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的清晨,栾景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从枕头边摸出手机,在闹钟响起的一秒内把它关掉,再看时间,八点。
这个时候晨跑的大部队已经回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从柔软舒适的被窝里爬出来。
队长制定了完整的作息时间表,就算他不晨跑,也最多赖床一小时。
洗漱完毕后,栾景揉着睡意惺忪的眼,打着呵欠下楼,接着听见了一道格外陌生的女声:“这就是你们队的新成员?”
他定睛一看,别墅一楼大厅来了一个陌生女人,她长得很帅气,头发染成张扬的红色,皮肤白皙,穿着一件运动背心,外面是一件敞开的皮外套。
队长穆阙就站在她面前,似乎在他没下来之前正在聊天。
“看起来好小啊,成年了吗,要不要签未成年协议啊。”女人走过来,伸出手似乎想要拍栾景的肩膀。只是很快被穆阙拦下:“他成年了。”
电竞赛事发展了这么多年,对未成年的电竞选手制定了一套完整的法规,也就是刚才女人说的未成年协议,比如未成年人可以选择官方赛事中是否直播自己的样子;战队没有家长允许,不允许公布选手资料……种种规定不一而足,最大限度地保护了未成年选手的隐私。
所以栾景至今不知道他喜欢的那个电竞选手长什么样,也不知道对方的姓名,只能依靠直播中对方露出的双手判断——那个人退役的时候,还差一个月满十八周岁。
想到这里,栾景下意识去看穆阙的右手,只可惜那双手包裹在黑色手套里,看不到疤痕。
穆阙放开拦住女人的手,解释道:“小孩怕疼,你这么一拍,又得疼好几天。”
之前栾景胸腹上的淤青昨天才消下去。
女人走近了,栾景才惊觉对方有多高。
他自认不矮,差两厘米就到一米八,但她跟自己差不多高,似乎还要更高一点?!
栾景心里诧异,对方也不例外,她惊异地看着栾景,似乎没想到居然有Alpha这么脆弱,不好意思地收回手,打了个招呼:“抱歉哈,我是FL……”
她话还没说完,面前的小朋友就被穆阙带到了餐桌边:“人家才刚起,先让他吃早饭。”
女人:“喂喂喂,我就说句话?占用时间一分钟不到好吗!”
穆阙挥挥手,面无表情道:“谁信你,一边去。”
虽然说话的语气不太客气,但话语之间的熟稔,一听就是相识很久的老朋友。
栾景抬头看了他一眼。
“这是FL战队的队长司若,她一开始聊天就停不下来,你边吃饭边听她讲,没关系。”穆阙回复他,“你不是说想吃小笼包吗?我给你带了一份回来。”
栾景收回目光,嗯了一声,闻到了空气中食物的香味,也适时感受到了肚子里的空虚。
不过食物香气中,又参杂了一丝水果的甜香。
他用力嗅了嗅:“你买了水果吗?我好像闻到了草莓的味道。”
穆阙瞬间没了声音。
栾景疑惑地看向对方。
“……没有。”穆阙清清嗓子,语气急促了些,“你快吃饭。”
栾景不问了,乖乖地坐在餐桌边,打开小笼包的袋子。
这时候,其他几个队友才陆陆续续地从大门进来,他们跑得慢,一般都是穆阙最先回来。
苏格一见到客厅里的陌生女人,立刻打了个招呼:“哟,司若姐来了!”
“哎呦,你怎么才回来。”司若眼睛一亮,像是终于找到了队友,满腹的牢骚倾泻而出,“不是我说,你这个队长简直了。咱才多久没见啊,他怎么变了性子?我就是想跟你们队那个新队友说几句话……”
刚才穆阙和新安队员之间的氛围浑然一体,根本找不到插话的空子,司若憋了好久,现在一股脑把话全倒出来,把刚才的场景全部描述了一边,边边角角都不放过。
栾景一边看着口若悬河的司若,一边夹起一只小笼包,全部塞进嘴里。
苏格也像是习惯了她的性格,虽然在听司若说话,手下的动作却没停,先是从冰箱里拿出了昨天的什锦水果盒,又把自己买来的包子放到餐桌上,最后给司若拉了一张椅子。
向厌和苏冰早就在自己原本的位置坐好,开始吃早饭了。
“……我真是服了,你们队长什么时候变成保姆了?护新队友跟母鸡护着崽似的。”司若坐下来,撩了撩头发,哼了一声。
“司若姐别气嘛,来,吃块水果。”苏格笑嘻嘻地把水果盒推过去,“嗨呀,你是不知道,新队友,栾景。他可厉害了。我们每天早上晨跑,队长说谁前一天拿mvp拿得最多,谁就能免掉第二天的晨跑。”
“从这个规定发布一直到现在,小景就没和我们一个点起过床。”
苏格说得掷地有声,要是不了解内情,说不定还真以为栾景有多厉害。
被他们谈论的对象咬着筷子,数了数日子,这个规定从发布到现在也仅仅过了三天。
再过一天,就是那个市级联赛。
想到这里,栾景的心瞬间沉了下去,闷闷不乐地戳了戳包子。
司若还真被糊弄到了,以为栾景是什么了不得的天才队员,看他的目光都变了:“我靠,能在你们队长手里拿下这么多mvp,这得是什么怪物。”
这话不太对劲。
队长只是辅助,辅助拿mvp本来不多,为什么要这么说?
