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0、聊斋24

给陶生、秋容,提供可以‘借尸还魂’灵符的道士,看起来颇有几分仙风道骨,得道飞升的模样。

听了秋容的述说,道士捋着胡须,神色莫名:“这不可能。”

要知道他武力虽不强大,但于符箓一道上却是专精。这世间修行者,在符箓一道上,只能仰望他。

谁能破了他的灵符?

谁又会为了一具尸体和一只鬼,来破了他的灵符?

他问道:“那家小姐的父母当时是何反应?出殡的队伍中,可有看到奇怪的人,或遇到奇怪的事?”

一人两鬼均是沉默,要说奇怪的人,那就是他们了。要说奇怪的事,‘死而复生,生而复死’算不算?

当然,三人都知道这位道长想问的问题,绝不是这个。

可他们想来想去,也没发现有何异处。

秋容笃定道:“不曾有异。”

道长:“奇哉怪哉。”

他一时之间也看不出,是哪里出了问题,只在那里缓缓踱步,目光在秋容身上扫来扫去,想看出有何异常之处,却又一无所获。

秋容忽然跪了下来:“求道长再给妾身一个还阳的机会。”

道长还未说什么,陶生与小谢也跪了下去。

这位道长,见三人这般求恳,竟有些不忍。加之,他也想知道,秋容服了他的灵符,为何还会被那具尸体弹出体外,他搓了搓手,叹道:“非我不愿助你们。只是,这次再不成,又当如何?要知道,贫道的灵符可从未失效过。贫道可不想砸了自己的招牌。”

秋容:“只求道长怜悯妾身,成了自然最好,若不成,妾身也无怨无悔,绝不将此事传出去。”

道长定定瞧着秋容:“你可要想好了,你自己应该清楚,你现在的魂体情况。”

陶生急道:“道长,阿容,她怎么了?”

道长:“她被那尸体弹出体外时,受了些伤,其实伤的并不重,只需好好静养上几个月也就无碍了。

可她执意再去寻找有缘人,成了也罢了,不成,不成只怕会伤及根本。”

陶生:“这,没别的办法了么?”

道长叹道:“贫道修为浅薄,也就会画些符箓,再想不出其他办法了。”

秋容、小谢两只女鬼,跪地磕头,一个劲的求道长赐下灵符。

陶生伸手阻拦:“万万不可啊,万万不可。小生怎可让你们去冒险。”

秋容:“若能与君活在一起,秋容愿意做任何事。”小谢也在一旁连连点头。两只女鬼可真是情深意重。

隐在暗处围观的唐一菲、黄裳、二狗子,都有些不能理解,他们之间的这种感情。

唐一菲:“爱情不是排他的么?为何这三人会爱的如此‘深沉’。”

眼见,一人两鬼就要上演一出‘不,我不答应。’‘我不能让你为我冒险。’‘我是心甘情愿的。’‘宁死不悔’的好戏码。

唐一菲走了出去,一把拎起起那仙风道骨的道长:“就是你这臭道士,随意用符箓,让这位鬼姑娘在他人尸体内复活。”

仙风道骨的道长被她拎在手中,像是拎个小鸡仔。他一下子就懵了:“什么人,敢对我玉符子无礼?”

唐一菲将他放到地上,定了他的身:“你不必知道我是谁。我只想知道,你肆意破坏人间鬼界的秩序,究竟有何目的。”

道长:“你胡说,本道只是怜悯他们情深,可怜这两个女鬼心善,想帮她们一马,什么时候破坏人间鬼界的秩序了。”

唐一菲:“人死为鬼,自该入地府,她们私自逗留人间,阴间不问,我也不去管她们。她们若是老实修行,他日修成鬼王,鬼仙,愿意与谁结合,自与旁人无干。

可你给她们的符箓,却要让这两只女鬼,占用他人尸体,借尸还魂。

你如此作为,还不算是扰乱阴阳两界的法则秩序么?

你们轻易动用他人尸体,可有经那位小姐的同意?”

