会回来了。
唐一菲:“……”
这还是头一次想收徒,却被人拒绝的这般干脆,像躲瘟神一样躲得远远的。
为了躲她,或者说为了躲江湖人,这位刘姓妇人竟然要学孟母三迁么。
到底经历了什么,让她这般讨厌江湖人。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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