栾景疑惑地抬头,犹豫着要不要刨根究底地追问。
“小朋友,有没有兴趣来我的战队啊。”栾景还在思考间,司若毫不犹豫地抛出了橄榄枝,还对他眨了眨眼,“姐姐罩你啊。”
穆阙:“想都别想。”
不论司若的邀请是不是真心,穆阙现在都非常烦躁:“你一队二队都齐全,要他去当你二队替补?”
他刚才一直没说话,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现在像是找到了发泄出口:“总之,想都别想。”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
栾景没见过队长这么不耐烦的样子,有点担心地拉了拉对方的风衣下摆:“队长?”
“我没事。”穆阙声音很低,似乎也意识道自己的不对劲,尽量平缓自己的语气,把烦躁的原因归咎于刚才莫名逸散出了一点信息素。
控制不住信息素是小孩子的行为,以他的年纪,应该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低级错误了。
或许他要找个时间给自己做一下心理评测,穆阙心想。
他自我调节完毕,室内的气氛也渐渐缓和。
“只是个玩笑,当真干嘛。”司若干笑一声,小心翼翼地开口,生怕自己又那句话说错了戳到人家的雷点。
平常乱开玩笑无所谓,打个哈哈就过去了,今天她可是抱着友谊赛的目的来的,要是不小心触到人家的霉头,友谊赛上被吊打,那不是太难看了。
好歹司若是FL的队长,在自家队友面前不能太丢脸啊。
不过穆阙为什么对才来几天的新队友这么上心啊,SWT的队友哪个没天赋?
“我今天来是有目的的。”司若将疑问埋在心底,准备找个合适的时机旁敲侧击。
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是这样,我想组织一场友谊赛。”
“和一个才组建好的小战队?”向厌一直默默地吃早饭,淡化自己的存在感,现在听闻对方的来意,出声问道。
战队经理也不甘示弱:“好啊好啊,今天下午?明天我们要参加市级联赛。”
司若:“可以可以,我这就通知队友哦。”
眼看双方就这么愉快地做好了决定,穆阙打住:“司若,你怎么和我们友谊赛?”
司若准备掏出手机的动作一顿,打着哈哈说:“咱们都多久的老朋友了……”
“FL战队今年的战绩很强,季后赛季军,棋差一着。”穆阙直接说出了FL的战绩,“而SWT前两天才找齐队员。”
“你要是想锻炼二队,可以去参加市级联赛;如果想虐菜,建议匹配。”
司若毫无形象地靠在椅子背上,长叹一口气:“被你发现了。”
“其实……是因为某个队员有退役的念头。”她的语气变得沉静,“可是明年就是四年一次的冬季赛,上一次我们没打进去,这次我们可以打进去了,但是……”
“你是说缪诗?”穆阙问,“五年了,也是退役的时候。更何况,她是Omega。”
栾景听到Omega这个词,立刻抬头。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关别的Omega选手的消息。
Alpha在体能上占有优势,巅峰期的时期很长,足足有八年;而Beta和Omega基本只有五年。
“道理我都懂……就是……”司若消沉地低下头,“就是想和她一起打进世界赛……”
看她低落的样子,栾景也不自觉地停下了吃东西的动作。
他在想,自己这个Omega会不会也有提前退役,和队友告别的那一天呢。
穆阙不为所动,他敲了敲桌子:“所以理由。”
司若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当然是让她感受一下新战队的朝气蓬勃,燃起她心里的斗志啊。”