这一连串的问话,问的在场两人两鬼,均是愕然。

唐一菲又道:“无故盗用他人尸体,同样是大罪。你们若不信,我请位判官来给你们讲讲其中道理。”

两只女鬼连连摇头:“求这位仙子手下留情。”她们纵然不能变成人,也舍不得就这么离开陶生。

若真有阴间判官前来,她们岂非立时就要被带入地府,此生与陶生再无缘相见了。

陶姓书生支支吾吾道:“可是,可是,若用一具尸体,救活一人,不也是一件大功德么。想必……,想必那尸体的主人,也是愿意的吧。”

唐一菲:“你说得倒轻巧,可你们之中,有一人问过那具尸体的主人么?”

他们当然没问过,他们甚至都不知道那具尸体是谁的。

唐一菲在两位鬼姑娘面上一扫而过,最终将目光定在陶生身上:“你倒是个多情种子。”

陶生觉得这话并非是在夸他,可他也不知如何接话,只尴尬地站在那里。

倒是那两位鬼姑娘情意绵绵的望着他。

唐一菲奇怪道:“你既与这两位姑娘情深不悔,想尽办法令她们还阳。如今,你们也知道了,鬼物还阳有多难。那么,书生,你就没想过其他法子么?”

陶生:“什,什么法子?”他总觉得,刚出现的这位姑娘,气场太过强大,对他还隐隐存了几分恶意。哪怕她生得再漂亮,他也觉得此人并非善类。他小心的觑了一眼唐一菲,将两只女鬼挡在身后。

唐一菲笑道:“鬼变人,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可若人变鬼呢?

书生既然这般喜欢她们姐妹,何不下去,陪她们一起生活。

你们若怕成了鬼,不便在人间久居。我也可托熟人安排你们在酆都城住下。书生在地府做个书吏、文书,既可赚钱养家,又可与两位姑娘长相厮守,岂不快哉。”

陶生被她的话给震的懵在当地:“……啊?!”

还有这种解决方案?那不是让他自己去死么?

是呢,他怎么从来没想到,她们活不过来,他其实是可以下去陪她们的。

可是,人死如灯灭,死了,他如今拥有的一切就都没有了啊。

秋容、小谢面面相觑,两只鬼既期待,又有些担心地望向陶生,两只鬼同时抓住陶生颤抖的左右手:“你,可还好。”

陶生面色复杂,一张脸憋得通红,他不敢看唐一菲,只觉这人的目光,像是能看透他的内心,他尽量稳住心神,看向自己的两位红颜知己:“我,我……”

他想说些什么,一时之间竟不知从何说起。

秋容叹了口气,已明白了他为何如此,却并不愿怨他。她笑了:“陶郎,莫急。我们总会想到办法的。”

小谢也道:“咱们来之前,不是还收到过一封信么?”

秋容:“那信上不是说,只要附近所有人,都认为我们是人,时间长了,我们也就能吃人的饭,慢慢变成人了。”

小谢:“既然有这样好的办法,我们何不去试试。”

陶生感动道:“这方法来历不明,我们……不若,还是我……”

他话未说完,那道长道:“无稽之谈,世上怎么会有这般无稽之谈。鬼怎么可能变成人……”说到这里,想到他给陶生的灵符,他又闭上了嘴。鬼当然可以变成人,借尸还魂只是其中最粗糙直接的一种。

唐一菲好笑道:“她们说的方法是无稽之谈。偏你提供的‘借尸还魂’符,就不是无稽之谈了?”

道长张了张嘴,刚想反驳,就觉眼前金光大胜。他心里打了个突,这样强胜的金光,那两只鬼不会被金光给闪没了吧?

等他能看清眼前一切时,两只鬼虽面白如纸,被吓得瑟瑟发抖,委顿在地,但奇怪的是,她们的魂体并未受到任何伤害。

到了此时,他才发现,不知何时,身周五米外罩了一层青蒙蒙的气泡。老道长睁大双眼,死死盯着那层气泡,这是结界啊。

还不待他发出感慨,先前那道金光,呸,是从金光里走出来的两个人,开口说话了。

两人一人手持拂尘,是真仙风道骨,仙姿玉貌。另一人高高壮壮,着一身铠甲,手里托着个黄金玲珑宝塔。这形象,难道是托塔李天王?那与他一起来的,又会是哪位神仙?不是说,神仙已少涉人间了么?

