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神笔,还是由唐一菲、燕赤霞、安素弦三人同行。
他们用了近两个时辰,才追到神笔的位置,可他们到的时候,神笔和带着它的人,都已转移。
荒山古庙内,却有一年轻书生,在望着那墙上的壁画发呆。
唐一菲:“宁采臣?”
那书生被突然出现的三人吓得连连后退,见来人是唐一菲、燕赤霞,这才放松了下来:“啊,是唐仙子,燕道长。”
燕赤霞:“你怎么在这里?”
又是荒山古庙,又是宁采臣这个文弱书生。这让他忽然有了一种回到半年前,兰若寺的错觉。
宁采臣尴尬的轻咳两声,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急急道:“你们快来看,这画上的姑娘与小倩姑娘极为相似。”
唐一菲上前一步,仔细观察墙上那幅画作,画中人格外的鲜活灵动,画中景物也细致入微。在这个时代,很少能看到这样的画作。
毕竟国画以写意为主,墙上这幅画,比之她以往所见画作都要精细。
细看之下,那宫殿群中荷花池里的荷花,竟然在慢慢绽放,一条鲤鱼从荷叶下露出半个脑袋,像是在偷瞧岸上那朵牡丹。
唐一菲心下有了定论:“你没看错,那就是小倩。”
她不仅从画中看到了聂小倩,还看到了她家后花园养的鲤鱼、牡丹,只是不知土豆精在不在里面。
宁采臣:“啊?小倩姑娘怎么进了画里?仙子,您一定要救她出来啊。”
唐一菲:“不急。”
她目视安素弦,安素弦的手在发颤:“我看到了师父、师娘,他们把师父、师娘也画在了里面。”
她早已白发苍苍,可此时说起话来,再无往日里的沉静,语气里带着不容忽视的急切与恐惧:“他们怎么敢。我师父、师娘早已过世多年。”
燕赤霞:“前辈,莫要激动。”他说着莫要激动,自己看起来,比之安素弦还要激动一些。
“仙君,这可如何是好。我在这画中,看到了与我师祖生得一模一样的人。”他没见过自己的师祖,却见过他老人家的画像。
那画中写意风流,湛然若神,于山巅观云海的道士,正是他的师祖。
唐一菲已闭上了眼,神识进入画中,在画中搜寻:“除聂小倩、牡丹、土豆、鲤鱼,其他所有人物,都已失去了他们原有的身份。他们如今,都是画中精灵,这幅画若损毁,他们的生命也就完结了。”
宁采臣:“您有办法,把小倩带出来么?”
唐一菲叹了口气:“作画的人,想必早已想到,小倩他们四人,不愿久留画界。可画作不毁,他们也出不来。这幅画成画时间太短,若再有个几十上百年,经过日月洗理,或许,他们也有离开画作的一天。现在,却是不能了。除非……”
燕赤霞:“除非怎样?”
虽明知那画中的‘仙人’,不是他真正的师祖,可他却不忍毁了这幅画,毁了画中那人的生命。
唐一菲:“‘神笔’乃此界宝物,为法则所允许。用它做的画,自然也由持笔者及神笔所赋予的规则。这幅画看起来是一幅画,其实,已经自成一个小世界。只不过这个世界太小,太弱,太不堪一击。
可我们若不想损毁它,把人带出来,我只有把这幅画带去其他世界。”
安素弦有些心慌:“可若那个世界的法则,不允许这种神奇事物出现,又当如何?”
唐一菲:“我自有办法。”
安素弦心中有许多疑惑,可她此时,更想快些找回神笔,不过短短一天的时间,就闹出这么多事来。再不寻回神笔,她真怕有人拿着那支笔为所欲为。
燕赤霞心中惊叹于神笔的神奇,却也有几分忧心。仙君虽强,可若那人拿着神笔,画出无数上古神仙,纵然他们的战力不如本尊,他们只怕也不是对手吧?
唐一菲将三人遣出古庙,她自己动手,将整座庙宇,移到了混沌珠内,这儿还处于远古时期,处处皆是自然景观,连个人影也无。
她不知这颗珠子是怎么落到自己手中的,她只知道,这混沌世界就是她自己的世界,其内法则,可由她一言而定。
在没恢复记忆之前,唐一菲并不敢也不愿大动其内的规则,她只是在将那古庙放出来后,问过聂小倩等人的意愿,将聂小倩、牡丹、土豆、鲤鱼给放了出来。
可惜,三妖一鬼实力太过弱小,她们并不知是谁将他们弄到了画中。
他们先是被一阵黑风刮上了天,之后就一直处于昏迷之中,再醒来时,就到了那画内的世界。
那儿是真的风景如‘画’,美如仙境。
可那地方实在太小,连四季变换,日升月落,风霜雨雪,这些自然现象都不会有。
唐一菲看到的荷花缓缓盛开,也只不过是神笔赋予它们的能力,开了合,合了开,与自然之力,并无任何关系。神笔没关注到的地方,还是一盘死水。
可以说,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喜欢留在这样的地方生活。
更不谈,在那画中的世界,他们想吸收日月精华,短时间内根本就不可能,至于日后如何,谁也说不准。
无法修行,对于妖和鬼来说,就相当于慢性自杀。
唐一菲没让三妖一鬼在混沌珠中多待,刚将人放出来,就带着他们回到了聊斋世界。
上一刻,整座庙宇直接消失,不过片刻功夫,它又出现在燕赤霞、安素弦、宁采臣三人面前。
宁采臣看向庙宇上方,喜道:“小倩姑娘。”
聂小倩眼前一亮:“是你,你怎么也来了。”
宁采臣微觉羞赧:“我,小生路过一辆马车时,看到姑娘昏睡在车上,小生担心姑娘,就追了过来。是小生脚程太慢,等找到这里时,姑娘已被困在画中。若非仙子赶到,小生也不知,该怎样才能救姑娘出来。”
聂小倩飘到宁采臣身边,幽幽一叹:“多谢你,我……”她偷偷瞄了一眼唐一菲,似有话想说,又有些不敢。
唐一菲有些无奈,她是像那种喜欢棒打鸳鸯的人么。
“我并不反对你与这书生交往,只不过,你莫要忘了,他已娶妻。”
聂小倩羞红的面颊立时就成了灰白色,当初,她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下决心离开宁生,跟在唐一菲身边。
聂小倩朝着宁采臣行了一礼:“多谢你。只是,小倩……”
宁采臣打断她的话:“小倩姑娘,你听我说。我,小生的妻子,她身体不好,已于两月前病逝了。小生,小生心慕姑娘,此次就算不能与姑娘偶遇。日后,小生也是要去寻姑娘的。不知,不知姑娘可愿嫁予小生为妻。小生,小生日后必会好好待姑娘……”
之前一直为神笔和画中人忧心的安素弦,见了这一人一鬼的互动,也不禁为之恻然,这姓宁的书生难道不知道人鬼殊途?
安素弦只是在心中腹诽,燕赤霞已问了出来:“宁生,你可知人鬼殊途。”在人与鬼之间,他的立场向来十分坚定。
宁采臣:“多谢道长提醒。只是,小生心悦小倩姑娘,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说着说着,他竟然又羞红了脸。
聂小倩:“小倩明白了,小倩亦心悦宁公子。”
宁采臣大喜,迅速握住聂小倩的手,再不想放开了。
燕赤霞跺脚长叹:“唉,你们,仙君,你看,他们这个样子,能有好结果么?”
唐一菲未答,聂小倩却笑道:“燕道长一片好心,小倩记在心中。只是,道长或许不知,人死为鬼,鬼也未尝不可再化为人。”
燕赤霞不以为意:“等你修炼成‘人’,还不知要多少年,到那时,宁生早投胎几次了。”
聂小倩莞尔:“我在姥姥手下做事,虽受她胁迫,也并非全无好处。我听她说起过,曾有一鬼住在阳宅,与人共处。时日一久,那里的人都以为他也是人。后来,这人成家立业,娶妻生子,他的一生与人并无异处。”
燕赤霞瞠目结舌,半晌才道:“这样也行?!”