“无量寿福,太乙/李靖,见过圣人。”

唐一菲并未撤回结界,反而又随手增加了一个防护结界,倒不是她怕了眼前两人。而是那两只女鬼,要被他们身上散发出的威压给逼的钻到地底下去了。那老道士虽还站着,也不过是因为她定了他的身。看这情形,用不了几息,他也要晕死过去了。

唐一菲朝天翻了个白眼,他们这是无意识散发出的威压,还是想给她来个下马威,是以,她说起话来,也格外的不客气:“我认识你们?”

李靖尴尬了,一时不知如何答话。太乙脸皮比较厚,他笑道:“三界何人敢说不识得圣人您呢。”

唐一菲:“哦,多的是,你看这位道友,书生、两位姑娘,可都不识得我呢。”

太乙隐晦的和李靖交换了一个眼神,圣人这是不想帮忙,故意找茬的吧。

太乙哈哈一笑:“凡人,怎能看破圣人真身呢。”

唐一菲:“你看破了。”所以,你不是人。后面的话,唐一菲没说,但太乙还是感觉到了唐一菲对他的恶意。

太乙心头发怵,不知道自己何时得罪了这位圣人。

直到看到圣人身旁的老道士眼白上翻,眼见就晕死过去,那两只小鬼都要钻到地底下去了,他才明白自己与李靖来的匆忙,竟然忘记收敛身上的气势了。

也是他们找唐一菲找了太久,总是与她失之交臂,这次来的实在太过匆忙,他们法力全开,找到唐一菲后,又一心想着先与圣人搭上话,可千万别让她走了。这才造成了如今的误会。

太乙忙收敛了气势,李靖发现他的变化,明白他们这是将人给得罪了。也忙有样学样,向唐一菲抱拳一礼:“圣人,我们二人绝无冒犯之意。圣人行踪不定,我们苦寻多时,几次与圣人失之交臂,这次好容易找到您,一时忘情。这才失了体统,还望圣人见谅则个。”

要知道,除非仇敌,很少有人一见面,就气势全开,试图在气势上压对方一头的。

他们是来求人的,可不是来结仇的。

唐一菲:“你们找我,究竟所为何事?”

太乙:“圣人,小徒哪吒遭难,还请圣人出手相助,救他一命。”

唐一菲掐指一算,心中已经了然:“此难是他自己的劫数,能否度过,全看他自己。你们来求我也没用。”

李靖再行一礼:“圣人,求圣人慈悲,救救我儿哪吒。”

唐一菲:“善恶有报,因果循环,一切皆是天意,非人力可改。”

李靖眼睛都红了:“圣人,小儿哪吒真的没救了么?”

太乙却道:“因果循环,因果循环,圣人是说,那人与小徒有仇在身?”

唐一菲挥了挥手:“你们走吧,我救不了他。”

李靖直愣愣跪到地上,求道:“圣人,还求圣人给指条明路,哪吒那孩子这些年来,听令于天庭,可从未行差踏错啊。”

唐一菲以灵力将他托起:“更早的时候呢。”

李靖呆在原地,忽然想起了一事。太乙也明白过来:“龙宫,是东海三太子。”

两人想明白一切,朝唐一菲施了一礼:“多谢圣人指点,我等告退。”

直到两人驾云而去,唐一菲也再未开口。

黄裳不知何时,带着二狗子走到她身边:“他们此去,不会出事吧。”

唐一菲:“照太乙那护短又不讲理的臭脾气,他们两个若不出事,出事的就是龙宫了。”

黄裳:“哦。”除了一个‘哦’字,他已无话可说。

要知道,打架的是神仙,他纵有心阻止,也是有心无力啊。

“东海龙王这是有了依仗,才敢打伤哪吒。”

唐一菲:“龙族有位远古巨龙,从沉睡中醒过来了。”还是她亲眼看着他醒过来的。

没想到,这位叫小青的老龙还挺护短,上来就把哪吒给解决了,也不知他把哪吒伤成什么样了,看把太乙、李靖给急的。

黄裳:“他们打架,不会危及人间吧?”