不说他与安素弦这种本土人士吃惊了,连唐一菲都大感惊奇。这个世界的法则,还真是奇特,被人认可为人,鬼就是人了么?
这还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
燕赤霞还想在学术上驳倒聂小倩这一说法,唐一菲却对他摆了摆手:“他们既然互相喜欢,我们又何必拆散他们。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他们日后的人生,是苦是甜,是悲是喜,也都有他们自己承担。”
宁采臣、聂小倩两人携手朝唐一菲行了一礼:“多谢仙君成全。”
唐一菲以法力将两人托起:“你们且去吧。莫要将这里看到的事情,告诉其他人。”
待两人走了,唐一菲又让大雕,将鲤鱼、牡丹、土豆三只小妖怪,送回唐府。
唐一菲三人再次走进古庙,看向那幅占了整面墙的精美壁画,壁画还在,画中人还是那般栩栩如生,可在感觉上,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如果非要说少了些什么的话,那大概就是少了些生气。
没了一鬼三妖,这就是个纯粹的画中世界,画里也只剩下画之精灵,等这些画里的精灵,真的能走出这幅画,还不知要历经多少年月。
燕赤霞定定瞧着那帐壁画,忽然道:“仙君,您说,他们会不会是在做试验。这幅画显然不符合那些人心中的幻想,这才被遗弃在此。”
安素弦不自觉睁大双眼:“他们是想画一个独立的世界。”
燕赤霞:“如果真是如此,那倒也不算是坏事。”他就怕拿了神笔的人,想画出一支强大的军队,在这个世界称王称霸,兴风作浪。
安素弦:“可,谁能保证,神笔画出来的世界,就是他们想要的。
谁又能保证,神笔画出来的世界,不会与这个世界融合。
万一,他们惧怕外人发现他们的世界,又给自己族中画些可供他们驱使的守护兽。这些独特的生物,到时,会给这个世界带来怎样的冲击。可就不好说了。”
燕赤霞沉默了片刻:“这支笔,就是个无底洞,只要有人动用它,就会有层出不穷的需要。而且,这些需要会越来越大,越来越不可控。”他目光坚定看向安素弦:“等找到神笔,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们能摧毁它。”
安素弦:“这……”她看了一眼唐一菲:“不是老身不想,早在二十年前,老身就试过一次了。”身怀重宝,不敢用,又无相应的守护之力,她不是没想过毁掉它,可她真没那能耐。
燕赤霞:“仙君,您看……”
唐一菲:“等拿到神笔,再做决定不迟。如果不能摧毁,也可以将它封印在东海漩涡最深处。那儿纵是仙人,也难以久待。”
燕赤霞、安素弦,这才觉得心安。
若这位仙君想拿走神笔,他们可拦不住。
若是神仙都觊觎神笔的能力,日后因它而出现‘神战’,倒霉的不还是天下百姓么!
要知共工撞倒不周山,天塌地陷,洪水泛滥。
那虽只是个不知真假的远古神话,但‘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并非不存在。
是以,两人虽知道,他们不应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还是不希望这只神笔落在唐一菲手中。
唐一菲对此,并不以为意,她手中宝物多的是。在她看来,所谓的‘神笔’,也不是真的无所不能。那只神笔对于她来说,也就可有可无了。
“走吧。”还是尽快找到神笔为好。虽然并未生出多少觊觎之心,但任由它落在旁人手中,给自己添麻烦,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燕赤霞:“仙君,留这壁画在此,燕某总觉心中难安。”
安素弦微微点头,很是认可燕赤霞的说法。她也担心,有人来到此地,毁了这幅画作。
唐一菲:“我会在这座古庙外,设下迷阵,再给这幅画设个防护阵法。不过,我的阵法,并不能阻止来自于‘神笔’的伤害。”
燕赤霞:“仙君,您何不把这座庙先移到您那里,等日后找回神笔,解决掉这些麻烦,再将它送回来呢。”
唐一菲:“你们若放心,也未尝不可。”
安素弦拱手为礼:“一切,就拜托仙君了。”
唐一菲这才收了古庙,掐算一番,与三人再次踏上寻找神笔的行程。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