唐一菲:“应该不会。他们只要没患上失心疯,不想被送上斩仙台,就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那条老龙也被我警告过了,他们自会找好场地再开打。”空间裂缝,无间地狱,甚至是闹上天庭,在哪里开打不行,只要不波及人间,唐一菲才不会去管他们呢。

黄裳:“那就好,可千万别出事。”

他这样的小修士,最怕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了。毕竟在仙人眼中,他也只是个稍微厉害一点的凡人。

这会的功夫,老道士,陶生、秋容、小谢,也总算回过神来。

秋容、小谢再次跪到地上,希望能得到唐一菲的帮助。若有神仙相助,她们重回阳世,还不是分分钟的事么?

只要能求得这位‘圣人’的相助,一切危难都可迎刃而解。

可唐一菲并不想帮她们还阳,这很没道理。总不能因为她们与人相恋了,想还阳,就让她们多一次生还的机会吧。

她又是看了一眼陶生,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你们三人相恋,两只鬼,一个人,少数服从多数,多简单的事情。

陶生:……

陶生被唐一菲看得背脊发寒,下意识后退一步。

下一刻,那让他遍体生寒,被托塔李天王和太乙真人称为‘圣人’的女人,就不见了踪影。

唐一菲只来得及传音给黄裳和二狗子‘东海有变,等我回来’就法力全施,以最快的速度赶去了东海。

得亏,她之前虽觉得太乙、李靖不可能那么莽,一去就打起来。但她也怕万一,要有个万一,远古巨龙,在海中的能量,可是不可估量的。到那时,李靖、太乙有没有事不好说,延海百姓,只怕就要遭殃了。

也因着她这份小心,她第一时间发现两方战况激烈,海水已在宏青、李靖、太乙的争斗下,掀起滔天巨浪,向延海迅速推进,看那速度,若她不全力施为,只怕都不能在海浪推到海岸前到达。

唐一菲走了,黄裳揉了一把二狗子的狗头:“我就知道要出事了。”

真要打起来,不管是神仙也好,鬼怪也罢,都不可能还保有足够的理智。

更不谈,他们不是小打小闹,那是有仇在身的。

东海三太子被杀,被扒皮抽筋,龙王被威胁虐打,哪一样不是彻骨的仇恨?

哪吒身受重伤,伤重到太乙都无法救治,求到唐一菲这里。李靖就算还存有一丝理智,想着和龙族讲讲道理,可太乙那个暴脾气,他会讲道理?直接开干才是他的强项,太乙都上了,李靖作为哪吒的亲爹,哪里能坐视不理。

一旦打起来,就是打生打死,打到海水倒灌,出现海啸,都是有可能的。

只希望,自己的老友,不愧圣人之名,真的能阻止这场争斗。

二狗子委屈巴巴:“汪,主人又把我们丢下了。”

黄裳叹了口气:“咱们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二狗子期待道:“二狗也不行么?”

黄裳又摸了摸她的脑袋,叹道:“我们等消息吧。”

.

关于哪吒失魂一事,无论是天庭众仙,还是西方众佛,都在关注着这件事。

是以,李靖、太乙在寻找唐一菲的过程中,他们都出了许多力。

李靖、太乙找上东海,与远古巨龙宏青这一场大战,自然也不曾瞒过他们的耳目。

只是,仙佛都在关注这场战斗,都在看是远古巨龙战力更强,还是太乙真人、托塔李天王更胜一筹。

没人去管被巨龙搅起的滔天巨浪,也没人去管被太乙借力打力,推向海岸线的浪头。

李靖在那一瞬似有不忍,可他本身就在战斗的漩涡中,能否自保都不一定。更不可能脱战,去阻止那比仙人腾云驾雾速度还要快上几分的浪头了。

他抬头,冲天上喊了一声:“玉帝,王母,诸位同僚,不管哪位看到听到,还请助我们,拦住那道巨浪。”

以那般速度,冲向陆地,怕不是延海十几里之内都无人烟了。更可怕的是,他们的战斗还没结束,还有更多的巨浪在朝延海扑进。

若不能拦住这场‘海啸’,他们造的孽可就太大了。

天上几乎所有神仙佛陀,都在关注这一战。是以,他那一声大喊,也被所有关注他们的人都看到了,听到了。

在天庭当差的,在请示玉帝。

佛祖座下,也有人起身。

可他们能赶在这场‘海啸’到来之前,赶到延海吗?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